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沈嬿回在樹下蹲了半天,直到腳都蹲麻了,才覺得有些不好。

柳玠怎麽還沒找過來?該不會真的是在說大話和她走丢了吧?

什麽閉着眼都能找到她,他又不是警犬……

越想越擔心,她猶豫着從樹後探出頭,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挂着不一的笑容,但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沈嬿回有些急了,剛從樹後站起身要去找他,不料忽然一個黑影從高處的樹梢上落下。

“啊!!”

那人衣袂被夜風吹得像是一朵盛放妖冶的花,獵獵風聲響起,好像誤入了什麽詭谲之地。

“找到你了,小姐。”

那是一張嬌美的狐貍面,額心描了花钿,狹長的眼眸微微上翹,勾出幾分讓人心猿意馬的風情。他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顯得有幾分沉悶。

“我很認真地告訴你,人吓人是會吓死人的啊!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沈嬿回拍着心口大聲道,現在她的小心髒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呢。

吓人?嬌美的狐貍面具後,柳玠臉上露出一個無辜的神色。其實他早就找到她了,只不過看她鬼鬼祟祟地在樹後蹲着的樣子格外有趣,這才多看了會兒罷了。

他徑直站着不吭聲,微微下垂的頭看起來有幾分乖順,沈嬿回尋思他是知錯了,也沒再繼續教育他。

兩人沿岸又逛了會兒,路過一個賣花燈的攤販,圍着的路人裏三圈外三圈,她牽着柳玠好不容易擠進內圍,才發現原來是在猜燈謎。

“公子又猜對了!再答對一個,您就可以拿走咱們得頭等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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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是個中年男人,此時眉開眼笑地跟一個人道喜。

沈嬿回循聲看去,喲嚯,又是熟人。

王銘站在那幾排花燈前沉吟着,唇角挂着自在的笑容,這些燈謎對他來說應該都不成問題,他信手翻了一個牌子,思索片刻就答出了謎底。

圍觀的人群爆出掌聲,“頭等獎要被贏走了,這位公子可真厲害,連着猜對五個了。”

頭等獎是一個玉蘭燈,白玉蘭形狀的花燈在夜色中發出瑩白的光,花瓣的脈絡都清晰可見,看上去聖潔而美麗。

王銘笑着從攤主手中接過燈,轉身将燈遞給身後站着的陸知微。陸知微卻沒接,她面色有幾分尴尬,說了些什麽,王銘的表情也有幾分不自然了起來,随後兩人就離開了。

“你喜歡那個燈?”

身邊突然響起陰恻恻的聲音,沈嬿回打了個激靈。

“看了這麽久,小姐想必是喜歡得緊吧。”

他語焉不詳,雖然說的是燈,但語氣中明顯透漏着不屬于對物件兒的不滿。

沈嬿回用上了十足正經且理所應當的語氣,“當然了,那個燈那麽漂亮,想必任何女孩子都會喜歡吧。”

柳玠面色緩和不少,思索片刻,“我去給你搶過來。”

“……!”沈嬿回拽住他,“不不用了,仔細看其實也沒有那麽喜歡!況且已經是別人的了。”

還有你說去搶東西時那個理所當然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啊!難道你是什麽山匪出身嗎!

不料最後這句話卻讓柳玠皺起了眉,不知道他心回百轉間歪到了什麽地方去,只見他一臉篤定地不高興道,“因為他送給了別人,你才說不喜歡的?”

其實,這句話如果讓沈嬿回來表達,很容易就能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說出那個詞,‘吃醋’。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啊!!果然還是想歪了。她不禁懷疑是不是低估了自己過去的演技,才讓他到現在都認為她對王銘念念不忘。

“是真的覺得很一般!哎你看那個白兔燈多可愛,我瞧着比玉蘭燈漂亮多了!”

燈販的花燈用竹架撐起,花燈挂了好幾排,約莫有兩米多,而兩側各有一根較粗的竹竿作樁,這兩根目測有五米多高,頂端挂着兩只圓圓的白兔燈。

柳玠掃了一眼高處的燈,走到攤主面前詢問。

“白兔燈怎麽得?”

攤主搓手笑道,“抱歉公子,那兩只白兔燈是小人給家裏的女兒做來玩的,是非賣品。”

柳玠秀眉微蹙,從袖袋裏掏出兩片金葉子。

攤主:很心動,可是……

“這樣吧公子,我瞧您是個會武的,您若是能拿到那白兔燈,小人……”

未等攤主說完,柳玠就一撩衣擺,幾步淩空而起,細腰束帶,翩若驚鴻,順着那竹竿而上,輕輕松松摘得白兔回。

人群爆出更大的驚呼,“哇!神仙似的公子真的會飛哩!”

一些年紀小的孩子激動地扯着父母的衣擺吱哇亂叫。

王銘和陸知微剛走出人群不遠,此時見人聲雷動,不禁回頭望去,只看到一個皎潔的白色身影飛上竿頭,莫名有幾分熟悉。

陸知微見他出神,趕緊請辭離開了。

王銘攥着手中的的玉蘭燈,那是方才欲送給她的,但她百般推辭不受,他心中有些挫敗,此時也沒有再挽留她。

況且,他還有件事要确認。

他快步走回人群,正好見到攤主急頭白臉地跟柳玠解釋。

“公子,方才小人是想說,您若是能拿到,小人可教您做一個……”

柳玠板起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眯起眼寒聲道,“你耍我?”

“哎哎年輕人不要沖動嘛,我看看怎麽個事兒。”沈嬿回見勢不好,快步走過來拉住了他的衣袖。

攤主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一圈,擦了擦額頭的汗跟沈嬿回解釋道,“小姐,小人真不是想騙您。這邊的竹條都是小人打磨好現成的,現做一個也快得很!再說,這親手做也更能表達心意呀。”

誰知一邊板着臉聽着的柳玠忽然道,“要表達什麽心意?”

攤主:……難道他想錯了?這兩位不是有情人?這公子不是為了博這小姐的歡心才來買燈麽?

“那您到底要不要做?”攤主無奈道。

“要。”

他掃了一眼攤主腳邊堆滿竹條竹片和蠟燭的攤位,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了下來。

攤主興奮地撚了撚手中的金葉子,把這一架子燈全賣完也掙不了這麽多!他說今晚燈謎就猜到這裏,讓大家去別家轉轉,但還是有不少人好奇,站在一旁看着。

“公子,這活兒看上去簡單,但工夫細致,要想做的結實好看,可得有耐心。”攤主坐到攤位上,拿起竹條老神在在道。

柳玠無言催促他一眼。

柳玠學的很快,幾乎攤主每做完一步,柳玠就已經跟着做完了。攤主看他做的認真,不由得也端正了态度,細心地叮囑着每一步的要點。

修長的手指穿、插、拉、引竹片異常靈活,五指翻飛被燈映出不同的光影,他垂着頭,頻率很緩慢地偶爾眨眨眼,濃密的鴉睫像兩把小扇子,在眼下覆着一層陰影。

高高束起的馬尾落到前面來,他騰不出手,時不時便要往後甩一下頭。沈嬿回蹲在旁邊原本托腮看着他做,便順勢幫他拉住了頭發,順滑的發絲如上好的綢緞,像溫涼的流水柔和地淌過指尖。

清豔妍麗的少年垂首認真地做燈,嬌俏娴靜的少女就盤腿坐在他旁邊,伸手幫他牽着發絲,唇畔含着娴雅的笑意。不少人都安靜地看着,生怕打破這美好的一幕。

王銘站在人群中看着,那股詭異的感覺揮之不去且愈發明顯。

那人,是沈嬿回麽?

是那個一見他就追在他身後癡笑犯蠢的沈嬿回?

王銘有幾分世家公子的矜傲,并不想自作多情,但饒是如此,沈嬿回過往對他的迷戀幾乎是顯而易見、他身邊人盡皆知的事情。可退婚才過去不久,她為何會這麽快就對這妍麗的少年露出這種表情?

溫柔的,安心的,噙着淺淡的笑意。

王銘心中溢出幾許不可思議。這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還是說她只是喜歡貌美的男子?

約莫過去大半個時辰,柳玠手中的白兔燈已初具形狀。攤主拿起兩顆圓圓的鵝卵石,提着朱筆正要教他給兔眼繪色,卻見柳玠搖了搖頭,拿起另一只墨筆。

黑色的眼睛,更像她。

攤主見狀也沒多說什麽,且随他去了。

又過去不多時,柳玠手中的白兔燈已經完工。竹制的玉兔栩栩如生地呈趴卧狀,外層籠上了玉白色的燈籠紙,盈盈燭火朦胧而柔和,一雙圓圓的兔子眼漆黑溫潤。

柳玠笑着提起來看了看,目色中透出幾分驕傲,将兔兔燈遞給了沈嬿回。

“真漂亮!”沈嬿回欣喜地捧着來回看,忽然湊近他耳邊快速低聲道,“比那只玉蘭花燈好看太多啦!”

這話中哄人的意味過于明顯,柳玠抿唇瞪了她一眼,漂亮的鳳眸中水光閃動,雪白的耳朵尖染上緋色。

許是見柳玠學的認真上手也快,兩人離開時,攤主還頗為遺憾。他想着這祖傳的手藝興許還能找到個傳人,但又見這對公子小姐錦衣華服,一看就是不需要這門營生糊口的,遂也沒提。

兩人提着燈正要離開,忽聽人群開始呼喊奔跑,“要放煙花啦!”

疾奔而走的人們擰成一股強勢的潮水,沈嬿回小心地護着手中的燈,防止被人撞到。柳玠四處觀望了一下,卻拉着她逆着人群往一處走去。

“去哪?”

“帶小姐去一處絕佳的賞煙花之地。”

兩人跑出一小段,許是嫌她速度慢,柳玠直接攬着她的腰淩空而上,清爽夜風拂面,兩人的衣擺也在風中糾纏盤旋。

芳菲園地勢最高的一處地點——東風臺。

兩人将将站定,漆黑安靜的夜空中突然爆出幾聲巨響,姹紫嫣紅的煙花在天幕中盛開,火樹銀花盛極一時,又被夜風吹散,宛如星雨墜落。

沈嬿回仰頭看着燦爛的煙花,手中提着白兔燈。煙花湮滅,夜空又複歸漆黑深沉,燈火闌珊的高臺上人跡罕至。

沈嬿回轉了轉發僵的脖頸,提着燈轉過身來,“玩得好累但是很開心,我們回家吧。”

朦胧柔和的燈火映得她的面容玉軟花柔,神情溫軟恬淡,柳玠忽然覺得安心,他把回家這兩個字在腦海中滾過兩遭,道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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