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底在生什麽氣哦
第25章 到底在生什麽氣哦
住到沈鹜年家的第五天,王向陽的視頻忽然在學校流傳開來。
視頻裏,他身處一間豪華單人病房內,臉上纏着繃帶,手上挂着三角巾,只拍到部分的右腳,似乎還打了石膏。若非他拿出身份證自證,實在讓人很難認出視頻裏的豬頭就是不久前那個趾高氣昂的富二代。
“我是王向陽,江市財經大學XX系XX專業學生,身份證號是……學號是……”
他的門牙好像也掉了,說話的時候止不住地漏風。
“本人因為家庭條件不錯,從初中起就有霸淩同學的惡癖。在初中時,霸淩過同班的林姓同學,把他的書本丢進廁所,還讓他跪下給我磕頭。不僅如此,我還……猥亵他,對他的身心造成巨大的傷害,害他退學。”
“高中時,我變本加厲,仗着家裏有錢,看到不順眼的人就喜歡欺淩他們,連路上掃馬路的大爺都被我打過……他們家庭不如我,鬧到家長那邊,一般給多點錢就能解決。”
“上大學後,我不思悔改,長期對同寝室的室友鐘某心懷叵測,在上周六惡意地捏造了他偷盜我財物的謠言。其實我的手表根本沒丢,一直都在我的家裏。”
“鐘某勤工儉學,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禮貌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我卻用下流肮髒的思想惡意揣測他,還惡人先告狀,辱罵他,毆打他,在學校散布不實消息。我在這裏向被我傷害過的人真誠道歉……我……”
他眼神微微漂移,似乎在看攝影的人,也不知是看到什麽,身體猛地一顫,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該死!”
之後,他不敢再看鏡頭,始終維持着腦袋低垂的姿勢,神經質地來回重複着同一句話。
“我是變态,我該死……我是變态,我該死……”
視頻是彭黛發給我的,說是昨晚半夜在學生間開始互傳,連別的學校的人都在吃瓜。
“小艾,這是不是那個欺負你的王八蛋?想過是個垃圾,沒想到這麽垃圾啊!”
我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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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周六的時候王向陽明明還一副等着看我怎麽死的模樣,才幾天怎麽突然就悔改了?
而且,這些傷是怎麽回事?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這應該……不是我打的吧?
我迷茫起來,将視頻拉到開始又看了一遍,這次有了新的發現。
放大病房細節,再三觀察,通過背景的配色和裝修風格,我确定,這是沈鹜年帶我去過的那家醫院,也就是梁家經營的醫院。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難道……裴煥臣還是動用私刑,對王向陽非法拘禁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跑出卧室去找沈鹜年。
連敲門都忘了,我直愣愣推開了沈鹜年卧室的門。
“沈……”
房間裏只拉着一層薄紗,沈鹜年背對着我,正在換衣服。他的雙臂剛剛套進黑色的針織打底中,整個後背就這樣赤裸裸暴露在我眼前。
一米九的身高,注定他的骨架不會窄小。寬闊的肩膀,往下逐漸收束到腰,凹陷的脊椎線兩側,流暢而充滿力量感的肌肉覆在骨骼與皮膚間,完美得如同米開朗基羅刻刀下的肉體。
唯一美中不足,大概就是他左腰上的疤。
那疤硬幣大小,猶如一叢炸開的煙花,不知經過多少年歲,表面的瘢痕組織還是凹凸不平,比周圍的皮膚都要白許多,看上去異常紮眼。
“出去。”
我一驚,趕緊收回盯在對方腰間的視線,慌忙中擡眼,對上了沈鹜年冰冷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做了多失禮的事,我連忙道歉退出房間。
幾分鐘後,沈鹜年換好衣服出來,肘間挽着一件大衣,看着是要出門。
“我要出去一下,可能會很晚回來,不用等我。”他言談舉止都像是往常的模樣,我卻總覺得他的笑容裏失了些溫度。
不過,自從他看過我給他拍的照片後,就一直都是這樣,說不上來,就感覺做什麽都興致不高的樣子。
我總覺得他在生我的氣,但又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剛剛我找你是因為王向陽的事……”我追上去,将王向陽的視頻播給他看。
他不怎麽感興趣地随意掃了眼,繼續往門口去:“看來他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惡人有惡報,不好嗎?”
“你說會不會是煥臣做的?”
他停下腳步:“裴煥臣?”
“他那天說要替我捏死王向陽他們。”然後王向陽沒幾天就被打到面目全非,還拍視頻揭露了自己的罪行。
沈鹜年點點頭:“不是沒這個可能。”
我一聽,更急了:“警察不會去抓他吧?”
“抓他做什麽,這不活得好好的嗎?”沈鹜年換完鞋,走前叮囑我,“別在網上問裴煥臣這些事,當心留下證據。”
所以真的和裴煥臣有關是嗎?他絕對知道些什麽!
我更驚慌了,同時又覺得這事既然跟我有關,我就得負起責任:“哦、哦好,我……我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一定不會說漏嘴的。”
沈鹜年聞言笑了下,緩緩關上鐵門:“聰明。”
下午,輔導員打來電話,言語十分關心我的近況,還打聽我什麽時候回去上課。
我懷揣着一種犯罪者的心虛,問他關于打架學校打算怎麽處理。他說既然王向陽都招了,一切都是他挑起的,肯定是罰他不罰我。
“你放心,學校一定秉公處理,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輔導員語氣溫和,與剛出事那會兒簡直是天壤之別,“另外,王向陽那邊願意賠付給你一筆醫藥費和名譽損失費,你看……打到你學費卡裏行嗎?”
我一直在做準備對方問我視頻的事,結果他不僅不問,還要給我錢,立時我一肚子預先準備好的臺詞都沒了用武之地。
“嗯,可以,就打那張卡好了。”但電話裏,我并沒有表現出分毫,仍是一副游刃有餘,平靜沉穩的模樣。
然而一挂掉電話我就不行了,直接在床上癱倒下去,虛弱地按着狂跳的心髒一個勁兒猛喘氣。
為了舒緩緊張的心情,我開始打掃屋子。有些時候手上動起來了,腦子也沒空想些有的沒的了。
結果順手整理沈鹜年書桌上的文件時,不小心看到了他的駕照翻譯件,上面有他的出生日期,生日竟然就是今天。
“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啊……”
我急忙打開外賣APP,游覽起了附近的蛋糕店。最後經過一系列篩選,選定了一款“草莓炸彈”水果蛋糕。興許是市中心,蛋糕的價格貴得驚人,一只4寸的小蛋糕,竟然可以買我四雙小白鞋。
好在蛋糕是現做的,我打電話問過店員,說兩小時就能配送到家,正好今天沈鹜年要晚回來,應該能在他回來前送到。
一如店員承諾的,四點下單,六點半就送到了。我按照蛋糕上的貼心提示,将它放進冰箱冷藏,随後,便開始期待沈鹜年的歸來。
九點前,我并不着急,也沒有想過要發信息給沈鹜年。十點時,我稍稍有些焦慮,不斷地拿起手機查看有沒有沈鹜年的信息又失落地放下。到了十一點,我終究按耐不住,若無其事地發去信息詢問沈鹜年何時回來。
消息石沉大海,直到十一點五十九分都沒有任何回複。
眼看時鐘跳轉,新的一天到來,我盯着手機,終是長長嘆了口氣。
算了,他肯定有別人給他過生日的。
他只是沒有告訴我今天是他的生日,并不代表他其他朋友也不知道。
就當提前給自己過生日吧。
将蛋糕從冰箱拿出來,該有的儀式感一樣不落,我插上蠟燭,唱過生日歌,給予小蛋糕生前最後的體面,然後一勺挖下。
4寸的蛋糕,兩個人吃正好,一個人就有點撐。伴着綜藝,我吃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塊實在吃不下了,打算沙發上躺一會兒,消化消化再吃,一不小心血糖升高飯困起來,就這麽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朦胧間睜開眼,電視還在播着嘻嘻哈哈的無聊綜藝,眼前劃過一片黑色的衣擺,鼻端是淡淡的酒氣。
我揉着眼睛撐起身:“你回來啦?幾點了?”
沈鹜年關掉電視,見我醒了,低頭看了眼腕表,說:“淩晨兩點四十分。”
人在困乏的時候,大腦的運轉速度大致和醉酒是有得一拼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身體好像有自己的意識,毫無預兆就開始胡言亂語。
“你昨天有沒有吃蛋糕啊?沒吃你把剩下的吃掉。這個蛋糕,好貴的。”我指着桌上樣子已經很糟糕的小半塊蛋糕道。
沈鹜年動作一頓,看着那蛋糕問:“這是留給我的?”
“本來全都是給你的,但你沒有回來,我就自己吃掉了。”
“你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他又問。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駕照翻譯件。”我微微閉着眼,蹙眉道,“你怎麽都不回我消息?到底在生什麽氣哦……”最後一句話,我含混在嘴裏,聽起來是黏黏糊糊的一團。
沈鹜年坐到我身邊,端起那一小塊蛋糕,直接拿起我用過的勺子吃起來。
“喝酒去了。”他應該是沒聽清後一句,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那你肯定吃過蛋糕了。”我蜷起雙腿,雙手伸到膝彎下,一只手扣住另一只手,眼睛要閉不閉,整個人都困到呆滞。
“沒有。”
“……嗯?”
“就是不想想起是自己的生日才去喝酒的。”
但凡我腦子正常點,這會兒已經能嗅出一絲不尋常來,偏偏我困蒙圈了,一點沒覺得沈鹜年的話有什麽不對。
“為什麽?”
“因為……我的父母,死在我生日那天。”他注視着蛋糕,語氣平淡。
打到一半的呵欠哽在喉頭,我的大腦以驚人的速度恢複運轉,整個人瞬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