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安、午安和晚安

早安、午安和晚安

自歷史課之後,所有的課程就仿佛加了速一般,帶着日常的心驚膽戰與生死分數一路高歌。

地理考試前的最後一個午後,暴雨不斷,空中彌漫着潮濕泥土的味道,連路邊的野草都被沖刷得擡不起腰。

113號宿舍裏,難得沒課的時間撞在了一起,六人便聚在空地上,用衣服遮住了宿舍門上的鏡子以防宿管突然查寝,悄摸登地開始玩七王五二三。

高一百甩出一張3,欲哭無淚懷疑人生,“寧生卷馬上就湊到一千積分了,我才一百積分,怎麽搞啊,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被磁懸浮列車追着攆的速度與激情了。”

“沒事兒,大不了再考九次就是了。”寧生卷樂呵地出了張5,“要不要?”

高一百哭得抽抽,梨花帶雨地随了張5,“貼。”

“沒人要?那摸牌吧。”貼完以後,高一百嘆氣,活得想死,“我得什麽時候才能湊齊一千分啊……”

西萊斯特摸了兩張牌,是J和A,散牌,沒什麽價值。借着摸牌的動作,他越發靠近寧生卷,欣然道:“繼續蹭羅德尼的分不就行了。”

“喂。”透明了一整局的羅德尼擡起頭,“雖然我想死,但我不想被高一百拖累死,望周知。”

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高一百蹭蹭羅德尼的膝蓋,作我見猶憐西子捧心狀,“哥,你是我爹,孫子求您辦件事兒。”

羅德尼充耳不聞,專心打牌,“對K,要麽?”

幾人搖頭。

“那就摸。”無視掉高一百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羅德尼另摸了四張牌,絕情地推開某人的大臉,“你死心吧。”

“我不會死心的,我記得爹你還有四萬多積分,咱倆加一起,那就是将近四萬一積分啊,咱倆太牛了啊,都夠我複活四次了。”高一百悄悄地把手裏僅存的兩張大牌遞給羅德尼,“行賄,怎麽樣?”

羅德尼掃了眼那兩張2,嗤笑道:“種豬站前按門鈴,你也配?真是瞎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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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百大為受傷,“爹,你又罵我……”

另一位同樣小透明的費典弱弱開口道:“你就收了他吧,不然我怕他晚上扒我床邊看積分流口水,連着十章的恐怖小說寫作素材都有了。”

高一百非常認同,看向羅德尼的眼神堅定,“或者我現在就沖你流口水。”

羅德尼沉默,坐在地上冷靜地睨着他。

睨了一會兒,寧生卷彈了彈牌面,“還出不出啊?不出我摸牌了。”

羅德尼自暴自棄地撇撇手,“摸摸摸,蹭蹭蹭,都可以摸,都可以蹭,不就是帶個大腦發育不完全小腦完全不發育的智障過關嘛,多大點兒事。”

得了浩蕩聖恩,高一百高擡雙手,“耶!我有救咯!”

“你放心,羅哥,等你回到現實,來諾蘭高校,我必定以最高禮節五套指虎二十發禮炮招待你!”高一百信誓旦旦,眼裏有光。

羅德尼貼了張唐沈的10,無語道:“第一,我不姓羅,我姓沃克。第二,我不會回到現實。”

高一百感到十分奇怪,“為什麽啊?”

“你猜我為什麽要攢積分?”

高一百用重達0.1g的大腦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和西哥一樣?”

西萊斯特很合時宜地插嘴道:“首先,我姓基斯。其次,你該摸牌了。”

“差不多吧,我不想回去。比起高考區,我還是更喜歡這裏。雖然說有生命危險,但是更為輕松,不會有太多壓力。而且,生活成本也很低,每天只需要考慮答題與考試,不比現實要好?”

高一百遲疑地出了張7,“高考區,和寧哥和唐哥一樣?”

寧生卷握着七張牌,笑道:“這麽多天了,你才知道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唐沈則是盯着寧生卷的手牌,幽怨道:“學長又要開始藏大牌了。”

“哪有。”寧生卷将手裏的牌拿給西萊斯特看,頗有幾分得意,“你看看,是不是都是小牌?”

西萊斯特看了看寧生卷的手牌,三張7,王炸,和兩張2,真、全都是小牌。

羅德尼垂眸整理手牌,淡然說道:“我和學長不一樣。學長已經高考完了,但我還沒有。所以我不想回去,不想繼續上高中。”

唐沈以牌掩面,默默點頭:“我也是。”

“啊,這麽慘。”高一百有些唏噓,“要不你重開到諾蘭高校吧,我們只打架,不學習。”

羅德尼笑罵道:“去你的,半斤八兩的東西。”

牌局進行到最後,幾人也都累了,拽了枕頭掖在背後,悠閑地甩着牌。

結局也毫無疑問,寧生卷通過茍贏到了最後,成功拿下113號宿舍特産高一百尖叫循環六十分鐘錄音帶之音質增強版。

寧生卷哭笑不得,“誰會想要這坨東西啊?”

高一百則是振振有詞:“這可是能見證我們十五日友情的最佳證明!”

羅德尼翻了個白眼,“誰和你有友情。”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高一百的一份心意,寧生卷面露難色地收下,然後轉手就無償送給了看戲的西萊斯特,“看你笑得挺開心,送你了。”

西萊斯特拒絕,“我才不要。”

高一百坐在正中間,死亡凝視,“喂!我希望你們可以重視諾蘭高校唯一指定強者的禮物!”

羅德尼一針見血,“唯一指定強者連蟑螂都怕啊?”

“那可是蟑螂!”高一百絕望掙紮。

羅德尼無奈笑着,然後把哀嚎的高一百踹到了一邊。

鬧到最後,已是深夜,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只剩下屋檐落雨,一點又一點敲在石頭上,樂此不疲。

寧生卷收拾東西,準備上床睡覺,餘光間瞥見西萊斯特正注視着他,便笑了笑,“看我做什麽?”

西萊斯特倚在床邊,頭微微揚起,“在想如果出去以後見不到你怎麽辦。”

“你都高考二十一次了,還怕這個?”

“怕,怕回到現實後忘記你。”

也許是因為明天就要高考結束逃離無限流,西萊斯特語速加快,盡量讓這個夜晚更為充實。

寧生卷環視過周圍,“出去說?”

西萊斯特登時就站直了,“去哪兒?”

去哪兒,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寧生卷心裏一動,“去宿管室怎麽樣?”

再過一會兒,宿管就要開始準時查寝,宿管室自然空了下來,寧生卷和西萊斯特又沒有課堂上的前科,不必擔心宿管查寝的問題。

這麽一看,宿管室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幹就幹,兩人換上黑色短袖飛速下樓,躲在樓道的門後等待着宿管的出門。

夏夜濕熱,兩人貼在一起,手掌與手背貼合,沒過多久便覆了層薄薄的細汗。

“噠、噠、噠。”

宿管上樓了。

确認他去了二樓以後,兩人有條不紊地溜進宿管室摘了鏡子并鎖上門,靠在門上屏住呼吸聽着動靜。

不出所料地,沒有任何怪動靜。

窗外幾聲鳥叫啼鳴,婉轉好聽,又是幾聲,打破了沉默,又仿佛融化在了沉默當中。潮熱的空氣中,兩人相視,然後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真是荒唐又瘋狂的做法,且不說學生守則,若是被發現,光是被扣除的積分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宿管室陳設簡單,唯一的亮點是桌邊的大窗戶,景色極好,能看見綴着碎星的夜空。

寧生卷支了窗子,坐在木椅上吹着晚風,風吹起他的頭發,從耳後吹到面前,面帶輕笑,“想說什麽?說吧。”

西萊斯特坐在他的對面,支着下巴看窗外的草地黑天,又緩緩将視線轉移到寧生卷的眉眼上,“想……吻你?”

寧生卷失笑,“怎麽好像很不确定的樣子?”

西萊斯特沒有笑,甚至帶了幾分認真,“因為不知道你會不會同意。”

話落,寧生卷也有些猶豫了。

憑心而論,他對西萊斯特不是沒有感覺,但那感覺太空中樓閣了,不知是刻意為之的心理作用,還是莫名其妙的別扭,總之,那份感情并不純粹。

寧生卷換了個姿勢,透澈的眼中浮現幾分笑意,“要不,你試試?”

————

高考結束,購買過出行券後,寧生卷躺在一片寂靜中,望着高不可測的天空出神。

冷漠無情的機械音照常響起:

“親愛的寧生卷同學,您好,祝賀您高考勝利,即将為您安排跳轉程序,離開高考無限流的A區考場。”

白光再次一閃。

寧生卷下意識地遮住雙眼,卻在霎時的白光過後陷入了沉睡。

再醒來,是熟悉的天花板,電腦上播放着戰敗CG,耳機還戴在頭上。

寧生卷反應遲鈍地眨眨眼,覺得方才有幾秒,又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即使細細去想,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能是錯覺?

寧生卷搖了搖頭,沒再在意,繼續打着游戲。

像是高考結束後的每一個夜晚。

模糊間,他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大腦深處響起。

“假如再也見不到你,我會預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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