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信

第84章 回信

應綿把他打聽到的事以匿名訊息的形式發送給了溫澈森,其中隐去了張淨的姓名和科研站等等地點的信息。

他知道溫澈森沒個三天都不會有回複,多緊迫都好,都被沖淡。只能假裝不期待。

為了不浪費來往時間,他還發了幾條詢問溫澈森近況的信息,只是問有沒有好好吃飯、身邊同學好不好相處之類的話,但還是接在正事後面,這樣就顯得他不是故意為了探聽他的隐私而來。

在等待的時候日子還是那樣過,可能是最近因為課多起來的緣故,應綿感覺他和溫洵都沒同以前那樣喜歡鬧了。這學期一來高二生都榮升預備畢業生,班裏沒有父母支持,只能靠考試排名來決定大學去向的同學壓力都不小,至于其他父母有實力安排的,也得每科都要達到及格線,不可能再混着過去。

應綿的成績要每科及格不算吃力,但也不可能有能達到優秀的标準的一天,他對自己還是心裏有數的。

他竭力想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但有時候坐在教室裏,還是會分神想起那天打聽到的事,一個人就這樣得了瘋病,好在嵌入手臂的子彈被挖了出來,那刀晃顫着最終也沒砍下,有人打了電話到精神疾病福利所那邊,第二天就有人過來将其帶離了。應綿與這個叫張淨的人并不熟悉,但每一次看着他的現狀,都不是好的,從第一次被體罰,但現在退學,慘狀依然,流言四起。

其實也不難将一切聯系起來,他是吸入了十一區的實驗氣體才那樣的,從初期出現的渴水和噬食生肉的症狀,這都能用食物可以解決,但最後竟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只知道瘋得怵目驚心,至于他那時候突然闖進那實驗室禁地,是無意還是無疑問起了偷窺或偷竊的心思,都沒人會在意了。

應綿的心也随之溺沉,就像是第一天走進青禾,他很渺小,但同時也有人跟他一樣渺小。

溫澈森又會怎麽想呢,這條信息或許不僅能引起人的恻隐,還能鈎出更多連向其他謎團的線索。

比如關于張淨瘋态的描述跟方修塘那些死去的勘探隊員很像,當然是在方修塘的口述全屬實的前提下,産生幻覺,随行的隊員全自相殘殺,張淨卻只有一個人,所以是自殘。

他想他得再問一下方修塘,那病菌事到如今是該引起重視了。應綿也在那些事中逐漸明白了某個事實,方修塘會對當時的事有所保留,是因為除他的口述外并無其他證據能證明十一區那叢林深處有能扭曲人心智的致幻氣體存在。這樣講出來是人都會覺得荒謬,無數次肅嚴的供述,卻又再改口,經過發生都面目全非了,而其中最為持久最為惱人的,是那項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的争議,無關事實,只是一種不公平,若把話說完是他能活都變成不能活。

應綿趴在書桌上,先不說當時方修塘到底有沒有當逃兵,至少在張淨身上發生的事,能證明十一區有部分氣體毒害性很強,能扭曲心神,程度之深,誘使人不自覺中做出恐怖的失控行為。

之後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應綿心事久久不消,因為溫澈森還沒回他的信息。

那天在班上睡了個午覺,醒來時看到溫洵還趴在桌上,安穩着一動不動。那一刻心悸得厲害,應綿沒有做夢,但好像突然被什麽給叫醒了。

“嘴裏還念叨着蟲子,蟲子……”

“那些花在動。”

——我看到了那些花在移動,花型漩渦你能想象嗎,還有,我還感覺到其他的,我竟然感覺我的腦漿流到了枕頭上。

溫洵在醫院醒來不久後跟他說的話,還有之後那條有些神經質的信息,只是又補充說明,像重複着某種呓語。應綿那時候也很擔心他,但之後溫洵的狀态很快就恢複好了,故只當是腺體快速成熟引致的一時精神混亂,又或許是多次鎮定劑的副作用,看着他慢慢回歸健康,應綿便也沒有再想了。

可這次不由得他不多想,他收回目光,調整了一下呼吸,着手在課桌的抽屜裏翻找起什麽,他抽屜裏的書本和卷子分門別類,擺得極幹淨,但他要找的東西似乎卻不在那些可一目了然的分類中。

最終找到了那本書,他要找的東西就夾在中間那本書中間。一張全區的地圖,在舊版本的地理教科書上附夾着的一張紙質地圖,但這版教科書已經已經淘汰了,這是應綿很早之前去郊區送花時在一間很破的書店淘到的。

到了這幾年新版的地理書中所有有關十二區的标記都沒了,從少人了解到刻意抹除,只是幾年的事。這張地圖還能看到上面十二區的圈劃,一片陸地,陸地中除了分散的居民點,還有一片被紅色塗滿的雨林,圖例上标着——重度污染區。

“我挺好奇他們為什麽突然重視起了十一區,明明十二區應該更有勘探價值啊。”

“十二區的雨林可比一整個聯盟還要大。”

“到了天氣暖和的時候那邊就會解封了,我只是在想他們會不會又重新組建勘探隊……”

應綿腦中響起方修塘那時在醫院喃喃自語的話。連方修塘這曾在專業勘探隊待過的人,了解十二區都只能從移民地圖上了解,應綿一聽就知道他了解得并不多,結論有偏差,事實上十一區和十二區離得并不近,從沒交流,就不可能有人通婚或者有任何親密聯系。他想就連對十二區的居民管制方式是長年佩戴項圈這種很基礎的事實在外都無幾人知曉,除了那些監管部門的人。

十二區很多時候都像個與世隔絕的孤島。但有幾點方修塘可能想的沒錯,十二區的偷渡客每年都有,但最長都是只行到半途就被管制區的人搜索到了,又或許早早在海中溺斃,但真有那麽一兩人偷渡客能活着來到聯盟,也不是沒可能。

一年出來就那麽一兩人,不管是移民,還是偷渡客,怎麽都不成氣候,只要每日佩戴絲帶或者圍巾,避而不談自己的來處,努力模仿這裏的人進行學習和社交,就能慢慢融入,就像他那樣,雖然那模樣看上去極為蠢笨。

但如果哪天有人戳穿,哪天有人恍然醒悟,那些人出身竟然低到最低,會是一切結束的一天。

那時方修塘還盤想了另一項,就是為什麽勘探隊不進雨林,在應綿眼裏,卻變成為什麽勘探隊還不進雨林,久久不落實,卻知道一定有這麽一天,從應綿知道他交換的那些東西有何用處那天起。

看着溫洵那墊着手臂埋頭睡熟的樣子,溫澈森又在很遠的地方,外面陽光依舊灼熱,這麽長的夏天,他不知道該怎樣度過才好了。

應綿慢慢把地圖收回去,眼裏有淡色的光。在他沒留意之時,手機在書包裏震動了幾下,手機接收到了一則同樣是匿名的信息,實在短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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