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獨一無二

第69章 獨一無二

天色漸灰,應綿在房間踱步,在等着布狄叔叔叫他下去吃飯。其實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跟布狄叔叔開口,雖然理由都給想齊全了,但着手執行可要比純粹在腦中策劃一番難。

應綿趴在書桌上,呆呆地想着,但是他只是個小孩啊,他需要好朋友的陪伴。

到了晚上六點多這樣,門外終于傳來敲門聲,應綿馬上從書桌邊上離開,過去把門給打開了。

本想趁吃飯時間好好商量,但面前的布狄叔叔卻穿着工作服,戴着防護口罩,這是要外出幹活的着裝。

“我得過去一趟花卉市場,可能淩晨才能回來,你自己吃飯。”布狄只露出雙眼睛看他。

應綿扶着門,“這個點嗎?”

“是,要過去處理點事,你能照顧自己嗎?”

“我可以。”

“真的可以?”

囑咐完了,但布狄叔叔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應綿感覺布狄叔叔是看出了他腦袋裏的想法,在等他主動交代。應綿總是一撞到什麽惹人心虛的特殊狀況,就會把表情擺在臉上。

應綿幹脆把心底的請求都說了,“那我能到同學家過夜嗎?我好久沒出過門了。”

“哪個同學?”

“溫洵。”

真只有溫洵就不用那麽為難了,隔着口罩應綿都能感覺到布狄的無奈,确實不能叫人一下就舍棄一段內部一直牢固的友情。對人規勸是那樣一回事兒,感知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兒,這是一件不能一刀切的事。

“他家裏沒其他人在家吧?”布狄說。溫洵很少跟應綿提及他的媽媽和別的什麽親人,外人就了解得更少,所以這家裏人只能是指溫至衍,言下之意是只要溫至衍不在就能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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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這段時間都不在。”應綿快口搶答。

“那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布狄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

應綿知道自己需要認真作答,他鎮定下來,給了肯定的回答,“我可以的。”

布狄松口了,“那你叫他們發保證書過來,我忙完了會給你打電話查崗。”

“好!”

在七點到來之前,應綿裏裏外外把花店的門窗給關緊鎖好,又到外面的院子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整理之後,才背着書包出了門。其實在沒征求到布狄叔叔同意之前他就已經把行李給收拾好了,背包裏面有兩套換洗衣服和一小包洗漱用品,他的心早已經飛出窗外。

而溫澈森也真的是準時到來,只不過這次是換了一輛銀色的車。

“上車吧。”

應綿坐到了副駕駛上,窗戶冷冷的,他下意識把身子挪近了駕駛位一點。駕駛座上的溫澈森今晚戴了帽子和口罩,嚴絲合縫的,像個蒙面使者,應綿偷偷地打探着他。

這個點天已經黑透了,車裏沒開燈,只有車頭燈照着前方寂寥的公路。車裏也很安靜,溫澈森一直在兜小路,沒開任何導航器做指引,彎彎繞繞的,像是在漫無目的地游行。

應綿又忍不住偏頭看他,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溫澈森一直不說話,他這樣過度的沉默都讓應綿懷疑他是不是本人了。

“我就是溫澈森,你別懷疑。”溫澈森早已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怕有人跟蹤。”

“我就看看。”應綿馬上坐直了身子,原來是怕被跟蹤,感覺到形勢嚴峻,他也看了一眼車屜,“那我要不要也戴個口罩?”

“不用了,這車窗看不到裏面,我是因為剛才要下車才戴的,而且我們也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多時車便從一條小道轉出,駛進了一個燈光通明的住宅區,車在這塊地方比較邊緣的一棟幹淨的公寓前停下。這是應綿第三次來到這邊,第一次過來還是腦子不太清醒的時候,第二次則匆匆忙忙,已經沒什麽路線記憶了,所以這次再過來體感也接近是全然陌生的。

溫洵第一時間在室內給他們開了門禁,在大門的可視監控器裏熱情招呼着,“快上來快上來!”

這是棟獨立公寓,附近的房子離得都遠,隐私性很好。

應綿跟着溫澈森進了門,看到那冰冷的建築區域,突然心生疑慮,“這裏會有監控嗎?會拍到我來找你嗎?”

溫澈森随手把口罩和帽子都摘了,展露出清晰的眉眼,“不會,這個住宅區都沒監控,因為是溫至衍找的地方。

“除非某個人要來跟蹤我。”溫澈森話鋒一轉,措辭嚴謹,“不過我能讓你過來就能保證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某個人?應綿确實注意到剛才不遠的路邊還停着一輛車。

那會是誰呢。但是應綿只有一個腦子,他想他更想要先厘清另一件事,就是溫澈森所說的麻煩。溫澈森似乎是覺得他剛才問的那些話是在顧慮什麽,還要被誤會臨到門口畏手畏腳,未免顯得太小氣,他反而是一直很期待能來做客的。

但溫澈森是不是有點在意呢,從沒有過懊惱的感覺萦繞在應綿心頭。

“我不怕麻煩。”他看着溫澈森,“你別那麽認真好不好?”

兩個人站在門口的走廊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頭頂只有一盞感應燈照明。應綿較真的時候是真較真,溫澈森無聲地呼了口氣,“我看上去很認真嗎?”

“從你打電話給我時我就覺得你很認真了。”應綿直白道,“我們應該好好相處。”

什麽時候沒有好好相處了,溫澈森想是剛才自己在車上那武裝起來的樣子讓他誤會了,其實也是擔心被跟蹤。

而跟蹤他的人可以是他過去不加防備的人,溫至衍。雖然說溫至衍現在忙着工作,暫時還沒心力關心他交了什麽朋友,他也早已經脫除了未成年的管制,只要尹楊不打小報告,溫至衍根本不會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應綿嚴格意義上算是溫洵的朋友,還已經做了好友大半年,過去都相安無事,但保不準現在溫至衍現在要保持自身廉正,所以恐怕自己的孩子沾染上半分污漬,必定嚴守看管。

還有一點溫澈森并不願承認,是溫至衍從前一直看不上也看不見那些沒有用處的人,哪怕哪天他真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總在他兩個兒子身邊,也不會花時間拆散。但現在又不一樣了,他多了許多因為他升官而眼熱遷怒,虎視眈眈,像随時會伺機而動的死敵,滿世界都是循聲窺視的眼線,溫至衍高升,連帶他和溫洵都得小心翼翼。哪怕是最普通的應綿,在這些政治鬥争中,也有了意義,普通人的意義。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溫澈森看着他,溫聲答應道,“我們好好相處。”

面對着無數個麻煩的問題,兩個人徑直選擇了無視,絕不是當下的最優解,但兩人心裏兜兜轉轉,只會得出這個答案。

應綿點點頭,雖然說讓溫澈森答應他不那麽認真,但他看着溫澈森那神情,又覺得認真一點也沒什麽不好,那口吻,就像是鄭重地給了他一個承諾那樣。

“走吧,溫洵在等了。”

外面的大門也鎖上了,早春室內的暖氣溫度調得正好,應綿把外套脫了挂在玄關的衣帽架上,只穿着一件長袖走進去,到了客廳門口換上了拖鞋。

溫洵正趴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動靜,馬上原地彈了起來,“你們幹嘛這麽久才上來?”

“哪有很久…”

“溫洵,好久不見!”

溫澈森剛回駁了一句,就被應綿和溫洵的動靜給晃閃到眼了,那兩人大大地擁抱了一下,都幾歲人了,從成為朋友之後就沒少折騰一天。

“想喝飲料嗎?”溫澈森打斷了他們。

“我要檸檬汽水。”

“我也要一樣的!”溫洵附和道。

突然注意到什麽,溫洵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有不确定的疑問,“綿綿,你買到這個手表了?”

應綿噢了一聲,舉起自己手臂看了看,一只外形一點不陌生的手表正貼着手腕,表盤是銀色的,在燈光下泛着細膩的光澤。就是高杭送他的那只。本來是個圓盤狀的計時鐘,因為很小,所以加上表帶就可以當成手表用了,應綿前幾天拿去改好了。

他反着手看了看,“這是別人送我的,我也沒想到他會找到。”

“誰啊,那麽厲害?”

當時那個飲料攤位搬遷之後,兩個人還不死心到處找了幾次,但都無功而返,之後溫洵也漸漸快把這物件給忘掉了,不過也可能是還留有執念,剛才只看了一眼就全想起來了,也不由感嘆懂得拿這表獻寶的那人真的很有心思。

應綿不知道該不該說,“就是……高杭。”

他還是說了,應該也沒有不能聽的,反而他需要在人前承認高杭跟他是好朋友。

“我就知道是他。”溫洵沒有多驚訝,“班上就他跟你還熟點,不過他怎麽會知道你想要這個表?他不是那攤位搬走之後才轉學來的嗎?”

這個問題應綿早想到了,那天高杭應該是一直在跟着他,所以能猜到他在找某樣東西,那之後為了找這塊表應綿還跟班裏其他同學打聽過那個攤位有可能流動到哪邊了,所以高杭也可以投其所好,禮物是送了,但意圖依舊是不可捉摸。

“因為我跟同學打聽過,他也注意到了吧。”

“噢…”溫洵的聲音變小了,“他對你真好。”

應綿也清楚,高杭現在那麽正式地送他這個表,确實是在跟他示好,像是說那天在巷子裏向他走來,其實是要拯救他那樣。

“可能吧。”應綿喃喃自語。

“這是你想要的東西?”

應綿聽到了溫澈森的聲音,擡眸看去,呆愣了半秒,想起來在找那個表的那天溫澈森也在。之後就是巷子裏的事,而事實上,把他從那場巷子裏的霸淩事故中拯救出來的人就是溫澈森,也只有溫澈森。

表好像不重要了,非要聯系起來的話,那就是高杭想用這只表扭轉一些回憶,把當時的感恩之情嫁接一部分到他身上。

溫澈森卻還不知道這只表的含義,好像是有聽溫洵提起過,又好像是現在才知道。

“這表很難得到嗎?”他問。

“嗯。”應綿把手放了下來,坦白道,“是學校門口那飲料攤位上的,搬走之後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我那天就是為了找這只表才走到學校側門那邊的。”

氣氛凝滞了一下,溫澈森追問道,“哪天?”

應綿心猛地一跳,還能有哪天,但當他意識到溫澈森那緊繃的語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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