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決裂前夕

第56章  決裂前夕

文昔雀嚴肅了起來, 據她所知,姓鐘的監察禦史只有一人。

鐘玉铉在此時遇襲,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鐘大人是為了調查靖安侯府而遭此劫難。

她沒了一開始的冷靜, 急促地問夏晴瑩:“鐘大人傷得重不重?”

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因為她不知一次從淩昱珩口中說要對鐘大人不利的言辭了,該不會是他做了什麽吧?

不,不會的, 他不至于會可惡到這種地步的。

文昔雀不想懷疑淩昱珩,也不願意懷疑他。

夏晴瑩見她果真來了興致,她嘴角微揚, 一邊喝着茶,一邊輕描淡寫地回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聽說跟那位官員一起被打的小厮至今昏迷未醒, 性命堪憂,想來, 姓鐘的那位大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有些得意, 故作清高之人底線比別人高, 要惹怒她們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夏晴瑩也看明白了,要想得到武平侯夫人之位,就必須将她文昔雀從淩昱珩身邊弄走。

文昔雀雙拳緊握, 厲聲質問道:“此事, 夏姑娘沒有騙我吧?”

夏晴瑩笑意不減,語氣柔和地說:“文姐姐急什麽, 晴瑩今日來只是想說些市井趣聞哄姐姐開心, 來消除我們之間的誤會而已,文姐姐不想聽這類事跡, 我換一個就是了,聽說國子監快要進行每月的考試了,不知這一次……”

“不用換,請夏姑娘繼續之前的話題,你還聽說了什麽?”

文昔雀非常擔心,鐘玉铉是文官,并沒有武藝傍身,朝中官員被打,怎麽可能沒有後續,朝廷又怎麽會不繼續追查。

可惜她身在這靖安侯府的後宅裏,消息并不靈通,身邊也全是淩昱珩的人,若她打聽鐘大人的境況,這些人莫約會是閉口不言的。

夏晴瑩并不肯多說,“知道的都說給文姐姐聽了,至于其他,我也不清楚了,畢竟監察禦史又不是多重要的,誰會打聽那麽多呢。”

文昔雀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不重要她會特意跑到她的跟前來說這個嗎,還以此作為所謂修複關系的借口,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夏姑娘你究竟有什麽目的,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還是你跟鐘大人一事有關?”

“文姐姐是不是擅自把我想得太壞了?晴瑩只想來重修舊好,文姐姐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何必将話說得這樣難聽?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文姐姐和那位姓鐘的大人是什麽關系,姐姐你如此關心他,還記得自己是什麽身份嗎?”

夏晴瑩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跟這件事有關,但她從侯夫人那兒得知文昔雀和鐘玉铉關系匪淺,而淩昱珩明明知道,還将人納進門後,她對她的這位珩表哥的深情和寬容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對武平侯夫人之位更加勢在必得。

文昔雀可以,她憑什麽不可以呢。

從夏晴瑩這兒問不出更多的消息,文昔雀也只好作罷,将人送走後,她讓雲硯将張耘叫了過來。

淩昱珩傍晚才回家,她對鐘玉铉的情況放心不下,且問了他,他也不一定會回答。

她對匆匆趕來的張耘說:“我想出府,你可以去安排嗎?”

張耘眉頭一緊,恭敬地回道:“文夫人若想回學林巷或者外出逛逛,屬下能安排夫人出去半日,但文夫人若要前往城西,屬下就不能讓夫人出府了。”

這話文昔雀聽明白了,半天時間,她可以回家,也可以出去做別的事情,唯獨不能去見鐘玉铉,可她出府的目的只為了鐘玉铉。

她已經解釋清楚了,淩昱珩為何還要如此防備着,是不相信她的話,還是不相信她的人?

硬闖她是闖不出去的,文昔雀壓下心頭的焦急,試着跟張耘商量:“我可以請張管家去調查鐘大人遇襲一事嗎,如果方便的話,我還希望張管家能代替我去看望一下鐘大人。”

她說一句,張耘就糾結一句,他不知該慶幸自家将軍沒有聽到這些話,還是該嘆息這位文夫人太不懂自家将軍了,當初一塊似是而非的玉佩,将軍就毀了一頂價值不菲的花轎,聽到文夫人這麽關心鐘玉铉,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為了大家好,張耘拒絕她說:“京中安危自有金吾衛管,文夫人若有閑心,不如多關注将軍,其他的人,屬下勸文夫人還是不管的好。”

文昔雀指揮不動張耘,他只聽淩昱珩一人的命令,然她太過迫切,已經等不到傍晚時分了,還有一個她不願意相信的猜測萦繞在心頭,她坐立不安,焦灼萬分。

“既然張管家說要我關注将軍,好,我現在就想見他,你能跑一趟定遠大營,幫我把人叫回來嗎?”

文昔雀原先是打算和淩昱珩好好商談的,可眼下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還被各種受限,了解不到鐘玉铉的具體情形,她的脾氣也上來了。

張耘想了一下,回道:“屬下這就去。”

萬一事情鬧大了,他也不好處理,畢竟将軍是将文夫人看得極重的。

**

淩昱珩在定遠大營練兵,他是第一次收到文昔雀催促他回府的要求,他便也不顧上張耘欲言又止的神色,也顧不得問他緣由,他将手頭上的事情移交安世欽,就興沖沖地往回趕。

她提了這樣的要求,多半是心裏念着他的。

成親這些時日,他還從未見到過她像一個妻子一樣念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回府。

而且她最近言行舉止都溫和了許多,他是不是能夠有所期待,期待着他和她能和普通的夫妻一樣,攜手共度往後餘生。

他疾步回到了東院,卻沒有看到笑意盈盈地迎接他回府的文昔雀,只見到了一個眉頭深鎖,連他回來都沒有注意得到的心不在焉的文昔雀。

他這一路的歡欣雀躍被迎面一頭冷水徹底給澆醒了。

“你找本侯有什麽事?”

不滿于她的無視,淩昱珩說出口的話都變得冷冰冰的了。

文昔雀聽到他的聲音,擡頭認真地打量着他,也不和他繞彎子,直接問他:“鐘大人遇襲跟你有沒有關系?”

她有很多想問,也有很多事情想了解,可見了他,最先想知道的還是他有沒有做令她難以原諒的事情。

淩昱珩冷笑一聲,兀自尋了個椅子坐下,神情不悅地說:“把本侯叫回來,就為了這個”

虧他迫不及待地趕回家,以為她是想他了,這個可惡的女人,好不容易念着他了,居然只是為了別的男人。

他就知道,鐘玉铉是最大的威脅。

文昔雀急了,厲聲道:“有還是沒有,我要你一句準話。”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文昔雀你別太過分了,本侯才是你的夫君,你為別的男人懷疑我?”

“你不也懷疑過我嗎,不,應該說你至今都沒有相信過我,那你憑什麽要求我完全信任你?你快說清楚,是不是你幹的?”

文昔雀已是動了怒了,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他若是做了,她是不會原諒他的。

淩昱珩的臉都黑了,四年的時間而已,為什麽就橫亘了一個陰魂不散的鐘玉铉,她都沒有這麽關心過他。

在她不斷地逼問下,淩昱珩沒好氣地說:“沒有,本侯若是動手,他不可能還活着。”

他馳騁沙場多年,真和人動真格了,那就絕不會手下留情,非趕盡殺絕了不可,而且他若跟一個文官動武,不就是在承認他在別的地方輸給了鐘玉铉,只能靠武力撿回場子嗎?他才不會做這種丢人的事情。

“好,既然你說沒有,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鐘府跟鐘大人對峙?”

文昔雀得了他的回複,心裏松了一口氣,不是他就好,不過她還是希望能借此機會去看望一下鐘玉铉,就故意激了他一句。

她一提鐘玉铉,淩昱珩就上心了,多多少少也看出了她的意思來,自是不肯同意的,“本侯是嫌犯嗎,要去跟他對峙?他配嗎?說來說去,我看你就是想去探望他,你去有什麽用,你又不是大夫,他要真有個好歹,你還能救他不成?不準去。”

鐘玉铉又死不了,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在戰場這麽多年,也不見她擔心過他。

文昔雀沒想到他如此固執,讓他跟着一起去,他都不能忍受,他真的把她當做他的空中雀,不肯給她半點自由。

然而為了确認鐘玉铉的安全,她還是不能放棄,“你能不能講點理,再如何,鐘大人也是你的同僚,我和你一起去鐘府拜會,就這麽一件小事,你為什麽不同意,算我* 求你了,好嗎?”

鐘玉铉安危不明,九成是因為她所委托的調查靖安侯府一事,他為此受了傷,她又怎能不去看望他。

“我不講理?你為了他求我?”淩昱珩酸得要命,這個可惡的女人,憑什麽把好的一面都留給鐘玉铉,她嫁的人可是他啊,哪有人這樣對自己的夫君的。

淩昱珩心頭郁氣難消,咬牙切齒地說:“你死了這條心,本侯不會讓你去見他,文昔雀,你看看你自己,哪個女人像你一樣,嫁了人還成日裏惦記別的男人的?你別真逼着本侯跟鐘玉铉動手。”

文昔雀的好脾氣告罄,她已經努力在心平氣和地跟他商量了,可事實證明,他根本就是個不講理的混蛋。

“我是怎麽嫁給你的,你心裏清楚,淩昱珩,過分的是你,你分明知道鐘大人在調查靖安侯府,他受傷最有可能就和你們靖安侯府有關,你攔着我見他,是想包庇靖安侯府,還是給你自己作掩護?你別逼我把話講得太難聽了。”

為什麽她這麽急,還不是因為跟靖安侯府有關,她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她在試圖緩和跟他的關系,而他卻總是一步一步地逼她,逼得她無路可走,無處可避。

淩昱珩的心越發冷了,她對他怒目而斥,她對鐘玉铉擔憂不已,這就是她所說的她和鐘玉铉之間是清白的嗎?見鬼的清白,這要是清白,那他是什麽?

他不想跟她争吵了,上次的教訓還在,淩昱珩起身,吩咐張耘:“看好夫人,不許她出府一步。”

他還是回他的定遠大營去,白跑了這一趟,除了受了一肚子氣,什麽好處都沒有。

鐘玉铉傷不傷,死不死,反正是沒她的事,她休想去關心別的男人。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文昔雀一個人留在原地,她連半天出府的機會都沒有了。

同樣留在原地的張耘行了一禮,就準備退下了。

“慢着。”文昔雀叫住了他。

張耘沉聲問道:“文夫人還有什麽吩咐?”只要不違背将軍的命令,其餘的,文夫人想要什麽,他都要盡量全部滿足。

文昔雀開始動搖了,動搖了她對淩昱珩的信任,“張管家,将軍真的跟鐘大人遇襲一事無關嗎?”

“将軍說沒有,那便是沒有。”

**

因鐘玉铉一事,文昔雀和淩昱珩稍微有點緩和的關系又僵持了起來,她打聽不到鐘玉铉的消息,她主動去找夏晴瑩了,夏晴瑩也不願意跟她多說。

這種時候文昔雀更清晰地意識到了,整個靖安侯府,沒有人是真正站在她這一邊的。

無奈之下,她只得給她父親文徵元寫信,好在她往日裏也經常給她父親寫信,其他人對此事并沒有更加幹涉。

第二日,文昔雀收到了文徵元的回信,信封中還夾帶着鐘玉铉寫給她的信。

鐘玉铉在來信中說,他的傷勢并無大礙,又将他遇襲當晚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她,還特意說明,歹人最後那句“将軍”意有所指,很有可能是為了故意栽贓陷害的。

文昔雀也認為鐘玉铉分析得很對,她為了避免麻煩,閱後将鐘玉铉的那封信給焚毀了。

可是,誰會想陷害呢,誰又知道鐘玉铉正在調查靖安侯府?

陷害一說,似乎有些矛盾,總不可能是靖安侯府想要陷害淩昱珩吧,這樣靖安侯府有什麽好處呢?

至于其他人,鐘玉铉也說了,他最近基本都把精力放在調查靖安侯府上了,其他人在這個節點上對他下黑手的幾率并不大。

那,如果沒有陷害呢?

會是他嗎?

文昔雀想不明白,可她又不得不去想,這次背後之人沒得手,下一次呢,不把人找出來,鐘玉铉依舊處于危險之中。

她心累地靠在軟塌上,想着毫不在意的淩昱珩,很不是滋味,她被他誤會時,想着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想着要解開誤會,然淩昱珩被她誤會時,他怎麽就什麽都不做了,他就不在乎他在她這兒的形象嗎?

想到這,文昔雀不由自嘲一笑,是啊,他有什麽好證明的,從他用恩情逼她,他早就不是什麽好人了。

又或者,主人怎麽會在意籠中雀的想法呢。

是她天真了,自以為是地用平等的地位跟他對話,殊不知,他從來要的,只是她的順從和聽話。

**

另一邊,侯夫人把玩這手中的珍珠手串,似笑非笑地問夏晴瑩:“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夏晴瑩捧着茶盞,頗為輕松地說:“很順利,珩表哥這幾日待在東院的時間變少了,聽說,文昔雀現在已經出不了府了。”

他們吵得越兇,鬧得越兇,她的機會就越大。

等珩表哥和文昔雀之間嫌隙加深,她再趁着珩表哥被文昔雀弄得心力憔悴的時候,用溫柔小意網羅住淩昱珩的心,到那時,他必然會為前幾次欺負了她而心軟的。

侯夫人手上動作一聽,她摩挲着圓潤光澤的龍眼大小的珍珠,略微嘆氣說:“這把火還不夠旺,還不足以擊垮文昔雀。”

有了前車之鑒,侯夫人不願意跟淩昱珩正面交鋒,這不是四年前了,目的不再是讓卑賤的秀才之女別擾了侯府的安寧和規訓不聽話的兒子了,如今侯府想要的是優秀的兒子為侯府的壯大添枝加葉,光耀門楣。

夏晴瑩來侯府做客,本就豪賭一場,想要贏取榮華富貴,榮封诰命,于是她心甘情願地被侯夫人利用,為她出謀劃策。

夏晴瑩淺笑着說:“她不是還有一個在乎的人嗎?聽說她父親才華出衆,因病早歇了考取功名之心,可最近聽我在國子監為官的舅舅說,文徵元得了國子祭酒的賞識,特許他參加國子監的考試,以做鍛煉,文徵元歇了的心思重新拾起,依我猜測,此舉多半跟文昔雀嫁入侯府有關,他若出了事,身為女兒,文昔雀會把過錯怪到誰身上呢?”

想想吧,病弱父親為了女兒在侯門高府有依仗,不顧身體上考場,結果一病不起,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文昔雀還有臉繼續待在侯府嗎?

她每待一天,都會想起她的父親因她入侯府受的苦和難,萬一,文徵元一病嗚呼了,那就是永遠都和解不了的裂縫。

侯夫人顯然和夏晴瑩想到一處去了,她稍作苦惱地說:“可晴瑩怎麽能保證文徵元病倒在考場上?”

夏晴瑩立即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回道:“夫人放心,我舅舅早就仰慕侯府大名,一直苦于沒有機會為侯府效力,若侯府有煩惱之處,舅舅他一定盡心竭力。”

“好孩子,不愧是我看上的未來兒媳婦。”

**

文昔雀借着跟父親文徵元通信的機會,又收到了鐘玉铉的信。

他這幾日傷勢已大好,很快就能繼續調查靖安侯府了,在信的最後,他還提了一嘴,似乎有定遠大營的人在南州阻礙他的人進行調查,原因尚不明确。

定遠大營嗎?

怎麽又和淩昱珩扯上關系了,他在暗地裏究竟做了什麽,他已經完全偏向靖安侯府了嗎?

文昔雀隐隐感到不安。

她剛将手裏的信件焚毀,夏晴瑩又來了,還一臉十分焦急的樣子。

“夏姑娘,你有什麽急事……”

“不是我,是文姐姐,也不對,不是文姐姐,是文姐姐的父親,我舅舅在國子監當差,他剛才派人來告訴我,說文姐姐的父親病倒在考場裏了。”

文昔雀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她強撐着站直身子,緊抓着夏晴瑩問道:“再說一遍,我父親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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