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這感覺就像,打瞌睡有人遞枕頭……還有這種好事兒?到底是誰攻略誰啊!
“我叫柳玠,實不相瞞,輕鴻是在下的姐姐,我來京探親才發現她早已病故,因我們二人姐弟容貌相似,管事的琴娘才收留我一段時間。今日找上小姐,只是希望能有個差事和去處。”
他垂眸,露出幾分讓人不忍的神色,卻是一本正經地說着漏洞百出的話。
沈嬿回:……
不過送上門來的攻略機會她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沈嬿回打量着他,琢磨着原身該有的态度,用略為輕蔑的語氣問道,“你可會些拳腳功夫?若是會的話,跟在我身邊做個護衛倒是無妨。”
廂房後窗大開着,一棵新柳沐浴在春日的明媚陽光中,柔軟的柳枝上立着一只叽叽喳喳的雀鳥兒,此刻正瞪着兩只黑豆眼兒好奇地朝這處望着。
忽然銀光一閃,肉眼來不及捕捉的速度,那只雀鳥兒已經直直地跌落枝頭,甚至未能發出一聲鳴叫。
沈嬿回怔住了,她奔至窗邊,看到那只鳥落在地上,心口一枚銀針閃爍着耀目的冷光。
她喉嚨無聲吞咽了下。轉過身,看向那人緩緩收起的手。
“如何?可堪護衛小姐?”
“夠了夠了!你現在就跟我回家,你放心,我們将軍府待遇一流!待過的員工都說好……”
沈嬿回點頭如搗蒜,乖乖,這手法,這準度,他方才可是背對後窗的位置!她作為一個愚蠢女配給自己找個保镖總是不會錯的,更何況這還是任務對象。
只是,“你可能需要換身裝扮……”
沈嬿回指了指對方這一身婀娜紅裝,委婉道。
Advertisement
半個時辰後。
胭脂跟在一邊不敢吱聲兒,沈嬿回一邊走一邊又忍不住回頭留意身後人是否跟上,柳玠握着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長劍走在她身後。
年輕男人看上去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在訪香閣作“輕鴻”時是冷豔撩人,風月無邊的花魁,此刻卸下紅裝,墨發高束,修眉鳳目,高鼻薄唇,身姿挺拔疏朗,可堪稱郎豔獨絕。
男配的顏值都這麽逆天麽?雖然從血緣上來講她的未婚夫王銘是柳玠的兄長,但兩人的相貌卻是完全不像。王銘生的劍眉星目,許是自小在家族中耳濡目染,眉宇間總有幾分矜傲;而柳玠卻是可以用“美”字來形容的,美而不顯得女氣,反而有幾分清冷的鋒銳之氣。
沈嬿回看得出神,品得專心,就沒留意腳下一塊凸起的磚石,忽地被絆得一個踉跄,胭脂連忙走上來扶住她才免得當衆摔倒。
尴尬。她臉色爆紅,這才專心走路,因此也就沒看到柳玠唇角勾起的鄙夷與嗤笑。
因為這副美麗的皮囊,他幼時吃過不少苦頭,即便後來有了讓人畏懼的能力,也無法避免那些不知情者用這種惡心的眼神看他。如果他能懂得現代人的表達的話,也許就知道這種“惡心的眼神”或許可以被稱為“花癡的凝視”……
*
“小姐,您回來了,老爺讓您去書房找他一趟。”
沈嬿回一進門就遇上了将軍府的管家,“知道了鄭叔,我先回院子一趟。”
“您身後這位看着面生?”
鄭管家側身攔住了柳玠,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沈嬿回笑着道,“今日在外面遇到了麻煩,多虧了這位公子,見他無處可去,就讓他跟在我身邊做個侍衛。”
鄭管家搖了搖頭,這陌生男子身份不明,小姐就這麽大大咧咧将人帶進府中,老爺不會答應的。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勸阻,沈嬿回就拽住那男子的手腕,一溜煙跑了,“鄭叔,我過幾日再告訴爹爹,麻煩您先幫我保密啦。”
沈嬿回抓着柳玠的手腕一路疾奔,她刻意沒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悶着頭往前跑。其實她方才是想拽他的袖子,只是他穿了件窄袖的常服,袖口緊緊束着沒有下手之處。
好在對方只有在與她接觸到的瞬間僵了一下,又任由她拉着了。直到沈嬿回覺得自己手心已經汗濕黏膩,才聽到對方平靜的聲音,“想來前面就是了。”
沈嬿回擡頭看到“倦春苑”,停下來悻悻松開手,道,“是了。”不過幾分鐘的路,倒是跑出一身汗。
沈嬿回将他領進了院子,大致介紹了一下府內的情況,“咱們将軍府呢,主子少,沒有別的大家族那般複雜的人際關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護本小姐。怎麽樣,這是不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工作?”
柳玠站在院子裏高大的玉蘭樹下,陽光透過枝葉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那雙眼睛噙了笑意一般,“小姐說的是,确實是,打着燈籠也難找。”
沈嬿回留他在院子裏熟悉環境,挑一間自己喜歡的房間,随後就去了将軍府的書房。
不料還沒走到書房,剛走到廊下,大老遠就聽見沈父的咆哮,“你看她都做的什麽事?!這哪是大家閨秀能做出的……”
沈嬿回縮了縮脖子。
沈家夫婦早些年常在邊關戰場,如今的功績都是一個個軍功掙出來的,不忍沈嬿回一個小女娃在邊關風吹日曬,便将她留在皇城由祖母照料。也正是如此,夫妻兩人對她不免溺愛,才叫她如此驕縱。
只是随着她年齡漸大,到了适婚時候,在京中名聲卻每況愈下,沈家夫婦也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如今她犯了渾事,便是免不了沈父的咆哮和責罰。
沈嬿回悻悻走到書房門口,擡手叩了叩門。
“滾進來!”
吱呀一聲,她推門進來後就看到沈父沈母對坐在書房桌案邊。許是從前在沙場歷練過的緣故,沈父身上總有股殺伐之氣的威嚴,沈嬿回明知他對女兒是紙老虎,心裏卻還是下意識發怯。
沈母生的溫婉秀美,端莊慈和,此刻看着瘦弱的女兒縮成個鹌鹑就先不忍心了,嗔道,“夫君那麽兇作甚麽?看将嬿兒吓得。”
沈父無奈道,“夫人,這孽女最近做的太過,我們說好了這次聽我的。”
沈母像是想到什麽,頗有些顧忌,遂閉了口。
沈嬿回見勢不好,率先笑呵呵地開口,“爹爹阿娘,今日可是有什麽事?看着好生嚴肅。”
“你還有臉問,你今日去了哪裏?身上一身脂粉氣,是從什麽好地方沾染的?”
沈父提高了音量問,提起這個就氣得他血壓飙升,這孽女前幾日就一直在訪香閣附近轉悠,那等煙花柳巷哪是她該去的?
“這,我今日帶着胭脂去茶樓吃了個茶而已,許是和哪個小娘子擦肩沾上的罷……”
沈嬿回還沒辯解完,就聽沈父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牍堆積的文書抖了抖,吓得她一哆嗦。
“還敢撒謊!你現在就去祠堂給我跪着抄三遍女誡,不抄完不許吃飯睡覺。”
沈嬿回瞪大了眼,這便宜老爹怎麽回事兒?以前最多也就是罵幾句,今天怎麽還體罰上了……
沈母像是也覺得他過于嚴厲,剛要開口勸阻,就聽沈父道,“夫人莫要插手,她今日去青樓鬧已是丢盡臉面,更別提陛下病重,朝中近日不太平,她這婚事牽涉衆多,既然她當初要死要活非要嫁入王家,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話說到這裏,沈嬿回也明白過來了。本朝皇帝疑心病甚重并未立太子,她隐約記得皇帝病重之後,各皇子們便私下開始了奪嫡的較量,比較有希望的當屬二皇子與五皇子,而王首輔曾為二皇子講學,無疑是偏向他的。本來沈父無心站隊,當下卻是因着這樁婚事不得不妥協。
想到這裏她也不再掙紮了,捏着袖子就要去祠堂,走之前又被叫住,“皇後娘娘送了帖子,三日後你與你母親去宮中赴宴,在此之前就別出門了。”
沈嬿回回頭看過去,才發現書案上靜靜躺着一封燙金印花帖子。她含淚點了點頭,推門出去了。
出去之後,原本沉重的步伐卻是猛地一輕。不用出門就不用作妖,不用作妖就不用丢臉了!
沈家祠堂位于沈府西院,此刻時近日暮,天邊落日餘晖将院落染上緋金。祠堂內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盞盞燈燭燃燒跳躍着,在斜照的夕陽中顯出幾分森寒。
沈嬿回跪坐在一方小案邊,提筆“唰唰唰”抄着,動作行雲流水,落筆字跡卻有如狗爬。實在不是她想寫成這樣,主要是太餓了啊!
她在這跪着已經抄了一個小時,手腕早就酸的受不了,肚子也發出抗議。這個時間,該是到了府裏用晚膳的時辰了。
她抻着脖子朝外張望,真的沒人來給她送飯?她的好胭脂呢?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院落裏春蟲發出鳴叫,越發顯得寥落,祠堂內光影明明暗暗,透出幾分森森詭異。
沈嬿回搓了一把胳膊,試圖搓掉雞皮疙瘩。
忽然望見門口似是一片黑影閃過,那動作太快,快到她疑心只是自己餓的頭暈眼花出現的虛影。
沈嬿回揉了揉酸麻的雙腿,剛要站起來走走緩解一下,忽然覺得不對勁,因為太過驚恐而面無表情地僵在原地。
梁上,有東西!一片白色的東西,悠蕩蕩飄着,好似沒有重量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毛骨悚然的戰栗感之後,求生欲忽然發作,沈嬿回瘋一般尖叫着朝外沖去,卻因為雙腿酸麻無力跌倒在門口,卻沒料到想象中的麻痛感并未襲來,而是落入了一個透着清冷暗香的懷抱。
感受到懷中人驚魂未定的顫抖,柳玠唇角揚起幾分殘忍的弧度。這麽膽小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