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沈嬿回下意識回身抓住了柳玠的手,欲往後退時,卻發現怎麽也扯不動他。

這人竟像是被施了什麽定身咒一般,直愣愣杵在那。

凜冽的鳳眸微微眯起,像一片醞釀着風暴的深沉海域,清晰的下颌線緊緊繃着,沈嬿回感覺到有什麽危險的氣息在他身上翻滾着,他整個人宛如繃緊的弓弦般一觸即發。

“柳玠!”

沈嬿回心裏咯噔一聲,忍不住喚他。

柳玠感覺到手被人攥着輕輕搖了搖,他從混沌的殺意中暫時醒過神,微微笑了,“乖,先去旁邊等我。”

沈嬿回瞪大了眼,看他松開兩人交握的手徑直朝白虎走去。

不知道他從哪裏掣出一柄短劍,雪亮的光影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有種冰冷的美感。

那白虎果然被他吸引了視線,它止步不前,微微俯低了身子,喉嚨發出低低的吼聲,這是要進攻的前兆!

兩相對峙許久,終是那白虎先按捺不住,前爪躍起朝柳玠撲過來!

沈嬿回感覺心一瞬間揪緊,呼吸不自覺都停了,一眼不錯地盯着。

柳玠擡手,劍身掠過眼前,唇角揚起一個譏諷的笑意,“沒耐心的畜生。”

他飛身躍到白虎背上,擡手将那柄削鐵如泥的短劍刺入白虎頸部,溫熱的鮮血飛濺到他瑩白如玉的臉上,上揚的唇角透出幾分愉悅又瘋狂的笑意。

白虎抽搐嘶吼着,白刃入肉,切斷組織和筋脈,發出陣陣讓人牙酸膽寒的聲音。

不消多大會兒,白虎就沒了動靜,原本雪白無垢的皮毛已被鮮血染透,倒在地上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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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嬿回緊緊盯着柳玠,宛如谪仙的白衣少年渾身染血,好似來自地獄的修羅,他看着倒地不起的白虎怔怔地出神,殺意未消,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其他人也都被這一幕驚到,直直地盯着那個一聲不吭的陰郁少年堪稱屠殺的暴行。

沈嬿回回過神來,快步上前走到他身邊,她也說不清自己這一刻的感受,只是覺得,也許他也在少見地迷茫。

是的,迷茫。雖然他偶爾也會有稚氣的一面,但大部分時候沈嬿回都覺得他對于在發生的事有一種把握全局的松弛感,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他陷入了難以言表的迷茫。

像是失去來處,也像是不知去處。她沒想那麽多,只是突然想這麽做。

她走過去執起他的手,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還在細細顫抖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張帕子細細擦過上面的血跡。

擦完手她又踮腳捧起他的臉,柔軟的帕子上帶着她懷裏的暖香,輕輕拂過面頰時,柳玠閉上眼,感受着心中的驚濤駭浪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平息。

“嘀——系統提示,當前攻略進度45%,恭喜宿主達成成就‘指日可待’,稍後會有系統獎勵回憶碎片發放,宿主可随時選擇使用。”

沈嬿回怔了怔,才45%,怎麽就指日可待了呢?

沒等她細思,手就被握住了,柳玠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臉側,掌下的肌膚細膩無暇,他閉上眼蹭了蹭,沈嬿回感覺自己的手也有點抖。

直到有人輕咳一聲,沈嬿回才驚覺這動作有多暧昧,畢竟在外人眼中,她與王銘才解除婚約不久。

她用了點力氣才把手抽出來,側首果然對上了王銘複雜的目光。

衆人也都回過神來,陸知微快步走到魏淵身邊,“王爺,您可有受傷?”

魏淵業已面色如常,淡笑道,“無礙。”

沈嬿回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魏爍兄弟倆,拉着柳玠到魏淵面前請罪,“王爺,柳玠是我的護衛,他如今斬殺了二殿下的愛寵,您要降罪就怪到我頭上吧。”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沈嬿回的心也有點虛。

以她并不十分聰明的大腦也看明白了點,這大概是有人做了局。二殿下的愛寵,差點傷了五殿下、六殿下和王爺,但若以此就認定是二殿下做的,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但無論如何,今日要不是柳玠,魏淵興許會葬身虎口。到底是受害者,她此時找他請罪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

“沈小姐何出此言?白虎再得主人喜愛也到底是畜生,今日柳兄弟救了在場衆人,就算讓皇兄來定奪也只會嘉獎他,斷無降罪的道理。”

魏淵打量着柳玠,目露深意,緩緩笑道。

他們說話時,柳玠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人。或者說,從方才開始,他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

面前的女子明明矮他一頭,弱柳扶風的身板算不上健壯,此刻卻堅定地站在他前面,瘦削挺拔地站着,像棵易摧折的小樹一樣,竟還妄圖為他遮風擋雨。

得了魏淵的話,沈嬿回安心了許多。接下來,魏淵叫人收拾了這裏,幾人也各自作辭離開了這裏。

離開虎園時已是霞光漫天,兩人沿着橫貫芳菲園的江邊走,誰都沒有開口。

夕陽餘晖鋪滿江面,微風拂皺暖色的江水,岸邊的柳樹上花燈搖曳,空氣中傳來帶着食物香氣的煙火味。

沈嬿回深吸一口氣,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指着不遠處新搭起來的食肆道,“咱們去吃點東西吧,聽說夜裏會有花燈展和焰火,吃完還能再逛逛。”

柳玠颔首,薄紅唇瓣啓合,低聲道,“都聽小姐的。”

沈嬿回看了他一眼,他斂眸看着她,濃長的眼睫低垂,看起來竟有幾分乖順。

她邊走不由地唠叨起來,“你今日也太沖動了,就算自己有能力,也不該那樣直直地沖上去呀,況且別人領不領情還不一定,萬一轉頭再治你個罪……”

柳玠默默聽着,唇角蘊着笑意,“小姐是在關心我?”

沈嬿回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卻不料,下一刻,他卻收了假面似的笑容,臉上露出些許真心疑惑的表情,“為什麽?”

沈嬿回:“什麽為什麽?”

“小姐不是喜歡王銘麽?為何今日兇險之時,卻絲毫沒有關注他的安危,反而關心我?”

“這……”該怎麽跟他解釋對王銘都是逢場作戲,因為手握劇本不得已才趕鴨子上架呢?

糾結間,沈嬿回忽然想起一個說法,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不然就趁機主動試探一下呢。

“你都知道王公子郎心似鐵了,其實退婚之後我仔細想了下,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麽喜歡他。在我傷心失意的時候,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說不定我這是對你動心而不自知了呢。”

沈嬿回一本正經道。

“嗤。”柳玠發出一個短促的音調,不信的,好笑的,嘲諷的,看傻子一樣的……

可惡!演的不像嗎?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了一個馄饨攤子前,攤主是個中年女人,身上系着圍裙,笑容熱情可親。

“兩位吃點什麽?”

沈嬿回掃了一眼菜單,點了兩碗招牌馄饨和一碟時令小菜。

等候的時間,夕陽一點點沉沒下去,江邊的花燈次第點亮,這邊圍聚的食肆也點上了燈籠,照的一片明亮溫暖。

沈嬿回忽然就很想家。

人有時候很奇怪,總會在一些溫馨寧靜的時刻回憶起一些讓自己悲傷的東西,然後惆悵就會洶湧而至,如海水倒灌般将人淹沒。

柳玠看着對面原本演的起勁兒的人忽然低眉垂目,唉聲嘆氣起來,望着那些花燈,秀氣的眉都蹙成了小八字。

“小姐不開心,為什麽?”

沈嬿回嘆了口氣,幽幽道,“因為還沒得到你的心。”你什麽時候能心甘情願說愛我,我就能回家了。

柳玠輕笑一聲,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

“愛?情愛是世上最虛無缥缈又不可信的東西,小姐要我的心,可要做好失望的準備了。”

他輕輕乜她一眼,一個含着諷刺的笑容轉瞬即逝,反問的語氣透出幾分不可思議,像是她說了什麽有趣又天真的話。

沈嬿回怔了怔,擡眼認真去看他的神色,卻發現他早已面無異色,一雙光華潋滟的眸子裏含着些讓人看不透的情緒。

她忽地就想起來他的童年。為情困守一生的媽,濫情又絕情的爸,受盡欺辱長大的他……

等等,該不會他因為這些早就不相信愛了吧?那還攻略個鬼,讓他親口說出“我愛你”簡直地獄難度。

而且,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她是“深藏功與名,事了拂衣去”,那他豈不是又一次被抛棄……

她有點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正好他們點的馄饨上來了,老板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和小菜放在桌上,笑着說了句兩位慢用,便又熱情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一個個圓滾滾皮薄餡大的馄饨飄在雪白的湯汁裏,翠綠的蔥花點綴,看上去鮮香至極。沈嬿回饑腸辘辘,也沒了心思糾結他方才的話,用勺子舀起一個就往嘴裏送。

咬破薄薄的外皮,鮮香的湯汁在嘴裏爆開,她吃了一個就開始瘋狂吸氣。

“嘶——!”

柳玠托腮看着她吃東西,見她先是像貓兒一樣滿足地眯起眼睛,随後又吐着舌頭狂吸氣,手在嘴邊不停地扇風,“怎麽了?”

“嘶好燙、燙鼠我了!”沈嬿回大着舌頭說道。

*

兩人吃完東西出來,江邊已經游人如織,花燈連綿數十裏,各類攤販沿岸叫賣,人世間的喧嚣繁華在此情此景中具象化。

說起來,這還是穿到這個世界以來,沈嬿回第一次逛到“夜市”。

她一邊新奇地在人群中穿梭逛着,一邊時不時回頭确認柳玠的位置,生怕兩人在這人山人海中被沖散了。

“嗳呀!”

突然,她一個沒留意和一個路人撞到了一起,她回過神忙向對方道歉,那人也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走了。

柳玠無奈道,“小姐放心地往前走吧,就算我閉上眼睛,也不會找不到你的。”

“真的?”沈嬿回半信半疑地湊過去,“那你閉上眼!”

柳玠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許是今日她為他擦臉時的神情過于柔軟,讓他現在都對她都少了幾分抵抗力,“好吧。”

他依言閉目,聽沈嬿回道,“你在原地數三十個數,數完就來找我,找到了就算你贏!”

說着就跑遠了,遠去的聲音又脆生生補充道,“慢點數啊!”

離他們約莫三四十步的地方有個面具攤子,沈嬿回疾步跑過去買了一個兔子的面具戴在臉上,圓圓的眼眶,兩只豎起來的白耳朵,看起來有幾分呆呆的可愛。

喬裝完後,她環顧四周,找了一棵大柳樹躲了過去。

那邊柳玠薄唇輕啓,慢慢吐出幾個音節,“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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