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分明距離退婚沒多久,此時再見她,王銘卻感覺好像從未認識過她一般。

以前的沈嬿回總是緊緊追在他身後,叽叽喳喳地聒噪不停,看向他的目光纏綿得近乎黏膩,每每與她對視,他都覺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像要将他溺斃。

而眼前的女子杏眸璀璨,瓊鼻挺翹,櫻唇緊緊抿着,看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警惕與提防,像一只渾身炸毛的小動物。不知想到了什麽,她轉眼又驚訝地笑了起來,聲音脆生生的,

“王公子,你可有事?”

不,也不全然是那樣。王銘垂下眼,想起那日在芳菲園,夜色朦胧花燈綽綽,女子托腮娴靜地看着另一個人做燈,那樣認真柔軟的神情。

她真的喜歡過他麽?

他想起來她以往浮誇的表白,直白大膽,又浮于表面。

許是不想透露太多內情,他也沒直言要找誰,只淡淡道,“你可有見誰來過?”

沈嬿回狀似認真地回想了一番,笑道,“除了琴娘和小二上來送過飯菜就再無別人了,”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她側開身子讓出一條縫隙,“我們正在吃飯,王公子可用過午膳了?”

王銘覺得沒有必要,但他又直覺般的有種猜測,目光竟不受控制般的朝她身後看去,姿容姣好的少年貌若好女,此時正執箸坐在桌邊,鳳眸懶懶地擡起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挑釁與得意溢于言表。

他的心沉了一下。果真如此。

他的目光落回沈嬿回身上,她看過來的眼神清正自然,沒有任何怨恨和癡纏。

不該是這樣。她不是愛他麽?像她曾給他寫過的無數封信中那樣說的。為何被退了婚之後無怨也無恨,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無關的陌生人,好像過去的愛恨癡纏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攥緊了袖中虛攏的五指,突然覺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語速稍快道,“既然沒有,我就先走了。”

離去的步伐匆匆,甚至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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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嬿回在門口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才關上門進來。

“陸姑娘,他已經走了。”

陸知微扶着魏淵從內間出來,魏淵身上的傷口被她細心處理過,此時已不再出血。

魏淵拱手拜道,“今日多謝二位,來日若有機會,必當竭力相報。”

沈嬿回心道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離她遠一點,面上卻擺了擺手道,“舉手之勞,王爺不必記在心上。不過王爺這傷口最好再去找大夫仔細包紮看顧了才是。”

因着魏淵的傷勢,兩人也沒再寒暄,很快就離開了。

他們前腳剛走,柳玠坐在桌邊拿竹箸敲了敲碗,抱怨般地嘆息道,“飯菜都涼了呢。”

沈嬿回伸手攔住他的舉動,“我們老家有種說法,拿筷子敲碗的人以後會變成要飯的乞丐。”

“嗤。”柳玠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氣音。随後他的目光一直饒有興致地盯着沈嬿回,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這探尋的目光如有實質般,讓沈嬿回渾身不自在,她正要出口問他作甚麽時,柳玠忽然托腮道,“聽聞沈大将軍本就是皇城人士,我倒是沒在這裏聽說過這般有趣的說法。”

沈嬿回自知說錯了話,告訴自己不慌,眨了眨眼淡定找補道,“當然了,有趣的說法只說給有趣的人聽,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柳玠“唔”了一聲,顯然也沒有被這插科打诨般的回答糊弄到,不過他也沒繼續這個問題,安靜了一會兒後似想到什麽,說道,“聽聞小姐元月裏落水,被王銘所救,才與他訂了婚?”

沈嬿回心裏猛地一沉,果然,她就知道繞不過這個問題。

只聽他盯着她道,“那麽,到底是原來的小姐不通水性呢,還是小姐假裝溺水,才給了別人英雄救美的機會呢?”

烏沉沉的鳳眸與她對視,向來含着不羁笑意的眼睛此刻認真得像是要望到她心裏。

沈嬿回咬着筷子,大腦飛速轉動思考着對策。若是承認她不通水性,那要如何解釋今日在水下救他的事呢?但若說那時只是假裝溺水,豈不顯得她心機深沉、為了得到喜歡的人不擇手段?

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合适,沈嬿回沉默思索着。

柳玠耐心地等待着,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修長的五指如玉竹節,一下一下地叩擊着桌面,沈嬿回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與這動靜同頻了。

不多時,那叩擊聲停了,沈嬿回瞬間身體繃緊,好像到了什麽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般。

她茫然慌亂地擡頭,忽然額頭觸上一片柔軟的觸感。

柳玠執着帕子輕柔地擦過她的額頭,輕笑道,“瞧給小姐急的,出了一頭的汗,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總歸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沈嬿回如蒙大赦,心裏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妖,但是不繼續追問就是好事,否則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了。

額頭擦拭的動作越來越重,直到她都覺得有些疼了,嫩白的皮膚被他擦得通紅一片。她伸手将他的手抓下來,抱怨道,“你在做什麽?好痛。”

柳玠微微一笑,聲音甜膩,聽得人心裏發毛,“小姐額頭上沾了髒東西呢,我幫小姐擦幹淨。”

沈嬿回皺了皺眉,懷疑他根本就是在報複她,“不信。你把帕子給我看看,沾了什麽髒東西需要擦這麽久?”

柳玠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本打算繼續擦的手,将帕子收入懷中站了起來。

*

陸知微扶着魏淵上了一輛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馬車,魏淵仍凝眉望着訪香閣的方向出神。

陸知微的目光落在魏淵腹部纏繞的白色繃帶上,沒忍住問道,“王爺今日為何決定轉道去訪香閣?”

今日魏淵本是應禮部侍郎張順的邀請去赴一場私宴,不料途中遇刺,他負傷逃跑途中遇上了陸知微。陸知微本想帶他去就近的醫館治傷,不料他像是要驗證什麽事一般讓她帶他去了訪香閣。

魏淵笑了一聲,“真是有趣。”

他看向陸知微解釋道,“約莫一個月前,大将軍府有人給我傳了個信,說是日後要與我談一樁生意,給我一段時間考慮,這期間有任何事都可找訪香閣的人相助。”

“如此狂妄的語氣,我本還疑惑沈越怎地忽然這般沉不住氣了,沒想到啊”,他像是想到什麽,看向了陸知微,竟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可真是不容小觑。”

陸知微心思通明又與他頗為默契,此時他稍微一提,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爺的意思是,想與王爺做生意的人莫非是沈小姐身邊的那個少年?”

魏淵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着點了點頭。

陸知微看着他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不自覺揪緊了眉頭,擔憂地問道,“王爺對今日那些刺客的來頭可有頭緒?”

魏淵道,“今日赴的本是私宴,我出行也并非用王府的馬車,想來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通過張順确認我的身份而非置我于死地。”

“我前腳遇刺,王銘後腳就跟過來了,這中間若是說沒有王家摻和,我可不信。”

陸知微雖受父親熏陶,知曉點朝堂之事,也知道魏淵一直在韬光養晦,暗中與一些朝臣交好共謀大業,但對此事倒是不甚分明,遂不解道,“王家……為何要做這種事?”

魏淵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的笑,“前陣子二皇子因白虎傷人之事被皇兄罰過,王家擁立二皇子,想必是已經懷疑到我身上,才以此番作為試探。”

陸知微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看向魏淵溫雅俊美的臉,他的唇色蒼白,臉上也不複以往的生機與活力。

她一直都知道王爺胸懷大志,當今陛下擅權專政,疑心病甚重,二皇子雖看上去斯文溫和,實則性格極肖其父;五皇子剛愎孤勇,做事狠辣果決,若生在亂世或可為枭雄,可如今天下尚算太平,他卻難為守成之君。

而王爺謙遜知仁,為人豁達又敏銳,在封地時便在百姓口中頗有賢名,他若是有意那個位子,自然對天下蒼生是好事。

馬車漸行漸遠,車內一時間安靜下來,魏淵見她神色凝重,不禁笑着伸手在她眉心點了點。

“小姑娘整日憂心忡忡地作甚麽?經常皺着眉可是要長皺紋的。”

陸知微看向他,“王爺所做之事兇險,我怎能不擔心呢。”

魏淵露出了個寬慰的笑容将她的手攏在掌中,雖面色蒼白,但這笑倒是比平日雲淡風輕的模樣還要真實幾分,“放心,我有分寸。”

*

晚上回到沈府之後,沈嬿回仍是捧了個話本子坐在床榻上看,只是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

今日魏淵負傷來到訪香閣求助的事到底在她心裏引起了波瀾,她不禁回憶起原書的這部分劇情,只可惜,她本身就沒仔細看,對這類朝堂上的糾紛更是關注甚少。

一番回憶之下,只隐約想起來這陣子好似是二皇子黨受到打壓,五皇子風頭正盛,可惜後來得意忘形之下出了個意外,惹得陛下大怒,将他徑直貶去了封地,從此朝局大變。

至于到底是什麽意外……

“小姐。”

胭脂看她捧着話本子出神,擰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湊過來跟她說起了八卦,“小姐可還記得前陣子與夫人去的那次宮宴?”

沈嬿回點點頭,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

“小姐知道敬亭侯府的阿翠跟我關系好,今日我出門采買東西時聽阿翠說,五皇子就在那次宴會上看中了唐小姐呢!今日宮裏就去人商談婚事了。”

經她這麽一提醒,沈嬿回才想起來确實有這麽回事。只是當時連原主這個角色她都沒怎麽在意,又怎麽會在意唐寧這麽個女n號呢。

只記得她嫁給五皇子後,很快就随他就藩了。五皇子後來在封地起事,與主角搶皇位下場自然不會好,唐寧本就與他夫妻關系不睦,後來也郁郁而終。

沈嬿回有點發愁,來到這裏之後,唐寧幾乎是她唯一的好友了,雖然時間不久,到底也是有感情的。她想有沒有辦法可以阻止她嫁給五皇子,剛起了個念頭,腦子裏就響起了系統的警告聲。

“警告!警告!宿主想改變的是原書不可違逆的重要劇情,請打消念頭。”

本朝的慣例是皇子成親之後便可就藩,五皇子一黨氣焰嚣張,估計皇帝早就想給他擇門親事打發走了,确實是重要劇情了。

沈嬿回嘆了口氣。

胭脂看她更愁的樣子也不明白了,她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只覺得唐小姐是小姐的好友,她嫁給五皇子成了皇室貴人,小姐應當也會為她高興的?只是看來好像并非如此。

半晌,沈嬿回揮了揮手讓胭脂退下休息了,她也閉着眼睛醞釀睡意,不知數了多少只水餃後,意識才模模糊糊地沉了。

半夜,她忽然覺得周圍陰風陣陣,在這快要入夏越來越熱的天氣裏,竟然覺得冷飕飕的。

她伸手在床上摸索被她踢開的被子,忽然抓到一個什麽東西,五根細長的事物,冷冰冰的,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看到床頭立着一個黑黢黢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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