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自從前天收到梁禮之導演發過來的試鏡邀請後,葉知秋一掃先前的迷茫頹喪。又在昨天起了個大早,送炤炤去學校後,接着馬不停蹄地和向小夕興沖沖地趕到梁禮之發過來的試鏡地址。
來到攝影棚才知,梁禮之只是個副導演,而真正的導演竟是她的小青梅——許晚一。
寒冬臘月,北風呼嘯,攝影棚裏的三個小太陽取暖器卻在這能把人凍出鼻涕的氣溫下硬生生開辟出一方溫暖的小天地。許晚一身着淺黃休閑襯衫,米白闊腿褲和小白鞋,翹着二郎腿一派閑适地坐在戶外折疊椅上。
被米黃鴨舌帽蓋住的黑長直秀發延伸至她手上輕捏着的幾張A4紙上,微低着頭,讓站在不遠處的人只能看到她下半張臉,紅唇輕抿着,透出一絲正經和嚴肅。
許晚一今年憑着一部文藝片《小野花》斬獲第47屆白楊國際電影節金熊獎,從此名聲大噪。
接着,圈裏人就像嗅到了魚腥味兒的貓,想方設法地貼上去,後來發現她冷傲不好接近,于是退而求其次,在網上碰瓷她,不是說一些暧昧不清的話;就是找人曝一些錯位拍攝的親密照片,讓網友誤以為她們有一腿,從而獲得更多的話題和曝光。
而許晚一也從未澄清過,應該是她不屑理會,導致碰瓷的人越來越多,而她的名聲也不是那麽的好了。所以向小夕一看主導演竟是她,頓時緊張地抓着葉知秋的手臂,生怕她的好朋友兼好藝人被豬給拱了。
倒也不是說許晚一是豬,就是一個比喻。自家的小白菜長得水靈靈bulingbuling的,值得更好的,許晚一就算了吧,圈裏傳她潛過的藝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而且男女不忌。
向小夕一臉防備地站在葉知秋面前,視線緊緊盯着那個被帽子遮住小半張臉的女人。
女人輕輕擡起頭,嘶,好寡淡的一張臉,清秀的一字眉不濃不淡剛剛好,烏黑的眼球要比眼白在眼眶內占據更多的位置,直直望過來的時候,像一口常年無波無瀾的古井,平靜深邃。
媽耶,向小夕好像被什麽擊中了一樣,心尖微顫,她的腦裏不自覺就浮現出一朵藍蓮孤身懸浮于偌大湖面的場景。
有些人還沒有任何言語、任何動作,你就能感知到其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向小夕感覺許晚一就是這樣的人,她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麽會玩潛規則那一套呢?
“好久不見,一一。”葉知秋率先開口打破棚裏安靜的氣氛。
進圈兩年,可這卻是她第一次和許晚一正面接觸,在這個小小的攝影棚裏,對方已是獲得外界認可的大導演了;而她,卻是臭名昭著的小演員。
此刻她感覺心情有些複雜,并不是自卑,只是有些複雜,以及有一點點想要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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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況?認識啊?
向小夕偷偷摸摸的眼神在許晚一和葉知秋的身上來回轉着,滴溜溜的,腳步不自覺往旁邊挪了挪,好吃瓜。
她感覺她身為經紀人的職責發揮不起來了,這角色不需要她再唾沫橫飛、耍盡小心思地去争取了,大女主要白白飛到她家好藝人的頭上了,哇哈哈哈哈。
美滋滋地擦了擦嘴角,豈料許晚一一開口就把她上揚的嘴角給硬生生掐了下來。
“請叫我許導。”許晚一的聲音有些清冽,如擊玉般泠泠。
啥情況?有仇啊?
向小夕收起愉悅的表情,悄咪咪地瞄向葉知秋,只見她抿抿唇,從善如流,“許導。”
“嗯。”許晚一穩穩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摩挲着光滑的A4紙,視線瞥向向小夕,“麻煩閑雜人等出去等候。”
嘶,還怪有禮貌的。但是此刻攝影棚裏只有她們三人,連副導演都不在,監制也不在,現在還要趕她出去,萬一,萬一許晚一要潛我家藝人咋辦?
媽耶,向小夕又把心提得老高老高了。在許晚一頗有威懾的眼神下,和葉知秋安撫的眼神下,她一步三回首,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溫度如六月的雪,将她火熱的心泡進了九尺寒潭。
“阿嚏!”向小夕打完噴嚏,揉揉鼻子,不顧自己經紀人的身份,悄悄将耳朵貼上房門。
門外能把人凍成狗,門內卻暖烘烘的,直把人逼出些許汗意。
葉知秋擡手脫下身上的長款羽絨服搭在臂彎處,純白的羊絨內搭襯得她的臉更加清透純美,她唇邊忽然揉開的一抹笑意讓許晚一有些恍惚。
“許導,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麽呢?”
葉知秋笑得有些嬌悄,微尖的小虎牙明目張膽地暴露在空氣中,似在嘲諷她有些渙散的目光一般。
許晚一斂神低頭的瞬間有些狼狽,好一會兒之後,她重新擡眸緩緩開口,“女主妖豔、狠辣、聰明決絕,愛僞裝成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模樣。”
她只說到這兒,然後淡淡看着葉知秋。
語氣像她這個人一樣,平靜又冷淡,清清涼涼的,看過來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與從前大不一樣。
到底是不同了,葉知秋內心有些失落,暗嘆一聲,視線向周圍轉了一圈,除了許晚一屁股下的椅子,再無其他桌椅,邁步緩緩向許晚一走過去。
短短幾步的距離,卻好似打開了塵封的記憶,遙遠的熟悉的陌生的青春少女在向她走來。片刻晃神,手上多了一件軟乎乎的衣服,許晚一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葉知秋笑吟吟地将頰邊滑落的一绺卷發撩開,“我的衣服沒地兒放,麻煩許導幫我拿一下。”
她的語調自然熟稔,好似兩人是多年舊識一樣,不過确實是相識多年,她們從上小學就認識,後來又成了好友,再後來……未成戀人卻做了戀人才會做的事。
手裏的衣服還有另一個人的餘溫,松軟膨脹的堆在她胸口,細細呼吸還能聞到一絲清香,和從前一樣的清香。許晚一皺起眉頭,五指輕攏就想把衣服還回去,葉知秋卻已經轉身回到原地。
“我這是要即興表演?”
劇本沒給她,臺詞也沒有,只說了這麽一咪咪的角色人設,就讓她表演,這是太高估她了嗎?
雖然她頗有演戲的天賦,悟性又不錯,人又上進肯吃苦,這才有了後來的一丢丢小紅小紫,但這即興表演她還真沒試過。
“嗯。”許晚一把堆到胸口的衣服往下一壓,“開始吧。”
鼻端的清香總算散了,許晚一松開眉頭目視前方,看着那人略一思索便開始轉換成一幅黑蠍美人的氣質。
“咔。”許晚一又皺起眉頭,“重來。”
葉知秋心下一哽,迅速調整狀态又以另一個腦補出來的小故事演繹着剛才那一咪咪的人設。
“咔,重來。”
“咔。”
“咔。”
在一聲聲無情又淡漠的“咔”中,葉知秋舒展的遠山眉漸漸蹙起,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向抱着她的衣服坐得端端正正的女人,“許導,你在為難我?”
不給劇本,讓她即興表演,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她。葉知秋不禁想到有一次去試鏡的時候,那馮導還是李導來着,雖然給了劇本,但也是這樣一次次地否定她,耗了她大半天的時間,最後莫名塞給她一張房卡,氣得她當場扭頭就走,後來想想不甘心又和向小夕偷偷跑回去等他落單時就往他頭上套個黑色袋子,暴打一頓。
但是她覺得許晚一應該不太可能會這樣做,所以用了問句。
“為難你?”
許晚一撩撩眼皮,同樣用了問句,波瀾不驚的眼神也有了一絲疑惑,仔細看,還有一絲不屑。
葉知秋怒了,但是想起從前,她又慫了,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此時她不禁想,如果她大學沒有和許晚一做過,然後一跑了之,那她現在是不是就不用那麽心虛了,是不是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對着許晚一撒嬌耍賴享受她的偏愛。
唉,說後悔也不後悔,就是挺不服氣的,憑啥九年後許晚一成了知名大導演,而她卻落魄得快要付不起學費了。
也許是看她低着頭不說話的樣子太可憐,許晚一給了她一小段劇情讓她演,也沒再喊咔了。
結束後,已經是中午了,副導演走了進來,說訂了全福樓的包廂,大家一起吃個中午飯。葉知秋不是很想去,但副導演過來拍着她的肩膀,三言兩語便給她畫了好大一個餅,她就糊裏糊塗地跟着去了,坐在包廂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向小夕不見了。
葉知秋從包裏拿出手機才看到向小夕給她留言了,說是手下帶的另一名藝人李俊太塌房了,她得回去處理,讓她試完鏡再回去找她。
向小夕雖是她好友,手下卻不止她一名藝人,還有兩名演員、兩名歌手,而當中又數她資源最好。
不過,那是從前了。
感嘆一秒自己跌落谷底的命運,在別人喝酒時,她默默吃着喜愛的菜肴。
吃完飯,梁禮之又跑過來說想跟她讨論讨論劇情,但她都沒想好要不要接下這部劇呢,又半推半就地被帶到了量販KTV。
能容納二三十人的包廂裏,燈紅酒綠,碩大的顯示屏占據着大半面牆壁,震天的音響把人心搗鼓得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