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是說不會不愛我嗎

第45章 不是說不會不愛我嗎

“那麽,是他害死了我的爸爸?”沙發上,菲利亞低頭翻看完手中的資料,紅着眼眶望向站立在窗邊的男人。

“可以這樣說。”一直注視着樓下繁忙車流的沈鹜年脫下眼鏡,将其對準光源處查看片刻,扔到了桌上。

“還是這樣舒服些。”他抄了把頭發,喃喃自語道。

“你父親是位正直的畫家,當他發現阿什麥金利用他的畫為毒枭洗錢後,立刻就想停止這一切。”他抽出桌邊的透明餐椅,把它拖到菲利亞面前坐下,俯下身體道,“可惜,他錯估了阿什麥金的殘忍和卑劣。”

他的聲音是輕柔的、憐憫的,富有感染力的。

“他殺了他,還将一切僞造成了交通意外。然後若無其事地關心我和媽媽,讓我們都以為他是個好人。”菲利亞怒睜着翠綠的雙眼,淚水盛在眼眶中,像一汪長滿了藻的潭水,“媽媽甚至在死前求他照顧好我,求一個殺人兇手照顧好我!”

淚水如鏈,接連滑落。

猛地摔出手中的資料,任那些紙張胡亂地散在地板上,菲利亞憤而起身,怒吼道:“He’s a fraudster(他是個騙子)!!”

她開始來回踱步,像一頭被愚弄的母獅,滿腦子都在思索該如何咬爛欺騙者的咽喉。

“我就知道,我早該知道……在他拆散我和亞瑟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他根本不愛我,他只是把我當做他的棋子……”她胸膛起伏得逐漸劇烈,“我為他做了那麽多,比你還要忠心,不過是想要嫁給自己心愛的人,他卻不允許!”

“他用前途和金錢誘惑亞瑟,讓他放棄我,而亞瑟……口口聲聲愛我的亞瑟,竟然真的要和我分手……”

沈鹜年緩緩直起身,眼珠受不了地瞥向一邊,嘴上耐着性子道:“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我當然值得,但背叛我的人必須付出代價!”菲利亞赤腳站在一堆散亂的紙張上,姣好的面容升起讓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所以我撞斷了他的雙腿,讓愛跳舞的亞瑟再也沒法兒跳芭蕾舞。”

“做得好。”沈鹜年語氣寡淡地捧場。

呼吸慢慢平複,菲利亞抹去臉上的淚水,眸色冰冷下來:“我就說,從來不管‘家事’的烏列,這次怎麽這麽好心,當起了我和父親的和事佬。父親要你把我帶來避風頭的時候,你一口就答應下來了。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原來是另有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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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我說得好像總是在算計別人。”沈鹜年轉過身,手肘架在椅背上,臉上有笑,眼裏卻一片淡漠,“我确實也很關心你,我的妹妹。”

菲利亞一哂,不予置評。

她身姿優雅地重新坐回沙發,長腿翹起,白皙的胳膊擱在扶手上,幾分鐘前的暴怒和怨恨,仿佛從未在她的臉上出現過。

“那就說說你的計劃吧,哥哥。”

“樂意之至。”沈鹜年笑得露出有些尖利的犬齒。

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緩緩睜開眼,我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為腦海裏的影像感到荒誕不已。

真是談戀愛談的腦子都不正常了。

從床上起身,胸前的手機掉落下來,我拿起看了眼,仍舊沒有沈鹜年的回電,發去的信息也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第十二天原本預定的行程是去銀飾店DIY,抱着“他也許只是生氣拒絕溝通,但應該還是會遵守約定”的良好心态,我在沒有任何回音的情況下,依然按照約定時間達到了銀飾店。

銀飾店位于一家商場的頂樓,從外頭看進去,顧客不少。每個人皆穿戴皮質的圍裙,手裏拿着小錘子,埋頭認真地敲敲打打。

我坐在店門前的休息長椅上,于人來人往中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等到店裏的客人都換了幾批,仍然不見沈鹜年出現。

他不會來了。

對着手機輕輕嘆了口氣,眼看要到打工的時間,我只能無奈地起身離去。

晚上打工的酒店遠離市中心,位于江市郊野,整體被打造成了古典園林的風格,不少建築甚至是遷移來的古宅,據說最高的房價一晚就要六位數,堪稱國內之最。

本來這樣的酒店是不招臨時工的,但酒店餐飲部經理是謝雲澤一個朋友的哥哥,硬是把我倆塞了進來。

“今天來的每位客人都非常尊貴,你們一定要小心服務,千萬不能出錯……”

訓話期間,我不時往邊上瞄,關注着身旁的謝雲澤。他今天雖然不燒了,但臉色還是不好看。我也勸過他,讓他不要來了,他不聽,硬是說自己身強力壯,早就恢複。

“你覺得還好嗎?”我悄聲問他。

“沒事的哥,放心吧,我壯得跟牛一樣!”謝雲澤咧嘴一笑,右手握拳,猩猩一樣拍打自己的前胸。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沒兩下就嗆咳起來,引來周圍一衆人的側目。

我心裏暗嘆一聲,連忙替他拍背:“知道了知道了,你悠着點……”

晚宴七點開始,六點半就有不少客人陸續進場,人人穿着體面華麗,臉上都戴着一副精美的假面。

宴會場地假山錯落有致,小橋流水環繞。白牆粉黛、雕梁畫棟間,還有專業的戲曲演員立于戲臺子上獻聲助興。那幽咽婉轉唱腔,透過整片的荷花傳過來,讓人恍惚中像是回到了百餘年前。

由于擔心謝雲澤的身體情況,我整晚都非常關注他,隔一會兒就要問問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起初他嘴還很硬,說自己一點事都沒有,站一個小時後,突然就說自己腦袋連着肩膀總是神經痛,要去吃個藥,讓我幫他看着點。

我摸了摸他的手,沒摸到熱度,但還是不放心地提議道:“你撐不住就先回去吧?”

“我不,我得堅持下去,我還要存錢給小黛買生日禮物呢。沒事的哥,我速速去打個藥就回來。”說完,謝雲澤捂着自己肩頸,快步往外走去。

他大概離開了十分鐘不到,再回來時,身上彌漫着一股熟悉的甜香,那是我曾經在沈鹜年身上聞到過的味道。

“不是吃藥嗎,你怎麽生病還抽煙啊?”我以為他騙我,眉頭都擰了起來。

謝雲澤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不是煙,哥,是吸入式止痛劑。我媽之前給我的,說對神經痛非常有效,許多紅線症患者都會用,我以防萬一就給帶來了。”說着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盒東西示意我看。

藍綠色的包裝盒,與一般的香煙盒十分想象,正中是一串英文,角落裏寫着“派寧舒”幾個中文,側邊有相關的用藥提醒說明。

放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散發甜味的花香,确實是這個味沒錯。

以前沈鹜年說這是他用來治療偏頭痛的,我還當他瞎說,原來真是止痛藥啊。

我輕咳一聲,将藥盒還給謝雲澤:“你還痛嗎?”

“不痛了,還挺有效的。”謝雲澤将派寧舒重新塞回口袋裏。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讓他有事叫我,随後端着托盤與他分開。

好奇怪……

走在橋上,我捂着後頸環視四周,沒有對上任何人的視線。然而往前走沒兩步,那種如影随形,落在肌膚上的存在感就又出現了。

就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

我閉了閉眼,很快否定了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

應該是昨晚沒睡好導致的,這種場合,誰會沒事盯着個侍應生看啊。

晚宴的主辦方是一家專注兒童罕見病的基金會,此次舉辦這樣一場晚宴,主要目的便是籌集善款。

籌集方式以拍賣來賓捐贈物為主,珠寶、字畫、古董花瓶,光是聽主持人報出的競拍數額,都是我做夢刮彩票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看到那個美女了嗎?身材真好。”

“還是個外國妞。怎麽,看上了?那你去勾搭一下呗,今晚說不定就能一親芳澤……”

雕花的窗子前,望着遠處戲臺,穿着綠色魚尾裙的外國女孩吸引了在場不少人的關注。兩名年輕的男士互相慫恿着,其中一人從我托盤裏拿了兩支香槟,信心滿滿地朝女孩走去。

“Beautiful lady, are you here alone(美麗的小姐,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女孩聞聲轉過臉,假面下翠綠的眼眸與身上華美的禮服裙交相輝映着,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男人呼吸微微一窒,我也呼吸微微一窒,不是為對方的美貌,而是因為我認出了她是誰。

偌大的江市,上千萬人口,一個郊區的五星級酒店,我竟然與菲利亞不期而遇了。

“我和家裏人一起來的。”菲利亞直接用中文回答了搭讪者的問題。

男人一喜:“你的中文說得真好。能請你喝一杯嗎?或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家裏人?是沈鹜年嗎?我往周圍搜尋一番,試圖找到沈鹜年的身影。

與此同時,臺上主持人開始高聲介紹下一件拍賣物。

“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我們要拍賣的是一件非常特別的作品——著名藝術家沈爻的原創油畫!”

“這幅名為《永恒》的作品,畫作尺寸為30x40英寸,展現了沈爻在色彩與形态掌控上的非凡才華……”

兩名戴着手套的禮儀小姐微笑着向臺下展示手中色彩絢麗的畫作,主持人接着道:“這幅畫作由藝術家的獨子沈鹜年先生慷慨捐贈,拍賣所得将全數用于支持我們的慈善事業。這不僅是收藏當代藝術歷史的絕佳機會,也是對崇高事業作出重要貢獻的時刻。”

“我們的起拍價是五十萬美元。有人出五十萬嗎?謝謝您,先生,五十萬已出……我們有六十萬美元的出價嗎?”

真的是沈鹜年,他也來了。

“怎麽,你想和我談戀愛嗎?我倒是無所謂,但上一個說愛我的男人因為變心,被我撞斷雙腿成了殘廢。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讓你以後再也說不了甜言蜜語……”

我急着找菲利亞詢問關于沈鹜年的事,一轉頭,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是一會兒功夫,菲利亞就扯住了搭讪男的領帶。

她嘴角泛着甜美又危險的微笑,眼神透出一股平靜的瘋感。

“既然美女不願意和我做朋友,那就……就不勉強了吧。”男人看着被她吓到了,抽出自己的領帶,忙不疊同朋友一道離去。

“……腦子不正常。”兩人從我身旁經過時,還能聽到搭讪男的小聲吐槽。

“怎麽,你也想來搭讪嗎?”菲利亞手裏握着香槟,輕倚窗戶,懶懶看向我。

侍應生也是要戴面具的,不過都是統一樣式,非常簡約的款式,我怕她沒認出我,特地将面具往上挪了挪。

“是我。”

“我知道是你。”菲利亞抿了口香槟,啧啧兩聲,“你竟然在這裏端盤子,烏列也真舍得。不如你跟我吧,我養你。”

我頭皮一麻,斬釘截鐵地婉拒道:“不了,我……我喜歡自食其力。”

菲利亞切了聲,展現出驚人的語言天賦:“沒苦硬吃。”

才十幾天,她的中文就突飛猛進,現在不僅發音标準不少,連流行詞都信手拈來。

我讪然地撓了撓鼻尖,回歸主題:“沈鹜年來了嗎?”

“來了,但不知道在哪兒。你想找他,直接打電話給他呗。”

那也要他接才行啊。我落寞地想着。

“這裏好無聊,還不如去泡吧。”菲利亞将喝完的空杯子置于我的托盤中,十指交叉,在身前升了個懶腰,道,“你要是遇到烏列,就說我先走了,不用管我。”說完,她往屋外走去。

沈爻的畫最終以三百萬美元的價格成交,成了當晚成交價最高的捐贈品。

拍賣結束,晚宴卻還在繼續,客人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臺上的戲曲老師喉嚨都要唱啞,他們依舊沒有聊盡興。

到了原定的下班時間,餐飲部經理特地過來打招呼,讓我們現在走也行,但不走的話,他會額外再貼一百塊錢給我們。

謝雲澤實在撐不住了,先行離去,我為了一百塊錢,選擇留下。

淩晨兩點,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晚宴才算結束。而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在人群中找到沈鹜年。

或許他早就走了吧。

活動着酸痛的肩膀,我換完衣服,正要往酒店外走,突然腳步一頓,發現手機上一個小時前,顯示沈鹜年發了條消息給我。

由于晚宴是保密性質的,侍應生全部不能帶手機進場,我一直将手機和背包存在更衣室的櫃子裏,因而這會兒才看到。

【明03】

這是什麽意思?

我站在原地躊躇片刻,忽地福至心靈,走到路邊的一棟古宅前,看了眼上頭的門牌號——明12。

沿着門牌號一路尋去,明11……明09……明05……

最後,我到了明03門前。

古樸而頗具歷史感的木門稍稍洩開一道縫,裏頭沒有燈光,更沒有人聲。

這樣一座古宅,這樣黯淡的光線,幾乎就是恐怖片必備要素了。

我緊緊抓住背包帶子,小心翼翼跨進一只腳,聲音都有些顫抖:“沈鹜年?”

進到門裏,是一方小小的院落,要再往前走一段才到真正的房門。

裏頭黑漆漆的,比外面更恐怖,我咽着唾沫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照着前路緩慢挪移。

“沈鹜年,你在不在啊?”

怕人已經睡着了,我敲了敲門,等了片刻,見始終無人應答,只得輕手輕腳推開了那扇雕工精湛的隔扇門。

撲面而來的,是濃重到醺人的酒氣,叫人呼吸都有些不暢。

手電冷白的光在灰色磚石地面上轉了幾圈,照過屋裏的桌椅等物,以及吧臺上一瓶就快見底的威士忌,和一只空杯。

“沈鹜啊……”後頸被巨大的力道掐住,驚呼着,對方反扣住我的胳膊,将我整個人按到了牆上。

手機落到地上,屋內再次回歸不見五指的黑。

臉頰蹭着粗糙的牆面,我疼痛地蹙起眉,試着掙紮,只是讓後頸與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好痛……沈鹜年?”

黑暗中,粗沉的呼吸靠過來,帶着烈酒的氣息。

“這麽快就找到新對象了,你還真是……一直在超出我的想象。”

什麽呀?什麽新對象?

“你先放開我……”

“不是說讓我把壞的那面盡可能暴露給你嗎?不是說不會不愛我嗎?結果才半個月不到,你就受不了了?”他自顧自地說着,語調冰冷至極。

“沒有,沒有受不了你。”我深知和醉鬼是沒法講道理的,只能軟聲哄着,“是我不好,是我遲到了,你別生氣了……”

“我別生氣?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我怎麽可能生你的氣?”他緩慢說道,含着絲諷笑,雙唇不住摩挲我的耳廓,讓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激靈,“你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根本不配我生氣。”

嘴上這樣說着,行動卻是完全相反的。話音落下,他狠狠地一口咬住我的耳朵,拿齒尖用力碾磨着脆弱的軟骨。我痛得失聲慘叫,簡直以為耳朵要被他撕扯下來,剛想求饒,他又毫無預兆地松開了我。

“真煩人……你的聲音,你的笑容,你的碰觸,所有的所有,都很煩人……”

“好好好,我煩,我最煩了,你先放開我嘛……”

接着,就感到扣着我手的力道松開了。我心頭驟喜,以為是沈鹜年終于恢複了理智,誰想下一秒,他就将手繞到前方,拉開了我的拉鏈。

“不是,你等等!”我再次掙紮起來,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他進一步動作。

他停下來,貼住我的耳朵,情人般親昵地耳語:“你敢動一下,我就掰斷你的脖子。”

我一個哆嗦,下意識松開了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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