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

第28章 夢

“祁複同學,我能問你一道數學題嗎?”

祁複擡起頭,白清淮就站在他課桌前,穿着校服看上去很是乖巧,他手裏拿着一本練習冊,彎下腰詢問。

“好的。”

白清淮的手指停在書頁中間的位置:“這道題,我怎麽想也沒想通。”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困擾。

“嗯。”祁複快速讀了一遍題目,“很簡單的,只需要在這兩點之間連一條輔助線。”

白清淮遞過簽字筆,但沒拿穩,掉到了地上。他蹲下去撿筆的同時,祁複也彎腰,兩人的指尖相觸碰。

溫熱的、柔軟的。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祁複先一步縮回手。

“然後呢?”輔助線連好湳風後,白清淮還是不太明白。

祁複在紙上寫下公式,問他:“能看懂嗎?”

白清淮歪着頭,很認真地在思考,對祁複說出他的理解。

祁複:“嗯,對。”

白清淮的眼神裏流露出崇拜:“謝謝祁複同學,聽你一講我就明白了。”

“你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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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年級第一。”

“聽說上次數學測驗,你考了滿分,只有你一個人做出了最後那一道附加題,你是怎麽做到的呢?那道題可是超綱了。”

“如果你能給我補課就好了,等我月考進步了,我請你吃火鍋怎麽樣?”

祁複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揚……

他笑醒了。

意識回歸現實,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怎麽回事?

他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夢裏白清淮說的誇獎不都是他上學時經常聽到的話嗎?

也沒什麽特別的。

他在腦子裏将這個夢回味了一遍,記得夢裏他和白清淮在同一個班,白清淮經常來問他數學題。就是記不得中學時期的白清淮長什麽模樣。

他側過頭,端詳白清淮的五官,去想象十幾歲的白清淮是什麽樣子。

白清淮閉着眼,睫毛很長,只是睫毛怎麽沾了淚珠?晶瑩剔透的,像清晨的露水。

白清淮嘴唇翕動,似乎想說話。

祁複湊過去,聽到他的聲音帶着哭腔:“不要!小琢……”

“救救小琢,他是我弟弟……”

“小……”

白清淮胸膛劇烈起伏,他猛地睜開眼,感覺到自己身上壓了個人,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啪”地一下,用力地把人推開。

他坐起身,大口地喘氣。

白清淮在傷心。

這個認知讓祁複的心揪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喊醒他,又着急又無措,想着如果能夠鑽進白清淮的夢裏就好了。

可下一個瞬間,他就被一巴掌擊中胸膛,倒在了另一側,甚至差點摔下床。

“老婆……”

怎麽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打他不是抱他啊?

白清淮做了個夢,夢裏他回到了車禍現場,只不過他在拉開車門後沒有暈倒,而是走出去向街上的路人求救。

路人們搖頭、擺手,或冷漠拒絕,或表示無能為力。

他知道白琢的生命體征在一點一點地減弱,可他怎麽也拉不開另一扇車門,他的手上沾了血,醒目又刺鼻,他想要撕衣服上的布料給白琢包紮,又慌張又無助……

清醒的第一秒,他想還好是個夢,可心底湧上強烈的痛楚。

現實比夢境更糟糕。

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重新來過?

直到聽到一句“老婆”,他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在哪裏。

他剛是不是剛推開了什麽東西?

啊,是祁複。

白清淮連忙問:“不好意思,疼嗎?”

祁複搖頭。

白清淮的力氣真不算小,這一招排山倒海的運用可謂熟稔。

好在他身體強壯。

他問:“你做噩夢了嗎?”

“嗯。”白清淮的氣息不穩,“……我夢到我弟弟了。”

兩家人見面那會,祁複就知道白清淮有個弟弟,是車禍身亡的。

他摟住白清淮的肩膀,将人攬進自己的懷裏,拍打着他的背脊。

白清淮:“……”

嘔。

拍得他要把前一晚吃的飯菜都吐出來了。

這是在打擊報複嗎?

但這麽一拍,白清淮徹底從夢境中脫離了出來。

祁複不太會安慰人,可他的懷抱很溫暖,還有着被窩的溫度。

他身上的竹香緩解了他的情緒,他的額頭低着祁複的胸膛,漸漸平靜下來。

“是我說什麽把你吵醒了嗎?”

祁複:“你喊了你弟弟的小名。”

“哦。”是,他在夢裏不斷地喊,沒想到是真的喊出口了。

他想起在他還沒分化的時候,白琢偶爾晚上會跑過來和他一起睡。因為白天他們都要上學,白琢又很黏他,對着他總有說不完的話,能從後桌的男生一周不洗澡聊到老師上課忘記拉褲子拉鏈該不該提醒他。

白清淮嫌他吵“白琢,我要睡覺了,你不要再說話了”,白琢會立馬閉上嘴“我不說了,別趕我”。

後來他長大了,一個人住,沒有人在他耳邊叽叽哇哇說一大堆了。

說孤獨很矯情,可白清淮不得不承認,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孤獨的,好朋友不在同一座城市,話只能往心裏憋。

回到家裏,大多數時候因為自由而舒坦,可某些片刻,還是覺得空蕩蕩的,身邊空蕩蕩的,心裏也空蕩蕩的。

想要尋求一種羁絆,可無論向前走了多少步,到最後一刻總會選擇當逃兵,拒絕別人完全進入到他的生活裏。

而現在,他和祁複結了婚,祁複有時候呆呆的,有時候又非常的啰嗦,比如讓他早睡能念叨到他無奈妥協。

很奇怪,在祁複身上發生的荒謬事不算少,但白清淮卻覺得他是可靠的。

“我弟弟叫白琢。”

他很想白琢,卻很少對人提起他,也許是這個懷抱給了他安全感,也許是在淩晨四點半失去了困意,他難得有了傾訴欲,對祁複講起車禍那一天,“他去世的時候才十五歲,還沒有分化,我們連他是什麽第二性別都不知道。”

“他學習成績優異,長得又俊俏,性格開朗,有很多朋友,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都會有個很美好的未來……”

誰能想到,死亡比未來先來。

卧室裏開着一盞小夜燈,祁複借着微弱的燈光,看清白清淮神情裏展露的脆弱。

那一場車禍,白清淮就在現場,當時他會有多害怕?

他是不是經常做這個夢,無數遍體會當初的絕望的心情?

一次又一次,卻什麽也無法挽回。

祁複跟着難過起來。

他靜靜地聽,和白清淮一起等天亮。他想,如果他能早一點認識白清淮就好了,他改變不了生與死的軌跡,但可以陪着白清淮度過車禍後那段難捱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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