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背叛我，你就死
第5章 背叛我，你就死
細細密密的字堆疊在一起，布滿整個暗室。
——背叛我，你就死！
撲面而來的陰冷惡寒，讓江蓠卿硬生生停下腳步。
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血字，帶來最為強烈的視覺震撼沖擊。
沉重的空氣仿佛都要凝結為實質。
沉甸甸地壓抑在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溺水者的竭力掙紮。
窒礙緩滞的壓抑感，讓江蓠卿的臉色發白。
這裏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
暗室并不算寬闊，正前方只有一張木桌。
桌上是一尊傾倒的神像，神像的身軀布滿了裂痕，大半邊身體沾染了血污，半截手臂已經缺失。
江蓠卿收拾了一下心情。
重新鼓起勇氣，小心翼翼警惕着四周，她這才慢慢向木樁那邊的方向靠近。
江蓠卿走到一側的牆壁旁。
發現牆壁上有一塊顏色較深的區域，與周圍的斑駁牆面形成鮮明對比。
上面依舊遍布着那些令人不适的死字。
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慢慢伸出手，輕輕推了推。沒有感受到阻力，似乎從裏面可以輕松推開。
“這裏……是出去的門？”
會通往什麽地方？
江蓠卿心裏疑惑，她記得高雨薇說過這片區域只有破廟和那間廢棄的房子。
“最好，不要碰那裏。”
一道虛弱的聲音突然從江蓠卿的身後傳來，仿佛有人貼在她的耳邊說話一樣。
江蓠卿脖子後面忽然一涼。
就像是被一雙冰冷的手拂過，她瞬間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像是被突然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感覺心裏毛毛的。
那是一道童聲，小男孩的聲音。
江蓠卿渾身僵硬，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慢慢轉過身，“你、你一直在這裏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江蓠卿身後的，是一個身形幹瘦的矮小的男孩。他衣衫褴褛皮膚慘白，兩只眼睛一片沉寂，死氣沉沉。
他就站在傾倒的神像旁邊。
“嗯，一直在這裏。”
男孩冰冷死寂的眼神就像是銳利的鈎子一樣盯着江蓠卿，仿佛擁有只能将人心看穿的能力。
被這樣的視線盯着看，如同有千萬只螞蟻爬上後背。
江蓠卿如坐針氈，渾身僵硬。
她不安地想着，她都主動來這裏作死了。只是想要幫NPC，該不會剛碰面就要被NPC索命，直接被原地搞死吧？
腦子裏閃過各種自己的死法。
江蓠卿滿心悲涼。
就連目光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哀傷起來，就算死也得體面一些才是，連個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她重新整理心情，打算鼓起勇氣去交涉。
站在她面前不遠處的男孩，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收回視線，微微垂下眼睑，輕聲說道。
“糖，很好吃。”
江蓠卿愣了愣：……？
男孩重新擡起頭，認真地看向她：“謝謝你。”
江蓠卿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她聽到了什麽？居然被道謝了。江蓠卿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暈乎乎的好不真實。
而在這個時候，熟悉的系統聲音響起。
【恭喜玩家獲得NPC李延祥好感十點！成功幫助李延祥完成一則心願，獲得功德一點！】
完成了嗎？
只是這樣？這個孩子……只是想吃糖？
江蓠卿頓時就感覺到心情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來，原本繃緊的肩膀也漸漸放松下來。
而眼前的男孩，神色還是忐忑不安。
他就像是在害怕被大人責備一樣，就只是低着頭，不敢說話。
江蓠卿默了默。
她鬼使神差地擡起手，輕輕揉了揉對方冰涼的腦袋。
“不用客氣，如果你喜歡，我下次再帶一些來。”
她沒有高級玩家的随身空間，但是身上的衣服口袋可以裝一些糖果。
“真的嗎？”
被揉腦袋的男孩瞬間擡起頭來，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飽含期待的視線中又有一絲小心翼翼。
“嗯，真的。”
江蓠卿松開手。
“好，那作為交換，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男孩想到剛剛被揉腦袋的感覺，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江蓠卿的手，很快又收回視線。
“你還有什麽願望嗎？”
江蓠卿還惦記着另外一點功德。
“嗯，應該也算有。”
小男孩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誠實說道。
“因為神像在這裏，我姐姐沒辦法進來。所以，我留了一塊糖給姐姐，打算等姐姐接近的時候，就放到門口去。但是那塊糖被人吃掉了，姐姐可能……會生那個人的氣。”
他說着，悄悄擡起頭觀察一下江蓠卿的臉色。
“你姐姐在那個廢棄的房子裏嗎？”
“是的，姐姐一般在樓上睡覺。她沒辦法靠近這裏，我是沒辦法離開這裏。”
李延祥的表情很失落。
他似乎對神像抱有恐懼。
江蓠卿思索了一會兒，“那我幫你們把神像打碎，你能聯系到你姐姐嗎？讓她不要生氣，我下次進來也給她帶糖吃。”
她其實已經能猜到是誰吃了糖。
頻頻喝水的阮勝哲最奇怪，估計被惦記上了。
如果江蓠卿猜得不錯，因為姐姐沒辦法進入破廟，那麽離開破廟出去的玩家就危險了。
得想個辦法牽制住姐姐。
“你能打碎神像？”
李延祥的目光瞬間就亮起來，他們沒辦法觸碰神像，一旦碰到就會有一種刺痛感。
“我試試看！”
江蓠卿幹勁滿滿地拉起袖子，露出兩條纖細的胳膊。小男孩的眼裏半信半疑，滿是擔憂。
顯然是覺得她不太靠譜。
“沒工具打碎，那就這樣——嘿咻！”江蓠卿猛地掀翻了桌子。
“哐當！”
本就布滿裂痕的破損神像不堪重負，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間，噼裏啪啦摔得四分五裂。
濺了一地碎片。
小男孩明顯被江蓠卿粗暴地給吓到了，下意識就後退幾步。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驚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拍拍手上灰塵的女孩。
在他心裏。
那被他父親奉為神，象征着不可亵渎的神像碎裂。
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似乎正在慢慢松開。
“咕嚕嚕……”
神像的半顆頭顱緩緩在地上滾落，只剩下半邊臉的平靜面容，本來是無悲無喜的表情。
但不知為何。
現在看在眼裏，倒像是露出了憤怒。
神像僅剩的一只完好眼睛，仿佛在怨毒地瞪着江蓠卿。
“這裏面好像有東西。”
江蓠卿毫不在意，伸手從神像破損的頭顱裏抽出了什麽，這是一張被黑紅色繩子系着的小紙人。
小紙人不過巴掌大。
但是在天靈蓋的位置紮着一根刁鑽的細針，直直刺入薄薄的一片紙張內。
而小紙人身上，還寫着李延祥的生辰八字。
一看見這個東西，男孩就露出敬畏又害怕的表情。
“大姐姐，那個很危險。你不要碰，會被發現的。”
“發現什麽？這個東西是不是鎖住你了？”
“嗯，你碰這個會被神知道的。”
“發現就發現吧，把你放出來比較重要。”江蓠卿看了一眼怒容的神像頭顱，感覺不太舒服，擡腿就是一踹。
“咣當！”
本來就破損的神像頭顱被江蓠卿踹到牆角，重重地撞擊到上面，徹底粉身碎骨。
李延祥看得一愣。
而江蓠卿此時已經解開手裏小紙人身上的紅繩丢到一邊，小心地把那根銀針抽出來。
随着銀針一點點抽出。
李延祥也雙手捂着頭，痛苦地呻吟起來。
他渾身顫抖如篩，表情異常猙獰，面部青筋凸起。
他的身體，就像是正在慢慢卸下什麽重擔一樣。
束縛着他的封印逐漸消失。
李延祥的身體也在一節節拔高，如同在慢慢長大。
他周身的陰冷氣息，宛如凝練成實質化般，開始以恐怖的速度暴漲。
銀針完全抽出！
暗室裏的血字就像是被賦予生命一樣，紛紛在牆壁上蠕動着爬行着，往李延祥的身體彙聚。
随着湧入他身體的血字越來越多。
李延祥微微顫抖的身體，又開始出現了一輪新的變化。
“大姐姐……”
體型固定在青年的李延祥痛苦地喃喃着。
“我好像，想起來了。”
他輕聲說着，皮膚就像是被硬生生剝下來一樣。刀痕逐漸出現在他的身上，錯落着切割着分着他的血肉。
一條條血痕從他身體裏滲出，他就像一個劣質拼湊的積木。
李延祥一步，又一步。
拖着血痕，緩慢而沉重地向江蓠卿靠近。
然後……慢慢擡起頭。
江蓠卿也在這個時候看清楚了，他那張清秀的臉上，居然只剩下兩個血淋淋的空洞！
一條條蠕動着的肉條從他的後腦勺飄出來。
就像是蛆蟲一樣細長。
漸漸地包裹住他的額頭，形成一個奇怪的肉做的獨角的形狀。
兩行血淚順着他空空的眼眶流下。
李延祥露出比哭還難看的勉強笑容，脖子軟得就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他一歪頭，腦袋就搖搖欲墜的，好像随時都會掉下來。
“原來我，已經死掉了。”
“姐姐，你陪我一起死吧？”
他看上去，就像是失敗的最糟糕的縫合藝術品。
江蓠卿已經被震撼到站在原地僵直着身體，忘記了動彈。
近在眼前的這張臉，距離她僅僅五厘米。
散發着血污的鐵鏽味和毫無生機的冰冷。突破人類限制級的畫面就在面前，江蓠卿心跳如擂鼓，完全是被吓的。
往哪裏逃？這個距離是逃不掉的。
叫他住手？被絕望籠罩，理智全無的怪物，如果真的能靠語言制止對方的動作，那就不是怪物了。
對了……制止對方的動作！
在沒有武器也無法逃跑的情況下，最糟糕的是只能依靠自己的拳頭肉搏了。
但是江蓠卿很清楚，她打不過，沒有勝算。
搞不好是她先死。
但是——不是毫無辦法，能夠用肢體限制對方的動作。
她咬了咬唇，豁出去般擡起自己的手。
一個出其不意，江蓠卿不顧李延祥滿身血污，狠狠地把他抱緊！将他身側的雙手，也一起緊緊圈在自己的懷裏。
他的雙手不能行動，暫時沒辦法攻擊了。
刺骨的寒意，也在瞬間侵襲而來。
江蓠卿幾乎忍不住要冷得哆嗦，她強行咬破自己的唇。腥甜的血味開始蔓延，逐漸讓痛意暫時麻痹神經，這才忍住松手的沖動。
冷靜下來。
先限制行動，再嘗試用語言溝通。
江蓠卿壓下有些發顫的聲音。
“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能告訴我嗎？我想為你做些什麽。我、我沒辦法去理解你的痛苦，但是傷害過你的那些人，如果還逍遙法外，就必須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必須要有個人出去，告訴大家真相。揭開那些畜生的真面目，還受害者一個清白。”
所以，她現在還不能死。
她給自己死亡的選項裏，強行擠出一個她必須活着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