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疼痛才是我的宿命

第60章 疼痛才是我的宿命

自從讓沈鹜年還是進便利店等我後,他就恢複了在店裏“坐班”的日常。不過這回他帶了電腦,看起來不再那麽無所事事。有幾次我補貨路過他身邊,都能看到他用英文在發郵件,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身上的官司有關。

不發郵件的時候,他就合攏電腦,撐着腦袋望向我發呆。我不看他還好,一看他,他的表情就生動起來,笑得比外頭的陽光還要明媚。

他做得這樣明顯,別說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就是先前便注意到他的白領們都好像看出了些端倪,結賬時會用她們覺得我聽不出來其實我都知道的密語調侃我們。

“你看,肯定是了。”

“不知道你滿不滿意反正我挺滿意的,是我喜歡的體型差。”

“你哪有不喜歡的?”

“說得也是,好吃多吃愛吃……”

兩人嬉嬉笑笑地走遠,我假裝忙碌地擦拭收銀臺、咖啡機、豆漿機的行為也停止下來。

才要長舒一口氣,耳邊忽地響起一陣低笑,我抖了抖,看向邊上,才發現是沈鹜年來到了收銀臺前。

“麻煩結賬。”他将手裏的一碗冷涼的藜麥粥放到臺子上。

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三天只吃粥,別的食物一概不碰了。

我一邊掃碼,一邊忍不住問:“你只吃這個吃得飽嗎?”

這樣的粥,我這種身形都起碼吃三碗才能飽,更何況他一米九幾的大高個哦。

“舌頭疼,沒胃口。你看……”他雙手撐在櫃臺上,湊過來朝我吐出一截舌頭。

那截舌頭中央的部位戴着一枚透明扁平的亞克力舌釘,平時說話可能不太容易注意到,這會兒有意展示,不僅能清晰看到舌釘的模樣,連舌釘下凹陷紅腫的孔洞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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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裏拆着藜麥粥的包裝,一下轉過身去,根本不敢多看:“你……你要不要加熱啊?”

微波爐金屬的表面如實映照出身後的男人。

見我不再看他,沈鹜年無趣地收回舌頭:“不用,我喝涼的就行。”

微波爐的門拉開了又關上,我附上勺子和紙巾,将藜麥粥雙手遞給了對方。

沈鹜年狀似不經意地按住我的手背,接過那碗粥:“你的臉好紅啊,小艾。是太熱了嗎?”

揣着明白裝糊塗。不是舌頭痛嗎?話這麽多……

用力抽回手,我再次假裝忙碌起來:“明天中午十二點你別忘了。”

明天就是卡納大師賽獲獎作品揭曉的日期,彭黛他們訂好了轟趴館準備一起團建。因為是社員親戚開的,價格相當優惠,A下來每個人只要兩百不到,供使用的時間也很寬松,從中午十二點一直到隔天的十二點,足足24小時。

定的集合時間是下午一點,但沈鹜年說他要負責采購食物,所以我們提前十二點就要出門。

“不會忘的,”沈鹜年往後退着,“我明天準時十二點去接你。”

第二天,說是十二點準時到,但他十一點半就出現在了公寓樓下。

我從客廳窗戶往下一望,就望到他的車停在路邊。

本來還慢悠悠吃着挂面,這下只能三兩口解決,抓起手機就下去了。

“你到的好早。”我氣喘籲籲地坐進車裏。

“因為想早點見到你。”他面不改色地說着肉麻話。

車上放着輕緩的音樂,一路上他不時會尋找話題,問一些諸如我昨晚睡得好不好,或者我的朋友都是什麽樣的人之類的問題。

“他們都很好相處,等會兒在超市你會見到一個叫彭黛的女孩,她是我室友的女朋友,也是像姐姐一樣照顧我的人……”想了想,我特意叮囑他,“你千萬別讓她知道你是我的Redvein。”

不然以彭黛的性格,在超市随手抄起把菜刀就能和他幹起來。

“哦。”沈鹜年也不知有沒有領會我的意思,反正是點頭應了。

雖然轟趴館在江市的郊區,不過兩百米左右就有一條地鐵線路,并且不到一公裏有家大型的會員制倉儲超市,出行采購都算便利。

彭黛得知我要帶朋友,朋友還準備負責食物采買後,便主動提出她有會員卡,要幫我們一起采買。我們開車去,她則一個人在超市等我們。

盡管她言辭鑿鑿,有理有據,但我總覺得,她是好奇。她太好奇我從未向他們提起的這位“朋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沈鹜年到底是什麽樣的。

“小艾,這裏!”

從停車場跨進賣場,我立馬就看到等在前方不遠處的彭黛在朝我揮手。

“等很久了吧?”我快速向她跑去。

“沒有沒有,我也就剛到。”她朝我身後張望,“你朋友呢?”

“他在我後頭。”我一指穿過自動門,正朝我們走來的沈鹜年道,“那個穿灰襯衫,個子很高的就是。”

彭黛順着我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爆了句粗口:“卧槽!”

我吓一跳:“?”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麽高啊。”她小聲問我,“是模特嗎?”

“不是,是策展人。”

不知道他以後還做不做策展人了,但目前應該還是的。

“你們認識很久了?”彭黛又問。

“過年時候認識的,他是我鄰居的朋友……一來二去,就熟了。”我簡單概括了下。

說話間,沈鹜年到了我們身前,主動朝彭黛伸出手:“你好,你是彭黛吧,很高興認識你……”

到了人前,他好像又恢複成了一開始我認識他時的模樣,談吐得體,舉止有禮,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他風度翩翩,教養良好。

以前就覺得,他如果想要別人喜歡他,那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看來,果真是如此的。

我和彭黛在前頭選購,他就在後頭推着車,默默跟着我們,不插話,不随意反駁,但也不會讓話題掉地上。

“我來吧,給我。”拿飲料,因為人很多,彭黛直接拿了一箱,他第一時間接過,放進購物車裏。

“拿沒有筋膜的,或者牛裏脊部分,這樣烤起來才不會咬不動。”選肉類,冰櫃裏琳琅滿目的品種太多,我和彭黛不知道選哪種,他見我們拿不定主意,便出聲給我們意見。

“全買吧,我來付錢。”彭黛猶豫着要買小面包還是蛋糕卷做下午茶點心,他直接拿了五六盒不同品種和口味的,成功治好了彭黛的選擇困難症。

他表現得太好,彭黛完全被他俘虜,瘋狂在群裏向大家實況轉播我帶來的這位朋友有多完美。

“一次性杯子忘拿了,好像在樓上,我去拿一下。”跟彭黛說完,我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沈鹜年,他距離我們有段距離,正拿着貨架上一袋速食意大利面新奇地翻看。

想着又不是小孩子,也不用特地說一聲,我直接轉身往樓上跑去。

超市太大,我找一次性紙杯花了些時間,突然想起應該再買兩把刷醬料的刷子,便又跑到買烘焙工具的區域去找。

可能平時買的人少,刷子藏得相當隐蔽,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樣一來一回,耗了不少時間。

乘着自動扶梯往下,半道上,遠遠地就看到人群中有抹灰色的身影穿過一座又一座商品地堆,來回張望,急切地尋找着什麽。

周圍人來人往,不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全然不在意,只是茫然又無措地看向一張張陌生的人臉。

獨一份的身高和體型,讓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沈鹜年。

我從沒見過這樣魂不守舍的他。

該不是……在找我吧?

“沈鹜年!”我叫着他,不由加快腳步向下跑去,無奈我的聲音太過單薄,還沒穿透人群,就消散在了龐大的噪音中。

手上的東西在穿過重重人群時,不知道掉到了哪裏,好幾次與挑選商品的顧客撞到一起,我忙不疊地道歉,嘴裏的“對不起”就沒停過。

可能是聽到了我的聲音,在離沈鹜年還有四五米遠的時候,他轉身朝我這邊望過來。然而目光看向遠處時,身前的環境便難以觀察,一不留意,他撞到了堆在木質框架上呈金字塔型的盒裝麥片。

金字塔驟然倒塌,他一手抓着木架邊緣,另一只手頭痛似的捂住額頭,也跪倒下來。

麥片盒有的砸在他的身上,有的掉到地上,包裝盒破裂,零零碎碎的麥片散了一地。

我幾步沖刺到他身前,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沈鹜年,你沒事吧?”

抓着木架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擡頭看向我,胸膛劇烈起伏着,下眼睑一片緋紅。

“你是哪裏疼嗎?”近看才發現,他身體抖得很厲害。

他一眨不眨地盯住我,又好像壓根沒有看到我,嘴唇如同灌了鉛一樣,只是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什麽?”我只能湊近了去聽。

“我找不到他了,我後悔了……”他夢呓一般喑啞地吐字,“我選錯了。”

後悔什麽?

我的呼吸都輕了,心裏猜測着,他所謂的後悔,是不是後悔救了我,畢竟他之前就說過,他應該把我留在集裝箱裏。

如果後悔了,其實也可以的。

那就到這裏……

“疼痛才是我的宿命,我要更疼一些……我應該一直疼痛……把……”

眨了眨眼,聽到最後一句話,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去看沈鹜年的臉。

他通紅的雙眸觸及我的目光,一把扼住我的胳膊,近乎執拗地又重複一遍:“……把紅線還給我。”

不,我沒有聽錯。

這個為了治愈紅線症煞費苦心的男人,現在僅僅是因為與我在超市走散了,竟然就後悔治愈了自己的疾病,哀求着讓我把紅線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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