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史商不分家[番外]

史商不分家

嚴謹地說,寧生卷從沒想過要與人長相厮守共白頭。

原生家庭已經夠糟爛的了,他不想再把那種絕望延續到下一代。

原生環境也已經夠糟爛的了,唯分數主義者的狂歡之地,葬送了太多想要擁有不同風景的孩子,他不能再讓他的下一代陷入死循環之中。

所以他填報志願,遠赴首都星,和高考區切割得徹徹底底,只為開啓新的人生,只屬于他的人生。

他剪了頭發,過長的頭發被打理成了小啾啾,他換下了焊在身上的校服,轉而去挑選時尚周刊上的新品。

麂皮手套,羊絨大衣,兔毛圍巾,他需要用身外之物粉飾他與首都區格格不入的靈魂。

在帝國文史學院讀書的日子很充實、也很開心。

他和真正意義上的同學經歷了第三次學生起義暴力推翻校長霸權的活動,又和三五好友組了個洞穴論壇,每晚爬出宿舍樓,跑到遠處的土坡下講故事。他甚至學會了滑雪和蹦極,極限運動帶給他的刺激感難以用語言形容。

只是玩鬧之餘,他也會冷靜下來,思索着他到底忘記了什麽。

忘記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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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萊斯特最終還是離開了本家。

宣告與本家切斷關系時,他那急迫地想要看見兒子成為帝國功臣的爹是這麽說的:“你就這麽走了?這可是屬于你的功勳!只要你拿下那個商人,我們就能跻身名流!”

西萊斯特聳了聳肩,帶着自己僅有的兩三件衣服離開了莊園。

邁步走向大門時,他回過頭來,注視着已經年過兩百正值中年的父親,幾乎是在嘆息,“那就讓別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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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争吵,沒有打架,只有貌似親人卻勝似陌生人的家族成員維持了最後的體面,目送着西萊斯特平靜地離開。

西萊斯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醒來,明明為了反抗父親的安排,他已經飲彈自殺。

多可笑啊,軍火商的兒子飲彈自殺。

但十分驚奇的,他沒有死,咽喉上也沒有任何傷口,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在面對鏡子擺弄喉結時,西萊斯特不得不承認。

可能在他昏迷的那三十分鐘裏,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西萊斯特馬不停蹄地趕往K7區,他和榮先生還有一筆訂單要完成,而那筆訂單,是家族留給他的最後遺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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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簡歷586年,盛夏。

結束了上午活動的寧生卷匆匆回到宿舍,準備和導師談起最新的有關于古地球遺址的項目。

距離寧生卷入校已有三年,現在的他早已成為人上人上人、卷中卷中卷,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卷王,每天一睜眼就是各種組會,早早地把大學生活變成了理工研博牛馬。

卡特教授對此很不理解,“你為什麽要把自己逼得這麽緊呢?”

還在處理文件的寧生卷放下回形針,頭都不擡,模棱兩可地說道:“不知道,争強好勝吧。”

明明文史類讀研讀博相較理工科會更為輕松,但寧生卷仍不願停下。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究竟在和誰争強好勝呢?

下午,師姐活躍地蹦進工作室,晃了晃手上的通知,“我們要有一棟新的歷史研究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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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簡歷591年,寒冬。

歷時三年終于竣工的歷史研究樓得以亮相。新的歷史研究樓氣派優雅,牆體厚實,窗戶窄小,有着濃濃的羅馬風情,與旁邊的中式歷史研究樓并立,被學生們譽為樓之雙子。

面對如此偉績,校長自然不能藏着掖着,他請來了帝國最優秀的建築評論家為歷史研究樓著書立作,又自費設立網站,專門用來投放下一棟樓的建築風格,并且大張旗鼓地搞了個晚宴。

作為公司老板,西萊斯特當然得去。

與本家切割多年,他終于是混出了頭。一手創辦的建築公司在市場上有了一定的影響力,西萊斯特四個大字也被鑲進了投資人的大腦裏。

無疑,他是成功的。

西萊斯特接過機器人遞來的領帶,細長的手指挽着領帶,打了個漂亮的結,他隐隐約約覺得,今晚或許有事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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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刺骨的夜晚,寡王一路碩博、建設美麗帝國的寧生卷整了整皮手套,裹着大衣走出宿舍。

今年的首都區格外的冷,夜間溫度甚至能達到零下二十度,雪花紛揚,狂風大作,邁出一步都是對極寒天氣的挑釁。

在寒風吹折手指之前,寧生卷拍拍腿上的雪,擡步走進酒店的宴會廳。

将圍巾交給機器人時,他還在分神地想,假如不是校長三令五申三跪九叩地請歷史系的老教授出山與建築公司老總一談,他還真不用費勁巴拉地參加這不讨好的狗活動。

寧生卷正解着扣子,卡特教授便走進了更衣室,拆着厚厚的外套,寒暄道:“外面挺冷吧?”

寧生卷客氣點頭,“是很冷。”

卡特看看寧生卷被凍紅的手指,略微皺眉,心疼起關門弟子來,“都跟你說了,你不用來,這麽冷的天……”

“現在不來,以後總歸是要來的。”寧生卷解開大衣,只穿了件單薄的羊毛衫,好在暖氣很足,不至于太冷。

待兩人都收拾完畢,寧生卷扶着卡特走進昏暗的走廊,順起一旁的燭臺,尋找着此次宴會的策劃人校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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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內,酒過三巡,校領導拉着各位經理說起年少事,一句話一滴眼淚,堪稱等價交換的典範。

紅暗的燈光下,校長先生今晚很開心,酒酣耳熱後,他甚至和西萊斯特說起了建校史。

西萊斯特不擅長喝酒,奈何校長太會勸酒,他只好一口一口地抿着,權當是商業互吹了。

談到最後,校長大着舌頭,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今天,跟你說,你可千萬、別跟其他人說啊。”

還想要拿下另一座歷史研究樓的西萊斯特點點頭,“您說。”

“我,前兩天收了個學生,被迫的……他,來自諾拉高校!”校長迷瞪着眼,然後又拍拍腦袋,“你瞧這事兒整的,是諾蘭高校。”

“諾蘭高校,我以為……那崽子啥也不會,結果他居然,會微積分!”校長很驚訝,“一個,熱血高校!會!微積分!”

西萊斯特很給面子地詢問道:“您收了?”

校長翻了個白眼:“那倒沒、沒有,我讓它滾去,滾去理工學院了,我選了,羅羅羅德尼。”

談到這兒,校長混濁的老眼突然一亮,“喲,卡特兒來了!還有他學生!我記着呢,他叫寧生卷!是從高考區來的可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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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那老情人呢?

寧生卷不知道。

但他能感受到,在如此無光奢靡的包間裏,他越過喝酒歡笑的身影,看見了無比熟悉的身形,靠近,是無比熟悉的一張臉。

像是老情人。

可,具體是在哪兒見過呢?

寧生卷也不清楚。

他就這樣駐足看着,直到對方向他伸出了手,“西萊斯特。請問您就是寧生卷吧?”

寧生卷擡手,然後立馬被一股熱源包圍。

西萊斯特常年鍛煉,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優美,包間熱,他便卷起了半邊黑襯衫的袖子。冰涼的腕表挂在他的手腕上,随着動作而一晃一晃。

寧生卷垂頭看着那只手,笑了笑:“是的,我是寧生卷。”

他自幼體寒,如今竟然被某人的溫度逼得有些口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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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過後,卡特教授找了代駕,乘着魚尾飛車悠悠然地離開了。寧生卷沒事兒幹,就站在酒店門口等順風車。

“還沒走嗎?”西萊斯特從欄杆處走來。

寧生卷轉頭,嗯了一聲,指指天空,“現在堵車。”

西萊斯特抿唇,舌尖抵在兩齒之間,似乎是想了想,說:“坐我的車走吧,司機在地下停車場。”

一陣凜冽寒風吹過,吹得寧生卷的圍巾随風飄起,額前的碎發亂了,遮住小半視線。他的大衣上沾了雪,點白的一片,紮在薄絨上不肯融化。

大廳明黃的燈光流瀉到室外,寧生卷站在背光處,半晌,他點點頭,“走吧。”

是不是老情人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至少在零下十九度的夜晚,寧生卷想上西萊斯特的車,一路北行,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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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西萊斯特坐在後座,與寧生卷之間有大約三十公分的空距離。放在小桌板上的香薰味道并不刺激,是淡淡的抹茶味。

寧生卷垂頭處理文件,指間夾着一支黑色鋼筆,筆身上刻畫着優雅的暗紋,線條流暢,看上去價格不菲。

西萊斯特調了調車內溫度,放松地倚靠在座椅上,饒有興趣地注視着寧生卷的側臉,猶疑半分,還是開口,“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高考區軍備嚴密,你不可能被允許進入。”寧生卷手一停,鋼筆在草稿紙上留下一個墨團,藍色的個助屏幕照得他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陰影。

筆尖拐了個方向,寧生卷輕笑道:“可能夢裏見過吧。”

西萊斯特定定地看着那道因為他的問題而彎折的墨痕,謹慎小心,又似乎帶着某種自信,說:“明天有空嗎?我想和你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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