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今年的兒童節又多了一名大人陪她過,許炤炤感覺自己好像糖果吃多了,心裏也跟着甜滋滋的,她趴在到她胸口高的秋千上看看許晚一送的童話書,又看看廚房裏一起做飯的倆人,心裏想着:要是許姐姐能跟着她們一起生活就好了。
似有所感,許晚一洗完菜回頭看了一眼,小家夥笑得甜甜的樣子有些像葉知秋小時候。把能露的牙都露了出來,尖尖的小虎牙有些野,又有些可愛。
許晚一突然碰碰葉知秋的手肘,在她看過來時,開口說道:“你能不能笑一個?”
她想看看更可愛的小虎牙了。
葉知秋無言了幾秒,默默開口:“你現在怎麽跟個臭流氓似的。”
臭流氓不再正經,卻依舊溫和,被說了也不會介意,于是臭流氓如願看到更可愛的小虎牙,尖尖的、白白的,小巧玲珑得讓人想被它碰一碰。
許晚一在葉知秋家蹭了一頓飯和一塊蛋糕,以及幾分溫情,暖融融的溫度讓她磨磨蹭蹭地不想回到對面那間冷清清的房子。
有瘾的酒鬼是不會再想要喝白開水的,死皮賴臉是她唯一的底氣。
九點半,許炤炤回房間睡覺後,許晚一握着葉知秋的手捏來捏去,從指尖到指根,細細丈量,像盲人在看自己的拐杖長什麽樣子一樣仔細撫摸。
“時間不早了。”葉知秋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她輕握、松開,然後十指輕扣,身上忽然就起了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
“不想回去,那邊沒有人氣。”
真奇怪,許晚一從小就自己一個人在家住,習慣得過年父母回家都有點不習慣,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住,并學會享受,可現在竟然開始嫌棄自己家只有她自己。
“那你想去哪兒。”葉知秋勾勾她的食指。
許晚一擡眸看着她,用小小的氣音說:“想去你房間,可以嗎?”
臭流氓再溫和也還是臭流氓,葉知秋和她對視幾秒,眼尾往上一拎,“你好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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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拉得有些長,像有絲線在拉扯一樣,細細地吊着尾音。
許晚一短促地笑了一下,壓着氣息坦然道:“好像是有點。”
葉知秋被她低低的聲線勾住,于是她拉着許晚一回了房間,擔心聲音被隔壁的許炤炤聽見,她露出小虎牙咬住許晚一雪層一樣的肩頭。
恍恍惚惚間,葉知秋又感覺身.體裏的愛被抽走了一點,但她又能感覺到被抽走的愛并沒有離她而去,而是被寄存在對方身上,讓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挂。
第二天早上六點許晚一接了個電話,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地走了,葉知秋擁着被子有些悵然若失。感覺自己被白嫖了一樣,天一亮,對方提起褲子就走人,連句話都沒留下。
可是轉念又想到她們還不是情侶,行程自然也不需要向對方交代。那她們是什麽關系呢?偶爾的朋友,去對方家裏要按門鈴;偶爾的床.伴,在需要的時候做一次、兩次;偶爾的陌生人,不打招呼,匆匆路過。
葉知秋獨自送許炤炤上學,獨自前往電視臺,獨自進入排練室,獨自面對幾雙疑惑的眼睛,她知道她們在疑惑什麽,但她不動聲色地擡頭挺胸,像失去棉芯的蠟燭外表依舊挺立。
在節目組裏背臺詞、琢磨角色、對戲,然後吃中午飯、與人談笑,葉知秋正常又不正常,不正常在于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想起許晚一,而且還和方怡聊得很開心。
這很好,她的心情應該像小狗搖尾巴,自己決定搖得歡快,還是低落。
下午,葉知秋快快樂樂地和隊友一起對戲、看于冰冰耍小性子,再喝個下午茶,晚上方怡約她去十方裏跳舞,她欣然答應。
十方裏養了一支樂隊和十幾名舞蹈演員,不過這些人都只是綠葉而已,他們的作用就是為想要上臺表演的顧客提供配樂和伴舞。
他們夜夜扮演着合格的配角,卻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成為舞臺上的主角,葉知秋帶着他們跳了一曲廣場舞,臺下的掌聲卻比方怡和別人跳拉丁舞時還響。
大概這些人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這種地方跳這麽接地氣的舞蹈,葉知秋坐在四方桌旁喝着AD鈣奶,看臺上燃爆舞臺的街舞。
托馬斯回旋需要一雙健康有力的手臂,頭轉需要一顆好頭,這個動作雖然不太記得叫什麽了,但看着也是需要一雙好腿的,而她最缺的就是一雙好腿了。
摔斷翅膀的雛鷹也會遺憾,但終究改變不了它已不能高飛的事實,葉知秋搖搖頭,将粘在舞臺的視線收回。
她吸一口AD鈣奶,看方怡喝一杯阿莫桑,聽她說:“我以前注意到許晚一是因為她總坐在角落靜靜望着臺上,古井無波的眼神特別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視凡間的一切狂歡和欲望,卻始終不為所動。”
“就連她喝酒的模樣都不像個凡人,那時我總覺得她喝的不是酒,是人們貢獻的欲望。”方怡看着手上的阿莫桑,“所以她冷眼旁觀這些聲色,因為她清楚這裏的底色。”
十方裏不僅僅是一個會所,這裏的舞臺更是一個跳板,一個供人取樂又暗藏機遇的跳板,在上面表現得好了,就會被人撿走,或送上康莊大道,或送入金絲牢籠。
方怡比較幸運,走上了康莊大道,如願被人發現,送上另一個更寬廣的舞臺。
葉知秋靜靜地聽,後知後覺地明白剛剛的伴舞為什麽要用詫異的眼神看着她了,是驚詫于她在跳板上閑庭散步吧。
“那你為什麽還經常來這裏呢?”葉知秋不太明白,方怡已經通過這個舞臺得到她想要的了,為什麽還留戀這裏。
“因為這裏還有我更想要的啊。”方怡笑了一下,“《小野花》的女主角也在這跳過舞、唱過歌兒。”
《小野花》,許晚一執導,葉知秋怔愣片刻,扭頭看向舞臺,那兒站了一名二十出頭的男人,握着麥克風低低吟唱,她看不出他會不會跳舞,也看不出他會不會演戲。
接着,她又看看四方桌邊上的方怡,再看看別的四方桌邊上坐着的男人、女人,她也依舊看不清這裏面有什麽區別。
回到家,葉知秋泡進浴缸裏,想着她怎麽就突然看不清了呢?看不清十方裏的舞臺,看不清方怡,看不清自己的目标,也看不清許晚一對她的态度。
葉知秋又想起許晚一了,可能是白天沒想起過,這一下想得有些厲害,像壓縮袋裏的被子,打開一個口子就會迅速膨脹開來,脹得有些厲害。
不過,她不喜歡多愁善感、想東想西,葉知秋拍拍額頭,将腦子裏的霧裏看花和那顆壞青梅通通拍走,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明天她又是那個笑着對彩虹說拜拜的潇灑女人。
許晚一是在周末晚上七點半回到節目組的,将将在節目開拍前幾分鐘坐回到評審席上,以至于葉知秋上臺看到她後怔了幾秒,但也只是怔了幾秒而已。
在表演結束後她也沒有像以往那樣特意往許晚一的方向看,只在許晚一開口點評時偶爾掃過幾眼,像偶爾掃過楚朝歌、偶爾掃過梁曉夕一樣偶爾掃過。
這次她們組因為有個小作精,整個隊伍受于冰冰影響,發揮得不是很好,排名自然就墊了底,而于冰冰也被淘汰出去了,這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果然,觀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而資本搭建的舞臺還不夠大,由不得他的寵兒盡情撒野。
拍攝結束後,許晚一看着葉知秋徑直回了後臺,連個眼神都沒往她身上放,不由輕蹙俊眉,擡腿跟在後面。
而葉知秋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有些亂,分不清是突然看到許晚一,有些不知該用哪種情緒面對,還是因為一個于冰冰導致她們整個組被梁曉夕溫溫柔柔地批評了幾句,總之她現在不太想看見人,于是她走進了充滿黴味兒的樓梯間。
大概所有的樓梯間都差不多,陰暗、不透氣、有黴味、臺階鋪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感應燈不太好,有些暗,但也能看清,因為她看到樓梯中間有人在接吻,她對那兩人都特別熟悉,是楚朝歌和向小夕。
因為她的到來而突然亮起的微弱白光驚醒了意亂情迷的兩人,她們望過來的眼神有些慌亂,在看清是葉知秋時,楚朝歌皺皺眉頭,而向小夕則臉紅紅地小跑下來,雙手互相絞着,跟個小媳婦似的望着她。
葉知秋:“……”
她和向小夕對視,和楚朝歌對視,和不太亮的燈泡對視,終于找到了知己,燈泡不會說話,她也突然成了啞巴。
像被法師施了定格術,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不太亮的燈泡也一直亮着,這時突然有人解了咒。門開了,從更亮的燈光中走來一個更亮的燈泡,于是葉知秋像找到了靠山,擡頭挺胸地轉動着眼珠子,看突然闖進來的許晚一如何打破平靜。
許晚一握着門把手的指骨在光影下仍有些泛白,古井無波的眼神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些許漣漪。
對方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但葉知秋突然感覺胸腔好像有顆小珠子在蹦來蹦去,小珠子上面有字,于是葉知秋湊近去看,看清後她樂了,覺得小珠子上面的字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模一樣,都是“幸災樂禍”。
葉知秋笑得很突兀,像前段時間許晚一沒捏住的那個氣球一樣,“噗”一聲在空蕩蕩的樓梯間回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