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蔫壞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蔫壞
許岸幾乎是硬着頭皮走出去的。
陸臨意沒有下車, 只是後車窗開着,他人坐在窗邊的位置,黑衣冷眸, 長頸白面,顯眼的很。
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只可能是接她。
但至于今天明明不是他們約定的見面時間他還來, 就不得而知。
而且這個行為, 不算磊落。
他自從答應了許岸萬事征求她的意見,做的就還算不錯, 很少再給她這種冷不丁的驚喜。
錢多多興奮的扯着許岸的衣袖, “這個, 這個, 你那天不是沒看清嘛, 這就是主席臺的男人。”
許岸小小的心口嘆了口氣,藏是藏不住了。
錢多多還在說着, “陳學長還是不能比的, 差的有點多了,這個氣質, 這個容貌,啧啧啧, 這個車,哎哎, 許岸,看過來了,他看過來了。”
話音剛落,就只見車裏的人推門而下,寬肩細腰, 長腿窄胯,跟畫報裏的模特似的。
饒是許岸已經和他如此親密,也還總是會在猛地看到他是被晃了身,更何況,他嘴角噙着笑,勾手,“嬌嬌,過來。”
“嬌嬌是誰?”錢多多左右看着,這樓下就他們四個,“難不成是……卧槽!”,
她的髒話跟着許岸的向前走的腳步,條件反射的說出。
許岸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心情。
陸臨意饒有興趣的看着小姑娘那張變來變去的臉,在人站定在他面前時,勾了她的手,“雲姨說想你了,讓我來接你。”
屁話。
雲姨最是注重規矩,絕不會平白和陸先生提這樣沒有邊界感的事情。
擺明了是陸臨意自己的主意。
許岸只能輕提了口氣,轉頭和錢多多說再見。
“我懂,我都懂,”錢多多沖她擠眉弄眼,“你放心走,書我晚上給你拿回去,你千萬別忘了明天下午的考試就好。”說着,還做了個慢走不送的動作。
只是手上的動作不減,許岸幾乎是瞬時收到了微信。
錢來錢來:【回來給我交代!你為什麽會認識主席臺上的那個男人。】
陳遇姿态平和,對這件事情不算吃驚,點頭叫了聲“陸先生”。
陸臨意那副浸潤着骨子裏的眼高于頂洩出,并未應承他的客氣。
幾乎都沒有分給他半點餘光。
倒是宗凱,端了個略有謙卑的笑,“陸先生既然來了,要不要去薛書記那裏坐一坐。”
“來得時候已經和薛伯打過招呼了,宗主任這些日子照顧小姑娘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宗凱連連擺手,讓這樣的人來和他說這樣的話,當真折煞。
陸臨意未在接話,車門開着,許岸坐進去,被他安置在了裏面的位置,隔着玻璃,和錢多多擺了擺手。
錢多多的一雙手都快揮爛似的。
等到車開出校門,小姑娘這才正襟危坐,看着陸臨意。
“陸先生,你今天為什麽來?”
這話熟悉,前一段時間顧淮問他。
“二哥,你為什麽帶她來?”
他那時候怎麽說的,好像只說了兩個字,“喜歡。”
“陸伯伯現在在關鍵時期,你就算不和施寧訂婚,對外至少也應該應着,好,就算你和施寧說好了,不在一起,也沒必要這麽興師動衆,難不成你還真想和她有個結果不成。”
所有人都在好奇,這個小姑娘在他心裏的位置到底如何。
為什麽帶她去。
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帶她去玩玩。
小姑娘好哄,随便給點她不曾見過的,眼睛就亮的像星星,盈盈光亮,好看的很。
人也嬌俏,最是會拿捏脾性,讓他多少有些欲罷不能。
總想巴巴的捧着些最好的東西給她。
後來真的帶了去了,難免沒有自己的心思。
陸家這些年的發展越發穩固。
陸國忠走政/治路子,一路穩紮穩打,施家、顧家都是同支,關系網盤根錯節。
惟一的兒子雖是從商,但手拿把掐的全都是動搖一個地方經濟的大項目,特別是儒意現在做新能源,政策導向的産業。
過猶不及、器滿則傾。
功高震主的道理歷史上有無數鮮活的例子,越是看着榮耀,越是岌岌可危。
陸國忠春秋鼎盛,會飄。
陸老爺子早已退居二線,沒了敏銳。
他卻不能不想。
顧家和陸家已然攀扯着親戚關系,在外人眼中最容易一斷了之的,只有施家。
兩代取消婚約,別說外人看,就是施老爺子自己,也會憤而恨之。
但壯士斷腕總好過連根拔起。
只是讓小姑娘扯進來,是他不想的。
卻又怕利用了別人,小丫頭敏感性薄,委屈的哭了也不會說。
拖着、推着,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再往後,就連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陸臨意二十七年來,第一次做不出一個決定。
結婚對他來說,絕不是難事,相反,是最簡單的事情。
但結婚,才是真正苦難的開始。
他不想讓許岸和他一樣,面臨着陷阱密布,如履薄冰的生活。
更不想把她困束在北青,或是像他母親那樣,作為父親的标簽而存在。
他母親說得對,現在浪漫旖旎的生活與未來她要面臨的現實處境截然不同,許岸會不會願意?
她現在最是簡單,旁人就算知道,也只當她是他閑來無事的小意趣。
還會因着他的存在,護着她,顧着她。
但婚姻,截然不同。
她會被打上陸家人的烙印,像一輩子無法掙脫的枷鎖。
高高在上,又稱孤道寡。
是他掙紮了一輩子,都無法脫離的束縛。
而那個世界裏的自己,遠不是她看到的這般溫潤無害。
陸臨意也怕。
現如今看着小丫頭,剛剛在樓前凍得鼻頭通紅,手指也涼,他大手覆蓋,就把她溫了起來。
“我聽說嬌嬌要和別人吃飯,有些嫉妒,就來了。”
聽聽,這哪裏是陸先生說的話。
許岸眉頭皺着,嗔怪着,“你就知道唬我。”
惹得陸臨意生笑。
親了親她的眉眼。
程源來給他彙報追求許岸的人中,着重提了這個陳遇。
書香門第,陽光溫和,許岸的同齡人,更重要的,他聰明,知道小姑娘的心房難破,停在不近不遠的距離,給予幫助和援手。
這樣的存在,只要他們兩個之間出現裂隙,就容易被他從中介入。
陸先生不喜歡這個可能。
但許岸不懂,她也不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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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沒有回煙齋吃飯。
陸臨意的決定臨時,告訴雲姨的時候已經臨近四點。
好的食材買不到,雲姨幹脆建議他們出去吃。
許岸亮晶晶的一雙眼說想吃涮肚。
“學校門口就有一家,非常好吃。”
軍訓結束聚餐時他們吃的那家,後來錢多多帶許岸去了兩次。
讓她高呼美味,隔一段時間就會饞蟲瘾上來,想去吃。
可話說出口就有些後悔。
一來那地方到底是開在學校門口,不論是規格還是食材,都和陸先生平素裏吃的,相差甚遠,二來沒有房間,每日堂食被擠得吵吵嚷嚷,被同學看到是小,陸臨意那脾氣,一定覺得聒噪。
于是補了一句,“陸先生還知道哪裏的涮肚好吃嗎?”
北青市最不缺的就是這個。
他倒是當真知道一家,只不過地方偏了些,低眸問她,“好吃的重要,還是回去看書重要?”
他記得她同學走之前說的那句,明天下午考試。
小姑娘努力又硬氣,學習的事情比天大。
許岸果然糾結了半響,最後下大了決心似的說道:“出都出來了,當然是吃好吃的重要,大不了今晚讀的晚一些。”
陸先生的手指緊接着敲上了她的額頭,“再熬夜把你拎回尚文苑去住。”
許岸“略略略”的吐了個舌頭,可到底心虛,沒敢說什麽反駁的話語。
她現在當真膽子大上天,對着陸臨意,什麽脾氣都敢發了。
地方的确遠,車駛離市區,又足足開了半個小時才到。
京郊的半山處,若非和陸臨意在一起,她當真以為有人要把她賣掉似的。
不過飯店不算小,在半山腰占了大半的土地,環山繞水,像是個私人莊園。
門口寫着偌大的一個“善”字。
車徑直駛入,門衛絲毫未攔。
許岸有些好奇,“這種地方什麽人會來吃啊,怎麽賺錢?”
“你知道這是什麽山嗎?”
許岸搖了搖頭。
冬日太陽落山早,窗外昏暗,她連路都不認識,更別說知道山名。
“普寧山。”
許岸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卻又隐隐覺得好像聽誰提起過相似的地方,狐疑的看着陸臨意。
“這山頂上,是全國最頂級的精神病療養院。”
許岸的眼眸意料之內的微微睜大,越發覺得這山陰冷可怖,瞬時沒了食欲。
“陸臨意,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吃了。”
小姑娘被吓得夠嗆,陸臨意的壞心思用盡,勾唇輕笑,耐着性子的解釋,“精神疾病分很多種,這裏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你認知的那種,更傾向于抑郁症、自閉症等護理療養。”
普寧山這地方,是北青圈子裏最大的遮羞布。
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正常生活的親人,都被安置在這裏,寧靜、昂貴又冷漠。
冷漠到無法忍受與親人共處一室,要在半山腰建這樣一座奢華的別院,供所有探視人員休息。
有全北青最好吃的涮肚,更有最大的人工溫泉和最齊備的娛樂設施。
讓人覺得諷刺。
眼看着小姑娘還是一臉的防備,把人輕輕帶進懷裏,車還在繼續向內行駛,繞過溫泉和冰湖,向餐廳駛入。
“逗你的,我在這裏住過很久的一段時間,可以跟你擔保,這裏的涮肚最好吃。”
再深入的話題,就會涉及到家人。
饒是許岸再多的好奇,也懂得其中的分寸。
不過是一頓飯,院內富麗堂皇,壓住了半路來得清冷,散了大半的恐慌。
車停在餐廳門口。
燈火通明,甫一進大廳,就有人迎了過來,客氣中帶着幾分局促,“陸先生,談女士今晚也在,療養院的公益項目,她正帶着人吃晚飯。”
先是施寧,又是聶允安,現在還有個談女士。
許岸哼哼嘁嘁的沖着陸臨意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生氣。
陸臨意多少有些差異,但并不算吃驚。
談豔玲在這裏住了那麽久,現在的重心放在青少年自閉症康複中,在這裏碰到,也算正常。
只是懷裏的小姑娘冷哼哼的不理他。
于是噙了抹笑意的問道:“嬌嬌,要見見我母親嗎?”
他意料之內的看到小姑娘一張錯愕、震驚又倉皇失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