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葉知秋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聽着梁禮之在唱《死了都要愛》,女性尖銳的聲音一浪一浪的,将她的心攪個稀巴爛。

說要跟她讨論劇情的,結果自己卻在那嚎個撕心裂肺。

葉知秋伸出尾指掏掏耳朵,按亮手機屏看一眼時間,3:30,還有一個小時炤炤就放學了。她把手機放回包裏,正想起身告辭,眼前卻突然遞來一杯酒,順着粗粗胖胖的手指看過去,是這部劇的監制方正。

“葉小姐都坐兩個小時候了,不喝一杯說不過去吧。”方正舉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穩,左搖一下右擺一下的。

葉知秋怕他舉不穩酒杯,灑她身上弄髒她的衣服,便伸手接過酒杯。可是她不勝酒力,基本兩杯倒,從無例外,以前都有向小夕替她擋着,現在,悄悄瞄向端正坐在角落的許晚一……只剩她孤軍奮戰了。

監制遞的酒不好拒,畢竟她現在已經成為一名臭名昭著的糊糊小演員了,連戲都接不到的那種,得放低身段,好好茍着,不然交不起學費了。

葉知秋又往靜坐在昏暗角落的女人瞄上一眼,對方連坐姿都未變一下。

很好,拔指無情。

心中悲忿,葉知秋舉起酒杯貼在唇邊,仰頭一口悶下,灼熱感從喉頭直竄腸胃。

這酒有些嗆,把她的腦袋嗆得有些暈乎乎的,葉知秋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快要撐不住了,于是她憑着之前的方位,踩着軟綿綿的雲朵,踉踉跄跄地精準撲進端坐在角落的女人的懷裏,開口的聲音輕如蚊蠅,“一一,救我。”

說完,她的眼皮無法控制地粘在了一起。

懷裏的人全身放松地睡了過去,嘴巴微張,偶爾發出一兩個鼾聲,這麽多年過去了還保留着以前的小習慣。

許晚一盯着看了半分鐘,眨眼将眸裏的情緒盡數眨去,動手将懷裏的女人輕輕放到沙發上,繞過桌子撈起她的羽絨服替她穿好,背起她的包包,想了想,拿過她的圍巾蓋在她的頭上,然後與衆人道別,抱着葉知秋離開了。

梁禮之看着她的背影,啧了一聲,又扭過頭繼續唱《暧昧》。

等葉知秋從迷迷糊糊中醒來時,外面已然亮起萬千明燈,一盞一盞,似有滿天繁星點綴人間。

Advertisement

眨眼,再眨眼,不肖片刻,葉知秋從柔軟清香的床上蹦了起來,連鞋也沒來得及穿,急匆匆地翻出手機一邊撥打電話,一邊往外走去。

完了,她的炤炤還在學校呢,可千萬別出事啊,葉知秋惶惶不安地擰開門把手。

“我頭上有只角我身後有尾巴……”

風靡整個童年的《小龍人》童歌在大廳響了起來,葉知秋擡頭望去,沙發上坐着一大一小,大的正襟危坐;小的……坐得那叫一個豪放,小小的身子陷在軟塌塌的灰色沙發裏,一條小短腿吊在沙發外面,另一條小短腿……竟搭在許晚一的腿上,小腳丫還一晃一晃的,她推開嘴邊遞過來的小餅幹,擡起左手腕上的兒童智能手表,伸出小手指輕輕一點,“歪,知知。”

兩人看着像母女似的,親昵且縱容。若是許晚一做了母親,應該會溺愛孩子吧,就像現在,不但縱容許炤炤将腳踩在她腿上,還耐心地舉着小餅幹喂到許炤炤的嘴邊,俨然一副寵溺孩子的形象。

靜靜看了好一會兒後,葉知秋挂斷電話,氣沉丹田,“許炤炤。”

一聲嬌喝在大廳響起,頓時把坐在沙發上看《小鯉魚歷險記》的一大一小吓了一跳。

當然,大的只在心裏吓了一跳,外表不顯山不露水的,沒人能看得出來;而小的,那端坐的速度堪比火箭,眨眼的功夫,她已經學着許晚一正襟危坐起來了。

許晚一餘光輕瞟一眼,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瞬,在葉知秋來到她們面前時又恢複成以前的面無表情。

“知知,我好想你啊。”許炤炤站起來,撲進葉知秋懷裏,奶乎乎地先發制人,“你今天好晚才來接我,我看着同學們一個個都被爸爸媽媽接走了,就剩我自己了,心裏難過死了,我以為你嫌我是個累贅,不要我了,知知,我很乖的,你不要不要我。”

軟糯糯的聲音,還帶着點鼻音,精準地紮中葉知秋的心髒,瞬間将裏面的怒火釋放出來。

這一招特別好用,葉知秋果然軟了下來,抱起許炤炤溫柔地擦掉她嘴角沾着的餅幹屑,“抱歉啊,炤炤,知知今天喝醉了,沒辦法去接你,但是你不是累贅,你是和知知相依為命的人,怎麽會是累贅呢。”

“不過你怎麽會在這裏?”哄完人,葉知秋又跟着問道,視線悄咪咪瞄向正在盯着電視屏幕的女人。

許炤炤的聲音奶聲奶氣的,“是許姐姐載着知知來的。我給知知打了好多個電話,然後許姐姐就接了電話,就載着睡着的知知過來了。”

視線又瞄向坐在沙發上漠然觀看電視的女人,對方連個餘光都沒投過來,葉知秋腳趾摳了摳地板,餘光卻瞥見許炤炤瞬間綻放的笑臉,突然話鋒一轉,“好,那我們再來說說剛才的事,知知是怎麽教你的,你忘了嗎?”

語氣嚴肅,表情也很嚴肅。

許炤炤收起笑容,扁扁嘴,“沒忘,知知說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見她還記得,葉知秋繼續教導,聲音卻放柔了許多,“那你剛剛怎麽坐成那樣,還把腳搭在別人的身上,別人允許你這樣做了嗎,你把腳踩在別人的腿上是不是很沒有禮貌的一件事,別人……”

“既然葉小姐酒醒了就回去吧。”許晚一忍不住出聲打斷她的一口一個別人。

語氣不輕不重,聽着挺正常的,但又好像夾着一絲不耐煩。

葉知秋愣愣地看向她,不懂怎麽突然就開始趕她走了。眼裏有些茫然,有些委屈,但很快又恢複成一慣的灑脫。

她将許炤炤放下來,靜靜與許晚一對視十幾秒,忽然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聲音柔和又客氣,“今天多謝許導收留,也謝謝許導幫我把炤炤接回來,給許導添麻煩了,下次我再攜禮來道謝。今天多有打擾,不好意思。”

葉知秋回到卧室從床尾拿起自己的羽絨服穿上,目光輕轉,在床頭櫃發現自己的包包,伸手拿過斜着背在身上。

再出來時,許炤炤也已背上了自己的大書包,小手握住許晚一的大手依依惜別着,可惜許晚一還是那副淡薄的模樣,連個嘴角都不扯一下。

葉知秋牽過許炤炤的手,一高一矮站在沙發邊上跟許晚一說完拜拜後,高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矮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她沒心沒肺地拉着許炤炤離開這個小區,卻不知高樓之上,纖塵不染的落地窗邊,頹靡地站了個孤影,對着她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許久。

外面呼嘯的寒風吹得窗戶哐哐作響,向小夕伸手将半開的窗戶關上,重新坐回沙發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這個化着精致妝容的女人,“你是說……你和許導一同長大,以前是好朋友?”

“是。”葉知秋翻着手裏的劇本,眉頭輕蹙。

向小夕全身放松地窩進真皮沙發裏,“那我就放心了,昨晚看她那麽抱着你離開,我還以為她要潛規則你呢。”

吓死她了,天知道昨晚等她處理好手底下另一名藝人的爛攤子之後,趕到天香樓門口卻看到許晚一親密地抱着她家藝人的腰鑽進樸實無華的黑色大衆時,她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咚咚咚的。

她帶葉知秋也有兩年了,起點就是女二,後來到女主,眼看事業蒸蒸日上,她還以為能帶出個影後、視後啥的,沒想到出了那檔子事,現在連個女三、女四都争取不到了。

又想到三個月前,葉知秋抱着許炤炤的圖片出現在網上時,她心都揪了一下,那麽乖的小炤炤竟然被人罵私生女。她一下就被氣得叽哇亂叫,立馬切換小號跟那群藏在四四方方的黑框後面的人對罵起來。

可是反觀葉知秋,她只是輕蹙起杏眸上方的兩道遠山眉,像個即将渡劫飛升的修行者,擡頭望着雷電交加的天空,眼裏帶着點擔憂和不安,好似憂慮自己能否安然渡過此劫,破繭成蝶。

葉知秋捏着劇本,猶猶豫豫、底氣不足地開口,“如果我不接這部劇,會咋樣?”

會咋樣?向小夕瞄向她臉上精致的妝容、絲滑的卷發,又低眸看看她青蔥玉指上鑲着的閃耀小鑽,再上上下下地掃過她這身輕奢白色小雛菊碎花長裙,以及搭在沙發邊沿五位數的駝色大衣,明目張膽地翻了個白眼,“不會咋樣,只不過是沒有漂亮衣服穿;每個月都不能去SPA;不能想吃什麽吃什麽;護膚品啊化妝品啊,這些也要降低檔次了;然後炤炤沒錢交學費會被學校趕出來,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書包,一邊抹眼淚一邊回頭看,她肯定會想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可以坐在教室上課,而她卻要被趕出來……”

嘶,她眼前好似真的有個小身影抽抽搭搭地站在學校門口,低落又難過。葉知秋趕緊打斷她,“你別說了,我,我再想想。”

她得想想要不要接下這部劇,畢竟她進圈也有兩年了,與許晚一也不是完全沒有碰到過,只是每次她想和對方打招呼時,對方卻總是一次次地忽略她,次數多了,她連找對方敘舊的勇氣都沒了。

如今卻突然要找她拍戲,她總感覺對方不安好心,有點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

向小夕見她如此不知珍惜,急得站起身來,在她面前走來走去,“還猶豫啥?趕緊點頭接下這部戲啊,你們應該還是好朋友吧,人家又是抱你回家,又是替你接娃,如今還給你遞劇本,我猜除了是想拉你一把,還看中了你的潛力。畢竟你可是葉知秋啊,未來的影後大人,入股不虧噠。”

“不過娛樂圈更新疊代很快的,你都三個月接不到角色了,再這樣下去,人家慢慢就把你忘了,到時連飯都吃不上,想想你的生活質量,再想想炤炤的學費,你忍心讓她沒書讀嗎。”

葉知秋愛享受生活,“在有限的能力範圍內享受無限的快樂”是她的生活名言,向小夕無比了解她。雖然現在她身邊帶了個許炤炤,但她依然愛享受生活,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許炤炤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

不過她帶娃的方式跟別人不太一樣,當別人帶着娃出去玩的時候,會說:“某某某,別亂跑,等下爸爸媽媽找不到你了。”;而葉知秋只會用嗲嗲的聲音說:“炤炤,你快牽着知知的手,知知好怕有壞人拐走知知啊。”。

她的好朋友就是這麽與衆不同,但遺憾的是,她好朋友是真的沒啥錢了呀,這部劇不能不接呀。

向小夕都要操心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