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密談

第70章 密談

“你跟他已經是那麽好的朋友了?”溫澈森的語調不自覺加重。

在科研站那時應綿就有跟高杭黏在一起,那時候還以為只是一起說說話的同伴,現在卻連送的手表都戴上了。手表并不重要,但那天在巷子裏發生的事對于他們兩人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是一段無可指摘,不可替代的回憶。記得那時候應綿還懷疑高杭目的不純,冷靜分析着,可是待高杭真正轉學過來之後,應綿卻遲鈍了起來,後來還與高杭的關系逐漸升溫,甚至可能比跟他和溫洵還要密切,不然也不會戴上那只有特別指代意義的表了。

“……”

應綿啞口無言,他發現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去解釋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到底跟你灌了什麽迷魂湯。”溫澈森冷聲道,“他真有那麽好嗎?”

“不是,是我喜歡這個表。”應綿幹巴巴的,小心瞟着溫澈森的表情,“這個表我從開學不久的時候就想要的了,跟他沒多大關系。”

因為他是個實用派,不想留這東西白白棄置,而且他的心裏确實也不想,不想這個表是由高杭送給他。

“那綿綿,你有沒有給他回禮?”溫洵突然插了一句話。

“噢,我準備開學請他吃飯,我前幾天也跟他去吃飯了,我需要請回一次。”

“那就好。”溫洵松了口氣。

溫洵問這個問題也沒其他意思,只是覺得他們在綿綿心底是有分量的,應綿跟他和哥哥已經認識夠久了,已經不太會像剛熟悉時那樣總是原則性十足,讓人感到有淡淡的疏離感。今晚還願意來他們家做客,更說明關系已經很親近。

而同時如果綿綿還記着高杭請他吃飯,也要記念着回報回相等的一件,就說明兩個人還不是很熟,溫洵沒什麽憑據地猜測着。

“好了,不講他了。”應綿趁勢轉開了話題。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去想高杭,也怪他換衣服的時候覺得自己看上去太普通,就想給自己加上些帥氣的裝飾品。理由就是這麽平淡,卻無法說出口。

“你看,我給你們帶了小蛋糕。”

應綿微微彎身把書包放了下來,從裏面拿出來兩個小盒子,這是他早上去市區送花時順便給帶回來的小蛋糕,一個是草莓味,上面有一個粉色小天使棉花頭做裝飾,一個是海鹽味,上面有一個藍色小騎士棉花頭做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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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都放在冰箱裏冷凍幾個小時了,結了一點冰霜在表皮。布狄叔叔不愛吃甜品,這本來是他買來做兩天的飯後甜點的,家裏沒什麽可做拜訪禮物的東西,全是花和與花相關的制品,這些相信溫洵和溫澈森也收膩了,便認真翻找了一下,給找出了這兩塊小蛋糕。

這可是花了他十塊錢買來的。

但也直到把蛋糕都擱下來了,才想起溫澈森也不愛吃甜的東西。今晚的他真是犯了一連串錯誤。

“我要這個騎士的。”溫澈森卻搶先說。

溫洵還蹲在一旁看着,“我也想要騎士來着。”

“我先說的。”

應綿心中驚詫,偷看了一眼,溫澈森現在看上去好像沒那麽不快了,應綿覺得他一直是個氣消得很快的人,還是說他已經反應過來有些怨氣根本不必要有。

“蛋糕先放冰箱裏吧,我要煮番茄面,你們要吃嗎?”溫澈森問他們。

“吃!”

“我也要。”應綿趕緊也說。

溫澈森很快走開了,應綿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松一口氣。

晚些時候溫澈森在廚房煮面,應綿和溫洵則留在客廳看電視。還刻意把燈調暗了一些,大屏的電視在播放一本恐怖電影,溫洵在沙發上坐着,抱着張毯子做防護,只探出雙眼緊盯着屏幕。

應綿好久沒看過電視了,這公寓的家具和電器和方修塘那裏沒得比,是普通家庭用的那種,卻處處透着溫馨。

小飯廳是連着客廳的,應綿看向那邊,想起自己曾在那裏吃過飯,盤子旁還備有淺藍色的幹淨的餐巾布,他的腦子裏馬上閃過了一些畫面。

一些奇怪的畫面,那晚他好像在折餐巾,折出來一個三角形狀,然後硬塞到自己的領口,也不知道是學的誰的。原來那怪味飲料真的會讓人變得傻裏傻氣。

那晚的自己到底都還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應綿還是懵懂,他到今天都還沒把那晚發生的事給全部連起來。

恐怖電影看了二十來分鐘,應綿看得雙眼發困,還是廚房裏面條的香味挑醒他的。

也聞到了香氣的溫洵馬上把正播到最恐怖處的電影給掐了,把燈給打開,對已經在沙發上已昏昏欲睡的應綿招呼道,“綿綿,吃飯了。”

“好噢。”

番茄面就是普通的番茄面,但是每個人碗裏都加了一個溏心蛋和幾粒蝦滑。

應綿和溫洵埋頭苦吃,但到差不多吃完的時候,客廳突然傳來一陣不急不躁的門鈴聲。

叮—咚。大門是有門禁的,那人卻直接到了房子門口按動門鈴,應該是熟悉他們家的人。

溫洵風聲鶴唳,快速轉過頭,不安地看向門口。這個點做飯的阿姨不會來,也不可能會有朋友到訪,他心裏有一個可怕的猜想。

溫澈森放下筷子,起身往門口走去,牆面的監控平板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形修直,紋絲不動的樣子。溫澈森屈了一下拇指,順手往旁邊解了鎖。

“哥……”

他一回頭就看到應綿站在溫洵旁邊,貼着飯桌,表情無助。

連溫洵都不能确定來的人是誰,沒能得到一絲安撫。溫澈森馬上走了回去,看見應綿的面色仍緊張未消。

“是尹特助,不用擔心。”他安慰道。

應綿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害怕,許久才點了點頭,“對不起。”

“吓到你了。”溫澈森聲音很輕,“不會有什麽事的,我保證。”

應綿又點了點頭。

尹楊剛好進來,就看見這正密密私語的兩人。

“還有客人呢。”

溫澈森把應綿擋在身側,冷冷瞥了他一眼。尹楊這麽些年确實是負責監視他們,但一切很有分寸感,沒有離得很近,連房子都沒進過幾次,常常只是把車停在外面。

“你來做什麽?”

“當然是有話跟你說,而且我認為面對面比較保險。”尹楊很有洞察心,眼鏡後面透着一絲精明的光,“但是你似乎看上去有點不方便。”

“說完話就走。”溫澈森說。

應綿和溫洵暫時回了房間,留出空間讓他們兩人說話。

溫澈森把碗收拾好拿回了廚房,收拾完之後擦了擦手,看向尹楊,“還有面,你要吃嗎?”

尹楊已經坐到了沙發上,姿态放松,“不用,我吃了才來的。”

“那個定位器到現在都沒失效,溫至衍的的姓名牌已經更新完了?”溫澈森問。

溫澈森的職位上升了,也換了辦公地點,按規定姓名牌是要同步更新的,一般管理局都會收上去幫忙修改,修改中途只要能瞞過檢測,那個定位器就能繼續使用,當時溫澈森在黑市購買時就注明要保證能躲過檢測器的那種,如果是真材實料,那麽他們的定位器就還能存活一段時間。

“不用交上去,會制作新的,舊的建議自行焚化銷毀。”尹楊卻說。

溫澈森表情沉沉,“那就是說現在他的姓名牌交由他自己處置了?”

他想平時溫至衍不怎麽會注意他自己的姓名牌,審判庭的官和巡查隊不一樣,他們會一直佩戴姓名牌,無論是工作還是日常,據那些人說,這是一種展示權勢的一種方式。既然是一直佩戴,也就不會時時注意了,就是這樣深不能見底的傲慢給了他們這些有心人可乘之機。但如果現在已經是摘了下來,自己拿在手上,再當做娛樂那樣選擇最簡單的先拆解後銷毀的方式,那麽在夾層縫隙中的定位器将會暴露。

“是的。”

溫澈森表情很不好,“在他發現之前,我會跟他坦白的,不會讓你沾上半分關系。”

尹楊聽着他的回答,沉默片刻後,眸底劃過一絲笑意,“我真高興你是這樣的反應,那樣我們還可以是可以互相信任的盟友。”

聽出他的話裏有話,溫澈森覺察到什麽,問他:“你什麽意思?”

尹楊慢條斯理地打開了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來一個很小的透明收納袋。

裏面裝了一個銀制的東西,正是溫至衍的姓名牌。

“他交給我處理。”

峰回路轉,溫澈森一開始還為這轉折感到迷茫,再一想,這好像也不是特別出人意料的結果,溫至衍并不喜歡大刀闊斧。

“他不僅沒有解雇你,還讓你幫忙處理這麽重要的事?”

“他讓我一起進管理局,包括他的幾個特助也沒變。”尹楊說,“我想他是因為升官了,根本懶得關心身邊的人。”

竟然可以由得他把舊部下全留下來,這不只是溫至衍自己的事,還是管理局也放任了他的權力。

“我也在想,到底溫至衍做了什麽事,管理局這麽重視他。”尹楊輕聲呢喃。

溫澈森沉默了下來,除了在溫洵身上做的試驗,暫時還想不到其他的。因為那時間太暧昧了,溫至衍這麽多年都沒機會晉升,卻在十一區的病菌出現不過半年,就進入了管理局。但是溫洵身體并沒有變化,難道是說沒變化就是一種天大的有利。

“那是他的本事。”溫澈森譏諷道。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上位,不論具體手段是怎樣的,都讓人覺得惡心。

“對了,你讓我查的,我拿了資料給你。”尹楊也懶得再談他這上司,給他遞過來一疊資料。

這是上次在科研站時他拜托尹楊查的,他想知道那個實驗室裏可能存在着什麽。

八樓

生物展覽廳,動物實驗體。

生物實驗室,存放科研站自造林分類植物樣本,病菌管,标記從十一區勘探中心運回來的生物切片與氣體樣品(分A和D區)

(特別注意,實驗室周圍已設置高密度監控器,禁止非實驗員以外人員接觸,違者需接受全面消毒及單獨隔離,另有處罰視人員背景而定。)

“又是十一區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溫澈森看到這熟悉的記錄時,竟然沒有感到特別驚訝。

“不奇怪,一般從勘探中心運回來的生物都會給各個地區的實驗室給保留一份。”尹楊說,“不僅是這個科研站有,其他儀器完備的實驗室也可能會有,公文上說,這是為了公正性。”

“這是什麽時候的樣品?”

“查不到新鮮的日期。”尹楊很嚴謹,把下面另一張紙給翻了出來,用食指叩了叩頁面,“我想你應該會對這個感興趣。”

溫澈森把那張紙拿了起來。

十一區畸變病菌氣體樣品019號,過敏,吸入症狀。

精神恍惚,出現噬食生肉的症狀,渴水。

“那估計就是你學校那個同學吸入的氣體。”

溫澈森覺得這些字眼竟有些陌生,應綿那時就曾跟他說過,張淨确實是感染了,但不會想到實驗室洩出的氣體正好來自十一區。

恐怕就是因此被警告了,才吓得落荒而逃,所以并不是因為偷看到了什麽不可描狀的東西而表現出驚恐。但這是所有真相嗎?那生物園被體罰那次也只是巧合嗎?

之後他們參觀之後溫澈森還回學校打聽了一下,那個叫張淨的人沒有任何消息,因為是聯盟貧民窟出身,沒有固定的住所,常常靠偷竊度日,所以放假後就難以覓尋蹤跡也不是稀奇事。

如果能找本人問清楚就好了。

“那那個人現在……”

“總之不會好。”尹楊聳聳肩,“我記得科研站以關心他氣體過敏的名義讓他留在了那邊的隔離室,一個多星期才出來,現在人去哪了也不知道。”

溫澈森感到一陣脊背生寒,不是以簡單的學生違紀,誤闖實驗室處理的,很有可能那個同學将會經受更深的懲罰。他撚着那張紙,感覺自己手心在冒着冷汗,這時又猝然注意到上面一個特別之處。

渴水。

這症狀中還有渴水這一項,當時應綿跟他們一起吃飯時就說口渴。

溫澈森突然感覺這個世界并不十分壞。

應綿的體質不知道是太差還是太好,也感染了,但是症狀很輕,現在看上去是一點事都沒有了。

如果他那時候也被科研站的人檢查出來了異常,恐怕也得被帶去隔離。溫澈森想起那時在沙林應綿擔心着別人的表情,那般無知和善良,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曾與一件可怕的事擦身而過。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想正如你說的那樣,管理局大概對那些病菌的研究也知情,甚至司長可能就是借這個進入管理局的。”尹楊猜得是一分不差。

溫澈森實在覺得這些事令人頭疼,一直被這些信息沖擊,他冷聲道,“恐怕真有那麽一天,這些病毒會泛濫。不管是惡趣味,還是只是為了賺災難錢,這樣就如他們願了。”

尹楊默默不做評價,這更是場權力鬥争,又想起了裴琛。裴琛在酒店時給了他一枚通信器,但是兩個人之後沒有聯系。溫至衍剛坐穩位置,大概暫時還沒有整治巡查隊的人的心思,但如果有人非要讨溫至衍歡心,将裴琛重擊,大概也能博得溫至衍一笑。

裴琛現在完全處于弱勢,江誠那壞胚都自身難保,更別說承諾他的那些。

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麽可以那麽蠢。尹楊想他這麽久不聯系裴琛,也是不想聽見他可能變得不好的消息。

“我要走了。”尹楊該說的也說完了,整了整衣袖,“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的工作依舊沒變,還是監視你們,不過既然你很快就要離開這裏,我會把重心轉向監視溫洵。”

“也挺好的,這樣你就不用擔驚受怕了。”溫澈森話裏有話。反而一成不變才最可怕。

尹楊看着他,與他交換請求,“但我想我們需要新的一枚定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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