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低聲些
低聲些
從回憶中抽身,瞿理看看窩在他懷裏熟睡的曲嶺,天光透過窗簾灑在床上,照得曲嶺睡顏寧靜,看起來跟個正常人似的。
真是很難讓人聯想到某人昨晚失神時的瘋話呢。
瞿理撥開散在曲嶺眉前的碎發,潛心思考起前兩天的戒指。
曲嶺是認真的?
曲嶺難道是認真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遲遲沒落下。
瞿理嘆氣,面對這段感情,他實在是不知該從何梳理,太多太雜,自己又太懶,懶得梳理。
“不繼續摸了嗎?”
曲嶺蹭了蹭瞿理的手掌,睜開雙眼,顯然是早醒了,“在想什麽?”
瞿理摸了幾把觸感極好的頭發,“沒想什麽。”
“我還以為你在想我。”曲嶺蜷起身子,埋進輕薄的夏涼被中,順勢抱住了瞿理的腰,“再睡會兒吧,今天沒課。”
瞿理拍拍曲嶺的後背,無奈笑着,“這個姿勢你能睡着?”
“抱着你就能睡着。”
說完,曲嶺便不再說話了,仿佛真的睡了過去。
瞿理懶得計較,便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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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就是這麽變奇怪的。
因為他懶得去思考關系,總是一拖再拖,才導致這段關系在發展過程中胡亂加了許多關鍵詞,像是疊buff一樣,疊了個兩三層樓高。
等到終于有精力梳理時,才發現他們居然已經這麽親密了,親密到無論是擁抱、親吻還是做/愛,都能在十分自然的狀态下一氣呵成。
除了沒有互相告白,堪稱長青小情侶。
瞿理甚至開始懷疑起其他情侶的相處模式。
這時,曲嶺的頭在被子底下動了動,随後探出半張臉來,眼睛因猛然接觸到強光而不得不眯起來,“還不睡嗎?”
“不想睡。”瞿理看向半開的衣櫃,和椅子上挂着的幾件散亂的衣服,又看着曲嶺的頭頂,“馬上就要放寒假了,你有什麽計劃嗎?”
帝國法規定,十二月至三月為寒假,六月至九月為暑假。嶄新學年自九月開始,來年六月結束。
算算時間,也快了。
聞言,曲嶺單臂撐在腰後,坐起了身子,他的腰間挂着一角夏涼被,還能隐隐約約看出仍未消褪的指痕。
他臂一伸,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回過頭來,眨眨眼,“有。”
“去做什麽?”
曲嶺放下杯子,“目前學業基本完成,後續也不會有重大活動,所以我向學校請了假,從下周起開始我的畢業旅行。也算是寒假計劃吧?”
瞿理點頭,“不錯。需要錢時直接和我說就行。”
“不需要和你說。”曲嶺靠近,注視着瞿理的眉眼。
“嗯?”
“因為你會和我一起。”曲嶺笑着離開,赤腳走到衣櫃前找換洗衣服。
他披了件白色襯衫,回頭笑道:“你願意嗎?”
瞿理覺着這個問法怪怪的,但他懶得細想,“都可以。”
“那就這麽定了。”曲嶺拿着浴巾走進浴室,手握在門把上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明天學校有個辯論賽,你要來看嗎?”
瞿理半躺在床上,“你會參加?”
“嗯,反方二辯。”
瞿理點頭,“我會去。”
最近打游戲打得眼睛都累了,正好出去休息會兒。
————
九月二十一日,早上十點。
瞿理借刷曲嶺的電子ID進入德爾塔大學,并在機器人的指引下進入辯論賽賽場。
本次辯論賽由德爾塔大學與西格瑪大學兩所高校聯合舉辦,受關注程度可謂不小。
瞿理按照指示入座,打開個助,查看着有關于這場辯論賽的背景介紹。
鄰座女士屈指彈了彈他的個助屏幕,禮貌笑道:“你是在校老師?”
瞿理偏頭,“不是,我是辯手的朋友。”
“哦,我還以為你是老師,不好意思。”女士客氣地笑笑,轉而去看即将上場的辯手和主持人,指了指臺上的人,“那是我的孩子。”
瞿理循着方向看去,是位氣勢很強的女辯手,半紮着發,正低頭和身後的人說些什麽。
瞿理禮貌客套道:“很優秀。”
女士微微點頭,詢問道:“你的朋友是哪位?”
哪位?
很遺憾,瞿理也沒找到。
看了一圈上臺的人之後,他攤開右手,“貌似還沒上場。”
過了一會兒,姍姍來遲的第二辯手曲嶺終于上場,西裝革履,氣質灑脫,一出場就收獲了許多視線。
按照規矩,辯手必須正裝出席。
不經意間與曲嶺視線接觸後,瞿理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說出來有些變/态,不穿衣服的時候見多了,如果不是這次辯論賽,瞿理幾乎都快要忘了曲嶺穿正裝時的模樣。
尴尬之餘,瞿理也逐漸意識到,曲嶺是真的長大了,雖然性子還和五年前一樣固執別扭。
臺上,主持人開始發言。
辯論主題很簡單,帝國還是聯邦更适合後星際時代。
賽場天窗大開,陽光強烈,塵埃漂浮,空中彌漫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辯論賽緊張刺激地進行着,瞿理卻全程無法注意正方辯手說了什麽,甚至不知道反方辯手說了什麽。
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部被轉移到了反方二辯身上。
反方二辯言之有理、有理有據,攻擊性十足,反駁有力,邏輯思維清晰。
清晰到讓瞿理有了些許慌亂。
瞿理坐在前排的觀衆席上,默默地将此時的曲嶺與平時的曲嶺進行區分。
得出的結論是相差無幾。
曲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成長了太多,他已不再是那個身高不到一米六每天還需要被瞿理逼着喝牛奶的小鬼了。
但是,這是不是也代表着,曲嶺是認真的?
無論是他送的戒指,還是他的告白,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他是認真的。
瞿理更慌了。
他拖着始終不回應,會不會有些對小鬼太不負責?
也不對,畢竟如果這麽說,從一開始他就很不負責。
瞿理生平第一次想直接死在那次迫降失敗事故中,他就不應該被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瞿理如坐針氈。
正午,辯論賽終于結束。
瞿理坐在觀衆席上沒有離開,抿唇注視着臺上的曲嶺。
鄰座女士向他告別,臨走時笑吟吟地說:“你應該和你的朋友好好慶祝一番。”
她指的朋友就是親愛的反方二辯。
瞿理僵硬點頭,“我會的,多謝。”
的确得好好慶祝一番。
沒一會兒,曲嶺謝過幾位老師,逆着人群走向瞿理,笑着伸出手,“怎麽樣?”
“很精彩。”瞿理站起身,右手覆在曲嶺的手掌心上,“想要什麽禮物?”
曲嶺偏眼看他,低聲說:“戒指。”
瞿理擡眼,“這個,暫時不可以。”
“暫時?”曲嶺眼前一亮,“你同意了?”
此時人群已經散去,會場僅有二十幾個人在臺前和校方領導說着話。
瞿理反握住曲嶺的手,“回家再說。”
得到瞿理松動的消息,曲嶺沒有再猶豫,匆忙和領導說過再見後就跟着瞿理出了校,難掩開心,“你真的答應了?”
魚尾飛車在自動駕駛,瞿理在被動思考,他擡手,閉了閉眼,“首先,我要對你說聲抱歉。”
曲嶺笑容僵住,“你從不需要和我說抱歉。”
“需要。是我沒有對你負起相應的責任。”
曲嶺短促地笑了一聲,知道瞿理還在提那晚的酒後縱歡,“責任?我說過,我是自願的。如果你有責任,那麽我也有責任。”
“讓我再想想吧。”瞿理按着曲嶺的肩膀微微起身,從一旁的座位提起個小袋子,“你的禮物。”
曲嶺不想拆什麽禮物,他只想知道瞿理是怎麽想的。
但既然瞿理說他還需要考慮,那就讓他考慮吧。只是,曲嶺幽幽看向瞿理,“你該不會以為,我對你不是認真的吧?”
被戳穿了。
瞿理心虛地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哇,天真藍。”
“瞿理。”曲嶺靠近,長腿一伸跨坐在瞿理的大腿上,迫使他與自己對視,語氣不容置疑,“我從來不會對你說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瞿理肌肉記憶似的把住曲嶺的腰,只覺得一陣頭疼,“我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他才覺得自己不負責任。
更不負責任的是,自己才剛知道。
為了緩和氣氛,瞿理指指座位,“不拆禮物嗎?”
曲嶺看着他,然後拿過了小袋子。
禮物很小巧,是一輛新型飛車的鑰匙。
“原本是打算送給你的畢業禮,但既然畢業旅行提前了,索性畢業禮也一起提前吧。”
“謝謝。”曲嶺眯起雙眼,“不過我還是很驚訝,你睡了我這麽多次,居然現在才開始認真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嗎?以前都沒想過?”
吊兒郎當随便到家且從來沒想過情感關系向來信奉既來之則安之的瞿理沉默了一會兒,轉頭打量起曲嶺的西裝,“剪裁不錯,定制的?很适合你。”
曲嶺手上勾着鑰匙,微微笑着,“脫了更适合,你覺得呢?”
瞿理默默按下曲嶺的手,“低聲些,這難道光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