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雙向軌道
第89章 雙向軌道
溫洵把房間的燈給打開了,入目并沒有看到什麽異常,但那味道依舊濃烈,只有床上的方修塘擡手遮了遮眼睛。
“有話好說,別開燈。”
他的語氣還帶着點惱意,溫洵左右想還是覺得不對,才瞥了一眼旁邊,垃圾桶裏有幾團可疑的血紙巾。他眉頭微斂,一下子沖過去掀開了方修塘的被子,頓時心口隐隐作痛,被子下面是方修塘手臂那浸透了的血泊。
“你又受傷了?”溫洵臉上驚疑不定。
很新鮮的,根本就不是忘了處理,而是不久前人為故意制造出來的。
“一天天的是真的想死。”
方修塘沒讓開燈,兩個人就只是架着一臺臺燈坐在茶幾邊上,這附近另一處光源是客廳中央那面懸浮終端,在微微泛着藍光,方修塘把胳膊遞給他,溫洵輕車熟路,将給他新的換上的醫用繃帶束緊、剪開。
方修塘怎麽都不想去醫院,溫洵也沒有多餘的話說,免得再央纏,方修塘真要失血過多而亡。
雖然方才的場面是一地慘烈,但是清理完了之後好像一切又恢複如常。方修塘撐着臉看他,溫洵還真的變了,一點廢話不講,沉穩得不像樣。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做什麽了?”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那樣過的?”溫洵問他。不然難解他那身上一疊子就沒好全過的傷。
再怎麽喜歡血流不止,血也是能流幹的。方修塘這人一直特立獨行,每次見面都有新氣象,可能因為是自身那不願回首的經歷,也可能長期在黑市這種地方這種浸淫,他身上還真有點堕落的邪性。
“沒有,只是今晚尤其睡不好。”
方修塘起身,去客廳電視櫃下面找了包餅幹,不沾水幹巴巴地啃了起來。
“你說過到我成人日就來看我。”
“噢。”方修塘坐了回來,若無其事地挑了眼,“好像是明天。”
“我看你根本沒空來。”溫洵說。
成人日比一年一度的生日要重要,方修塘在他第一次要去黑市之前就說會在這一天來找他,中間他二次分化,還提前過來了,但也可能因為這變數,兩個人之前并沒有話說,但再怎樣方修塘那突然的态度轉變也是極讓人不解的。
是他二次分化,可不是方修塘,他注視着方修塘的臉,想到那晚發生的事,方修塘是在幫他找到那蟲眼監視器的時候表情就變了。
“那晚的監視器你是不是之前就見過?”溫洵問他,語氣冷硬。
“一次性的監視器稱不上是監視器。”方修塘答非所問。
“那不是用來監視我的嗎?”
方修塘直勾勾看着他,“它的功能不是監視,是刺激。”
刺激?溫洵面色一怔。
“只是想讓你以為自己着了魔了,你是不是剛醒來腦子裏就幻覺棟棟,哪怕回了家,也覺得如影随形,一片葉子的威力就是這樣強。”
這葉子說的是做試驗的那片葉子,還是用來黏附蛙卵的葉子,溫洵琢磨着,“那你覺得是誰給我放的。”
“你爸,或者另一波人。”
溫洵表情沒什麽變化,“這不廢話嗎?”
方修塘心裏沉沉,掂量着,“所以我就在想,你爸是想害你呢,還是想救你呢?我很想知道他最近的計劃。”
溫至衍很明顯是想害他,這從以前開始就是共識了,溫至衍做的那項試驗是他進入管理局的墊腳磚,不過是讓他犧牲一部分。相信方修塘也是這麽覺得的,可今晚方修塘說出的話卻分明另有所指,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你爸爸給你留了一線。”方修塘怪聲怪氣的,“這樣一對比,是不是就是說你還挺幸運的。”
“你到底在想什麽?”
方修塘站了起來,“就是說我也見過那玩意兒,可我只有惹了周身麻煩,你卻時時有人替你端着。”
他的這番話完全把溫洵心頭的怒火給點燃了,他呼吸急喘起來,語氣不穩,“這是同一個事嗎?你為什麽會心理不平衡?”
“你不知道嗎?”方修塘冷淡道,“你确實是這些局的一部分,但是他們絕不會讓你死。”
溫洵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也顧不得方修塘是怎麽評估他的處境,情緒平穩下來,“你見過那東西,是不是就是在勘探隊的時候?”
“是。”方修塘回答得很幹脆,“我們那時去了不同的劃定區,D區在外圍,是藍色的輕度污染區域,第一個星期在那裏采集到了一部分樣品,用儀器分析過是能做催化分化的藥物用。”
溫洵心髒急跳不停,方修塘竟然給他講了那時的事,而且聽着他現在的語氣,能确定他要講的話是沒帶詭計的。
“也是在D區,能看到不少樹木被病菌蛀空,剩下那依舊挺立的樹身上面長滿了蛙卵一樣形狀的東西,那詭景可是跟我那時跟你一起看到的一模一樣。”
“因為在外圍就采集到了有價值的樣品,我們便繼續深入,之後是在A區出的事。”
“所以溫至衍給我用的那片葉子是D區的?”溫洵打斷了他。
“我想應該是。”方修塘走到他身邊,語氣有種蠱惑意味,“我們不是突然出事的,在A區待着的第二天我就發現那裏很不對勁。”
溫洵凝神盯着他,在等着他繼續往下講,他知道接下來那部分就該是最關鍵的部分了,方修塘到底在A區看到了什麽。
方修塘卻跳過那部分,徑直往前講,“所以在沒出事前我就把采集到的全部D區樣品用消毒槍給溶解了,未儲存入到植物庫的數據也設置了兩天內自動删除。”
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溫洵眉頭鼓動,濃烈的焦慮之意湧上心頭,“既然東西和數據都不在了,那我爸是怎麽找到那樣品的,在你們之前或之後就沒有其他勘探隊去過那裏嗎?”
“我們是最後一批。”方修塘說,“那時候基地勘探隊的訓練項目和設備都沒完善,前幾批進去的人連D區的邊都沒挨上。”
“所以……”溫洵心口拘緊,“你覺得溫至衍是清楚知道哪些樣品分別來自哪裏?”
“你以為他幫你稀釋過濃度?又或者在給那片葉子做了一些精密的檢測之後才肯安上,其實原本就沒有可參考的濃度數值。”方修塘冷笑了一聲,諷刺之意明顯,“我還以為他是誤打誤撞,現在想想你那微不足道的幻覺,才覺得他只要萬無一失,所以他根本知道那就是片來自D區的葉子。”
溫洵簡直後背發冷,“所以十一區在很久之前就在開發了。”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說你幸運了吧。”
溫至衍和管理局背後還有多少事,根本早在掌握之中。而原來他的二次分化也不是因為他體質好,爸爸也不是要随意害他,計劃其實嚴絲合縫,溫洵苦笑了一聲,他那以為深重的厄運其實根本不存在。
方修塘看着他一下子變得慘淡的樣子,淡淡轉了話題,“你想知道我第一次手臂受傷的時候是被誰傷的嗎?”
溫洵眼裏有水光,搖了搖頭。
方修塘卻繼續鋪述,神情裏是罕見的平靜,“是我其中一個死去的隊員的弟弟,才十四五歲吧,在黑市買了把刀就想吓我,像個紅眼兔子,不可質疑的是他哥死了的事實。”
“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實在罪大惡極,我就讓出雙手,讓他砍了兩刀。”
“在審察局的人找上我之後,我從前的朋友都對我敬而遠之,我知道我這害死隊友的罪名逃不掉了。”
溫洵肩膀酸軟,甚至因為過度緊張耳後開始泛起陣陣痛意,牽着就要頭疼欲裂,但方修塘就在他身前,他能感覺到那親近的熱度。
“但你可能不太一樣。”
溫洵感覺方修塘虛虛地握住了他的手掌,以一個擁抱的姿勢靠近了他。溫洵的眼淚搖搖欲墜,感覺方修塘的額頭慢慢抵着他的額頭,微微偏過了頭,在他臉頰邊上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