第9章 抓不住她

第9章  抓不住她

定遠營的大帳中,淩昱珩習武歸來,手持一對八棱雙锏,挑開了帳門,入內後随意将雙锏往蘭锜上一放。

他這些年在邊疆行軍打仗,十八般武器能盡數耍個遍,最擅長的還是雙锏和馬槊。

将軍帳中不留外人,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飲一口後,眼角瞥見新換的書案上,一大堆書籍裏夾着的緋色絲縧,杯中茶一飲而盡,他快步将絲縧抽了出來,捏在手心裏。

緋色絲縧隐隐有股墨香之氣,不知是原本就自帶的,還是被他案上的書冊沾染的。

她費心機出現在他面前時穿的素淨,見一個沒什麽出息的舉人倒添了一抹豔色,那個女人是故意的嗎?

因習武而發洩出的郁氣不自覺地又凝聚了起來,淩昱珩黝黑的眸中戾氣再顯,還沒怎麽用力,緋色絲縧已被扯斷成了兩半。

得不到的,不若一同毀滅。

裂帛和帳門掀開之聲同時響起,練完兵的褚紹和安世欽有說有笑地走近了将軍大帳,習以為常地見到了沉着一張臉,好似別人欠了他幾十萬兩銀子的淩昱珩。

不過今日還是有些不同的,褚紹一眼就看到了淩昱珩手中之物,他立馬來了興致,打趣道:“喲,咱們将軍手裏拿着的不是女子的腰帶嗎?該不會是禍害了哪家的小姐吧?”

出生入死多年,褚紹兩人早就習慣了淩昱珩喜怒無常的脾氣,也不懼他那一張臭臉,想來也奇怪,他家這位将軍也只有打仗的時候最冷靜,越是悠閑安穩的時候,性子越是陰晴不定。

淩昱珩聞言煩躁地将絲縧壓在書籍之下,蔑聲道:“誰禍害誰還說不定。”

背叛、抛棄、遺忘、攀附、另結新歡,他真不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麽可惡可恨的事情來。

他留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褚紹聽不懂其中的意思,跟他一道前往廟會散心的安世欽有所察覺。

禹王廟會那日,淩昱珩沒打招呼就獨自走開了,安世欽好半會都沒尋着人,且軍師過目不忘,這個顏色的絲縧,他應是見過的。

将軍那天的模樣就十分不正常,執着于某人某物,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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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世欽語重心長地勸說淩昱珩道:“将軍立了大功,壯大胤國威,固聖上皇權,偶爾肆意妄為些也沒什麽,可奪人之妻,壞他人姻緣到底有損陰德,再者天下女子多得是,咱犯不着為難一個民間女子。”

千年銀杏樹下的女子花容月貌,氣質出塵,但這可是京城,能媲美甚至超越那女子的也不在少數,就沖他們将軍能力、相貌和家世,什麽樣的女子娶不着?娶個公主都沒多大問題,真的沒必要跟區區一個舉人搶。

安世欽是真心希望剛才戰場回京的将軍身上能少些戾氣,以免将來業障難消。

怎料淩昱珩還沒說話,褚紹先搶了白,“啥?搶了個民間女子?啧啧,看這架勢,多半都生米煮成熟飯了,世欽你這就不對了,那可憐女子的姻緣肯定已經被破壞了,還不如讓将軍直接納了人家,保人家後半生榮華富貴來的實在。”

安世欽和褚紹意見相左争論了起來,一個說要放手,一個說要納了人姑娘,反而把淩昱珩這個當事人晾在一遍了。

淩昱珩被他們吵得頭更疼了,額角青筋暴起,怒吼一聲:“都給我滾出去。”

将軍威嚴之下,安世欽和褚紹兩人閉了嘴,默默退出了大帳。

大帳內恢複了安靜,淩昱珩揉了揉眉心,這倆不知內情的混賬說了些什麽鬼話,那個賤女人有什麽資格成為別人的妻子,又有什麽資格榮華富貴?她不配。

“将軍……”有人匆匆進入了大帳。

淩昱珩心頭火起,還長不長眼了。

“滾!”

帳門處的管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兩難之際,不耐煩的淩昱珩擡起了頭,見到是他私宅的張管家,當即明白是發生了何事,他緩和了語氣問:“她來了?”

張管事小心地回道:“是,可要屬下備馬,迎将軍回府?”

“不必,你先回去,叫她等。”

他犯不着為了她改變自己的日程。

張管事看了眼将軍的臉色,多問了一句:“那位文小姐似乎不是個聽勸之人,她若是不等,直接走了……”

“那你和府裏的所有人就都跟着她一起滾蛋。”

張管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馬補救:“屬下明白了,一定會讓文小姐等下去的。”

**

文昔雀進了淩昱珩的私宅,她從上午等到黃昏将近,仍是沒能見到人。

她惦記着家中的父親,本來正午時分就想着先回家,為她父親準備午膳和熬藥,誰料這宅子的一位姓張的管家千方百計攔着她不讓她走,生生拖到了現在。

她父親病着,午飯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藥有沒有及時熬。

外頭夕陽半落,紅霞映照人間,已是歸時。

她不能再等,爹他必定是等着她回家吃飯的,再耽擱,他會很擔心的,萬一焦急之氣攻心,她爹的身體一定受不住的。

“我得走了,張管家請不要再阻攔。”

淩昱珩久催不來的态度本身就傳達了一種信息,他很可能不僅不會幫忙,還會對她冷嘲熱諷,真到了那一步,急着來求證的她就是一個小醜。

或許不弄清楚更好,她就還能繼續懷念着她心裏的那個人。

張管家哪裏肯讓走她,她走了,他的差事就沒法交代了,“将軍馬上就回來了,文姑娘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文昔雀早就不信了,“您已經說了很多個‘馬上’,而我也等了不少‘一會兒’,我爹還病着,希望您能體會一個女兒挂念父親的心,不要再攔着我了。”

若知道這府裏進來容易,出去難,她就不來了。

她好言相待,張管家仍是不為所動,文昔雀心中不安,她顧不得禮節,起身就往外跑。

這些年她見識多了,有些人用情理是講不通。

她跑到花廳門口,迎面似乎有人走來,她沒能及時停下來,直接撞上了那堵人牆。

“抱歉,我……”

話未完,腰身就被一只大手扣住,頭頂傳來冷笑聲。

“認識多年,本将軍第一次知道,你投懷送抱的手段如此娴熟,說說,你對多少個男人用過這招了?”

淩昱珩嘴角揚起一抹笑,眼神卻如不化的寒冰,刺骨涼心,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我沒有,你放開我。”

撞到的人是他,文昔雀的歉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又因他過于惡劣的言行,她不樂意跟他有肢體接觸,她推搡着他的堅|硬的胸膛,推半天推不動,她又去扯他箍着她腰際的鐵臂,同樣也沒有任何效果。

沉香味越逼越近,似乎想侵占她身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她不喜歡這種枉顧她意願的冒犯舉止,更不想處于被人絕對壓制的位置。

“淩昱珩,我讓你放開我,你沒聽到嗎?”

将軍也不叫了,好脾氣也沒有了,他在一次次地降低着她對他的容忍程度。

淩昱珩自是不肯放手,他單手一用力,她雙腳淩空,她被他提了起來,文昔雀暗惱不已,她就不該送上門來給他戲耍。

掙脫無果,再回神,他已坐在軟塌上,而她被他的蠻勁牽動着,囚在了他的懷中。

淩昱珩上下掃了她一眼,不滿地說:“勾引人穿這麽粗糙,賤女人,你是不是對你自己的魅力太自信了?本将軍眼光可是很高的。”

文昔雀着實沒有料到,四年前寵她如命、護她如珍寶的人,會在四年後說不出一句人話來。

她是受夠了,氣道:“狂妄自大的是你,我對你沒那種興趣,我來是有要事向你求證,你給我放尊重點。”

淩昱珩眼神一暗,他還能對這個女人報什麽希望?沒有利用價值,她就不會正眼看他。

他嘴角的那抹似嘲諷似苦澀的笑也消失了,他低頭逼近她。

沉香之氣愈發濃郁,文昔雀心裏一驚,後仰着避開淩昱珩,他卻突然在此時松開了圈在她腰間的手,身形不穩的文昔雀本能地想抓着什麽,又在意識到自己伸手的方向是他時,陡然收回手,她的身體只能順着她一開始後仰的勁倒了下去。

她結實地跌在了地上,摔得狼狽。

擡眸,又見他傲慢的神色。

“本将軍對你只有那種興趣,你不願意,那就滾。”

文昔雀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裏,但她都來了,也被他戲弄過了,什麽都不問就回去了,心裏總有一個疙瘩。

她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角,擡頭挺胸問他:“走之前,我想問……”

淩昱珩看不慣她理所當然的姿态,打斷她說:“你算哪根蔥,你問,我就要答?好啊,既然你一定要問,你脫一件,本将軍回答一個問題。”

文昔雀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她的臉被氣得通紅,這種話他竟然敢當着她的面亂說?他怎麽變成這樣了,怎麽能混賬成這副樣子,君子之風蕩然無存,僅剩些浪蕩痞子的下流言行。

她雙眼通紅地瞪着他,住嘴,住嘴,不要再說話了,你這個贗品,不要再頂着她的淩郎的臉,做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卑劣行徑。

她不想跟他說話,轉身就走,又被淩昱珩叫住。

他盯着她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而後他厲聲朝她說道:“文昔雀,你最好想清楚,現在走了,下次你再求到我面前,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他不會給她那麽多機會的。

文昔雀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着心頭翻湧的情緒,恨恨地說:“我要再來找你,我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蠢貨。”

在這之前,依舊相信着淩昱珩的人品的她真是夠傻了。

他如此作踐于她,她不會再來自取其辱。

她走後,問月巷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宅邸裏雞犬不寧,所有她待過的地方都被淩昱珩砸了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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