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每個人,都曾是凡人中的……

第42章 第 42 章 每個人,都曾是凡人中的……

許晚辭垂下雙眸, 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變得苦澀。

曾經的記憶,越美好,現在回憶起來, 便愈是傷痛。

她靜靜地看着手中的三葉蓮,然後緩緩攥緊,因為太過用力, 指尖已經開始泛起了白意。

她就這樣緊緊握着三葉蓮, 像是握住了生命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季妄聽到許晚辭的話後,不受控制地愣神了一瞬。

他因為崇敬仙尊, 所以對仙尊了解比平常修士稍多一些, 也更能體會到仙尊那漠視萬物、清冷至極的性格。

那個時候, 就連當世已經頂尖的渡劫後期尊者, 在仙尊面前, 也無不戰戰兢兢,不敢擅動。

那樣強大、只能仰視的仙尊……

在許晚辭口中, 卻是另一個模樣。

一個截然相反, 讓他根本無法想象的模樣。

想到這裏,他微微擡眸看向身側的身影:

許晚辭對于仙尊……或許比他想的, 更為重要。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能困住她百年。

季妄看着許晚辭周身萦繞的悲戚與傷懷, 目光擔憂,卻根本不知應該如何勸慰。

他忽然有些後悔, 若是他并未提起仙尊,是不是她就不會如此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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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過轉瞬,他便回過神來,心中的情緒帶着讓人想要皺眉的酸澀:

怎麽會呢?

從斷魂骨到幻顏樹,再到三葉蓮……

許晚辭從未開心過, 她只不過習慣了将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

或許也只有在談起與仙尊相關之事時,她才有這樣一瞬間的情緒外放,讓其他人窺得她早已持續了百年的悲傷。

想到三葉蓮,季妄下意識地向三葉蓮所在的方向看去。

看到許晚辭緊握三葉蓮,此刻已經沒有什麽血色的右手後,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制止她自毀一般的動作。

只是他伸出的手在觸碰到她的右手前,驀然停了下來:

許晚辭……是仙尊摯愛。

是他不能觸碰,只能仰望,也只能守護的人。

季妄像是在與自己心中的聲音做對抗一般,幾息後才緩緩縮回了手。

看着許晚辭對周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樣子,他抿了抿唇,忽然無師自通道:

“三葉蓮只是一個四品法器,大抵承受不了修士太大的力氣。”

聽到他的聲音,許晚辭幾乎是下意識地松開了緊握三葉蓮的手。

明明她的手心已經帶上了暗紅色的血痕,可她卻未曾多看一眼,只是小心地摩挲着腰側的三葉蓮,确定它沒有損傷後,終于安心一般,移開了視線。

誰都清楚仙尊煉制的法器絕不會那樣脆弱,她只是……關心則亂。

季妄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想法,他從儲物袋中又拿出了一個收龍果,輕聲問道:

“要再吃一個麽?”

許晚辭已經重新恢複了平靜,她點了點頭,還沒有開口,季妄就把手中的收龍果塞到了她的掌心。

她微微一怔,随即側過頭對着他認真道:

“極雲尊者,多謝。”

多謝他願意與她說起這些她從未得知的那人的曾經,多謝他這樣認真地記住他。

季妄對上她近乎專注的目光,整個人無措地僵在了原地。

他不自在地側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頸側的紅痣在陽光下紅的奪目。

他悶着聲音道: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遠處,謝聽白手中正在提煉藥效的靈植,霎時化作了一團光點,被吹散在了風中。

這種基礎的靈藥提煉,他數百年來,從未出錯。

謝聽白唇角的笑意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只是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時,眼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然。

極雲尊者。

季妄。

真是比江澤還要礙眼的存在。

謝聽白擡起頭,目光淡漠地掃過許晚辭身側紅衣灼眼的季妄,看着他耳間隐隐的紅意,他唇角溫潤的微笑中,忽然夾雜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惡意:

“極雲尊者不愧是修仙界最了解仙尊的修士之一,尊者提起的一些往事,即使太清宗的幾位長老都未必清楚。”

說到這裏,他聲音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敬佩:

“看來仙尊當年的指點之恩,與尊者而言甚是重要。”

“重要到即使仙尊在意之人,尊者依舊‘愛屋及烏’,日夜守護。”

“真不愧是恩仇分明的極雲尊者。”

愛屋及烏四個字,謝聽白說得很輕,但在季妄耳中,卻如同雷霆一般。

季妄驀然攥緊了雙手,頸側和鎖骨之上的紅痣,一同黯淡下來。

他目光明暗交彙,最後緩緩站起身,眼中帶着一絲堅定:

沒錯。

他是為了回報仙尊的指點之恩,他只是想守護好仙尊的在意之人。

況且,許晚辭也于他有恩。

他只是想要……報恩。

謝聽白看着他不自覺後退的那兩步,眼中帶着一絲意料之中的嘲諷:

以仙尊對季妄的指點之恩,這一生,他都只能如今日這般,跟在許晚辭的身後。

以報恩的名義。

也正是因為仙尊的存在,所以,許晚辭才會對季妄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

當季妄不再繼續崇敬仙尊,認清自己欲望的那一刻,他對許晚辭而言,就與其他人沒有了任何區別。

真是一條無論怎麽選擇,都格外有趣的路。

謝聽白淡漠地移開了視線:

這樣與本性相悖,進退維谷的場景,他曾經最是喜歡。

可如今,他卻只覺得季妄的存在,格外礙眼。

他能剖析出其他人的本性與欲望,也自然能理清自己的所有情緒。

謝聽白垂眸看向空無一物的雙手,然後一點一點握緊:

多麽讓人贊嘆的深情。

沒有任何一個本性涼薄的人能夠拒絕這樣的感情,包括他。

一個只要付出後,收獲就會遠遠大于付出的感情。

不用擔心背叛,也不用擔心時間,甚至不用擔心生死。

這樣合算的買賣,怎麽能讓他……不心動。

謝聽白擡起頭,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許晚辭身前。

他把一株化天草遞了過去,聲音帶着淺淺的笑意:“修煉這麽久,正好趁着閑暇吃點有益神識的靈草。”

“化天草,味甘口感清爽,很适合用來打發時間。”他把化天草遞到了許晚辭唇邊,輕笑着道,“試一試合不合胃口。”

許晚辭并未張嘴,她伸出手接過了化天草,輕聲道謝:

“多謝七長老。”

謝聽白笑得無奈:“你若是能安心休養,減少每日修煉的時間,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這一次,他沒有離開。

他坐在許晚辭身旁,安靜地梳理着儲物袋中的靈植。

一日後,三人終于到達了青元城的邊緣。

許晚辭看着面前延綿不絕的青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原著中,楚青川身受重傷,撕碎傳送符後,被随機送到了青元山中心的位置。

經過一塊巨石時,身上的鮮血融入巨石,然後才通過巨石進入了桃源村。

想到這裏,她并沒有對謝聽白和季妄隐瞞什麽,而是直接了當道:

“青元山中心的位置,應該有一塊兒形狀崎岖的巨石,巨石之中,便是我要找的機緣。”

經過無妄秘境和歸元陣,謝聽白已經不會詫異為什麽她知道這些。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少有的無奈與挫敗。

仙尊在許晚辭身上留下的印記太深,深得怕是要許久才能一點點将它磨滅。

不過沒關系。

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季妄跟在許晚辭的身後,根本就不在意她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地方,也并不在意這其中會有什麽機緣。

他只是專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開口的那一霎那,便用渡劫期的神識覆蓋了整個青元山,然後毫不懷疑地找起了她口中的那塊巨石。

三息後,他輕聲開口:

“青元山的中心,大約有三塊兒這樣的石頭,相距不遠。”

許晚辭聞言唇角揚起了一抹輕笑,她對着季妄認真道:

“多謝極雲尊者。”

身為元嬰修士,即使不能動用神識,青元山的距離對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麽。

半盞茶後,許晚辭站在和原著中的那塊兒巨石前,毫不猶豫地以靈氣為刃,想要劃破手指,按書中的方法進入桃源村。

季妄在她擡起手的那一剎那,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攥住了她手中的靈刃。

他并未用靈力護體,許晚辭的靈刃毫不費力的割入他的掌心。

鮮血在他掌心凝聚,然後如同一道涓細的水流,很快就将手下的巨石染紅。

許晚辭皺起眉頭,手中的靈刃瞬間消散,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季妄有些小心的聲音:

“如果是以血為引,那我的應該也能用吧?”

比他慢了一步的謝聽白掃過許晚辭眼中的神情,唇角的笑意未變,一揮手,一粒丹藥就落在了季妄受傷的手前。

下一瞬,丹藥被碾碎,化作藥粉落在了季妄手上,不過一息,傷口就已經完全恢複,就連他手邊的血跡,都被丹藥帶着的清塵訣打掃的幹幹淨淨。

他看着已經開始有靈氣湧現的巨石,輕笑着道:

“看來尊者的血很好用,巨石已經有動靜了。”

許晚辭看到季妄傷口愈合後,終于移開了視線,看向了巨石。

随後,三人一同被巨石的光芒吞沒。

一片黑暗過後,一陣桃花的幽香襲來,光芒乍現,一個古拙的村落便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他們站在村落的入口,一棵百年的桃樹立在這裏,一陣清風吹來,桃花片片落下,随風飛舞。

許晚辭伸出手,接下一片桃花,看到前方炊煙袅袅的場景,眼中有一絲怔愣:

這裏,就是桃源村。

就在這時,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孩童蹦蹦跳跳地往這邊跑來,看到他們的身影後,她驀然定住了腳步,然後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不是幻覺後,轉過身對着身後的村落大喊道:

“爹爹娘親,你們快來!”

“這裏有一個好好看的姐姐,還有兩個好好看的哥哥!”

孩童的聲音伴着清風傳的很遠,不一會兒,閑暇的村民便都來到了村口:

“小乖眼光好的嘞,這三個外來人,真是個頂個的好看。”

“村裏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板正的後生了!”

“姐姐,你來小乖家吧,阿娘做的飯可好吃了。”

和原著中一般,桃源村中的所有人,都很是熱情好客。

再加上許晚辭等人的樣貌實在是一頂一的好,衆人簡單詢問了一下許晚辭等人的身份後,就熱情地把他們迎到了桃源村中。

謝聽白看着所有村民淳樸真誠的模樣,溫柔的雙眸之下卻藏着一絲微不可查的嘲諷:

若此處真有機緣,那麽這其中所有的弱者,最終都只會成為強者的養料。

這樣脆弱的凡人,對于修士而言如同刍狗,哪怕将整片村落摧毀,都不必擔心沾染因果。

畢竟,早在他七歲時,便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凡人眼中的人間煉獄。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謝聽白的面色都是也一如既往的溫潤親和,面對村民的詢問,也都溫柔有禮地做出了回答。

季妄根本沒有在意任何人。

從進入桃源村後,他便發現自己的修為被壓制在了練氣,靈力的運轉也變得凝澀。

他第一時間用神識探查了所有村民的情況,确定他們都只是沒有靈根的凡人後,他終于放下心,再也沒有看其他人一眼,依舊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許晚辭身上。

許晚辭一只手被名為小乖的女童緊緊握住,溫熱的觸感讓她有些不适應地皺了皺眉,卻最終都沒有把手收回來。

這樣的親近,她不太适應,卻也未曾厭惡。

她看到小乖擡頭看她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微動:

原著中,楚青川來到桃源村時,這裏的村民也是如此的友好好客,給他收拾了一個房間,讓重傷的他在這裏休養了數日。

只是當時楚青川忙着報仇,所以得到機緣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想到這裏,她擡起頭,透過人群靜靜地看着一片片的農田與屋舍。

屋舍的盡頭,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桃花林,無數淺紅的花瓣随着微風起舞,飛遍了桃源村的每一處角落。

很美,美得讓人流連忘返。

村落并不大,很快許晚辭就被小乖牽着來到了家中。

“娘親,你快看。”

随着小乖的呼喚,一個穿着深色麻衣,面容溫婉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看到許晚辭等人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她便回過神來,對着小乖招了招手,把她攬到了懷中。

随後對着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女生性活潑,沖撞諸位了。”

她笑起來,眼尾帶着細細的紋路,卻襯的面色更加溫柔。

這時,一個扛着鋤頭的漢子在門口笑呵呵道:

“你家小乖最是乖覺,見到客人後,便拉着他們來到了這裏。”

“你快好好待客,我去收拾些瓜果,給客人送過來。”

小乖的母親笑着把許晚辭等人迎進了木屋之中。

木屋不大,但整理的很幹淨,桌子上擺着一個木質的花瓶,裏面插着一束桃花,花香隐現,讓室內多了幾分古拙的風雅。

芫娘安排他們落座,緊接着便端上了茶水和瓜果:

“家中貧寒,只有這些,希望諸位不要嫌棄。”

這時一旁的小乖把最紅的那一顆紅果遞到了許晚辭手中:

“姐姐,你快嘗一嘗,這個果子可甜了!”

這樣純粹的善意,讓許晚辭怔愣了一瞬,她接過紅果,禮尚往來一般,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幾個小巧的茶點。

這些茶點雖然是靈植所制,但靈氣并不多,凡人吃下後不會被靈氣撐壞經脈,反倒有延年益壽的作用。

小乖看到糕點後,眼睛一亮,下意識擡頭看向芫娘。

芫娘趕緊道:“許姑娘,你不必如此客氣,糕點珍貴……”

“只是普通茶點,不必放在心上”許晚辭把糕點塞到了小乖手中,擡起頭聲音溫和但卻帶着一絲疏遠,“這兩日怕是多有打擾,希望芫娘不要嫌棄我等前來叨擾。”

芫娘笑眯眯道:“許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

“正好家裏還有兩間偏房,我這就為三位收拾出來,這幾日就安心在這裏住下。”

“若是有什麽需要,直接找我就好。”

許晚辭看了一眼歡快地啃着糕點的小乖,面色依舊平靜。

她輕聲道:“多謝。”

不過一路的時間,在回答村民問題的同時,謝聽白已經不着痕跡地從他們口中套出了許多想要知道的消息。

等到芫娘等人離開後,他看着許晚辭閉上雙眼繼續修煉的模樣,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晚辭,你不喜歡這裏的風景麽?”

許晚辭睜開雙眼,認真地回道:

“這裏雖然會壓縮修為,但是在其中修煉,反倒能夠讓靈力愈發凝實,就連經脈都隐隐有拓寬的跡象。”

“比起風景,我更喜歡在這裏修煉。”

聽到她的回答,謝聽白眼中帶着一絲無奈。

許晚辭來到桃源村後,和之前面對其他人時,也沒有什麽區別。

都平靜有禮,卻又游離在外。

只有提起修煉時,她眼中才會多了幾分真實。

窗外,孩童們的嬉戲聲傳來,許晚辭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她平靜地閉上雙眼,繼續開始運轉靈氣。

謝聽白搖了搖頭,知道許晚辭留意着周圍的聲響,于是繼續開口:

“桃源村與世隔絕,雖說村內的人無法離去,但是每隔幾年都會有一些誤入的外來人。”

“所以他們見到我們,才會這樣平靜。”

“只是那塊巨石應該有什麽限制,到如今,還未有人能夠來桃源村兩次。”

說到這裏,他側頭看了許晚辭一眼:

“晚辭,你尋到你想要的機緣了麽?”

許晚辭指尖微動:

她不是不喜歡這裏,她只是不能喜歡。

與生死相比,桃源村中的惬意與美好,與她而言沒有絲毫作用。

等拿到陰陽雙生蓮後,她就會離開。

想到這裏,她平靜道:

“有所猜測,不過還要等一天。”

“等明晚月圓之時,想來就能找到它。”

這兩日的時間,許晚辭在修煉之餘,見到了許多活潑靈動的孩童,也見到了每日耕種的村民,還見到了炊煙袅袅的傍晚。

時不時會有村民帶着新鮮的瓜果來這裏見身為外鄉人的他們。

這裏沒有天災人禍,也不必擔憂收成稅賦,自給自足,生活的輕松惬意,所以也就格外淳樸。

不知是不是陰陽雙生蓮的作用,所有的村民大都身體康健,并未有什麽病痛,就算離世,也大都是百歲之年,無疾而終。

只是不知為何,幾百人的村落,竟無一人有靈根存在。

想到這裏,許晚辭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她在帶走陰陽雙生蓮後,應該同時留下一株不亞于陰陽雙生蓮的靈植,這樣,有靈植存在,依舊能維持桃源村數百年來的平和安定。

等到明月高懸,許晚辭睜開雙眼,停下了修煉。

今日便是找到陰陽雙生蓮最好的時機。

她翻身下床,季妄在她停止修煉的那一刻,便已經來到了她的門外。

謝聽白也不疾不徐地走出了門。

一地月光之下,許晚辭面色平靜地朝着桃林的方向走去。

原著中,楚青川得到陰陽雙生蓮的過程并不複雜,只是月圓之夜時,偶然在桃林賞花,靈氣便和陰陽雙生蓮有了共鳴。

許晚辭靜靜地停在了桃林的最中心。

這一次,她沒有顧及受傷的識海,而是一同放開了所有的靈氣和神識。

看到這裏的謝聽白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這樣大規模的動用神識,若是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機緣,怕是又要調養數月甚至更久。

許晚辭沒有在意他的想法,她的神識一寸寸的遍布了整片桃林。

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原著中,楚青川輕而易舉得到的靈寶,她每一次,都需要拼盡全力。

這一次,她也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大不了她一棵桃樹一棵桃樹的用神識探查。

以她與大乘期相當的神識和對原著的了解,總能找到想要的機緣。

一盞茶,一炷香……

終于,她找到了。

一棵與其他所有樹無異的桃樹上,忽然有了淺淺的光芒,在回應着她的神識和靈氣。

許晚辭睜開雙眼,一朵一黑一白的并蒂蓮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看着這朵并蒂蓮,謝聽白指尖微動:

這是……陰陽雙生蓮。

是能夠修複一切神識損傷的靈寶,品階并不算高,但是卻極其稀有。

因為很少有像桃源村一般這樣适合它生長的地方。

他垂下雙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只有唇角那抹溫潤的笑意,在緩緩加深。

月光之下,許晚辭一點一點地将陰陽雙生蓮融入神識。

就在她的神識已經将雙生蓮包圍之時,她卻忽然在其中,察覺到了無數生命的根系。

這裏面是——桃源村所有村民的靈根和生命。

她驀然睜開雙眼,目光帶着一絲錯愕: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桃源村一個普通的村落,為什麽會有陰陽雙生蓮這樣的至寶。

是所有村民的靈根和生命,滋養着陰蓮,陰蓮和陽蓮的靈氣互通,又通過陽蓮将靈氣反哺給所有的村民。

早在陰陽雙生蓮的種子種入這片桃林時,所有的村民的生命,就已經和它系到了一起。

它生,村民生。

它死,村民神魂俱消。

許晚辭緩緩閉上雙眼,遮住了眼中的嘲諷:

難怪。

難怪原著中,楚青川離開後,沒有給桃源村留下任何靈寶,用來填補陰陽雙生蓮的虧空。

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明天的日出。

原著中從未寫過一個字,所以沒有人知曉,楚青川神識修複的背後,有着一個村落的累累血骨。

許晚辭緩緩收回了神識。

看到這裏的季妄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有什麽不對麽?”

許晚辭剛動用了神識,若是不吸收陰陽雙生蓮,那她的識海怕是要修養更久,還不一定能完全恢複。

許晚辭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陰陽雙生蓮:

“這裏維系着桃源村所有人的性命。”

季妄根本沒有分毫猶豫,他聲音近乎冷漠:

“那又如何?”

對于他而言,許晚辭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會在意凡人,不會在意他們的喜怒,也不會在意他們的生死。

對于所有的修士而言,都是如此。

他們擁有數千年的壽數,能夠填山移海,凡人的一生太過渺小,産生的因果如同一粒微塵,沒有人會蓄意殺戮,但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

許晚辭驀然側過頭,對上了季妄專注到近乎冷漠的目光。

她心跳慢到了極點,若是她沒有仙尊摯愛的身份,那麽對于所有修為高深的修士,是不是如同這些村民一般,生殺随意。

她轉過頭,看向謝聽白。

幾個時辰前還在與村民閑聊的他,面色溫潤,卻并沒有反駁季妄的話。

他聲音溫柔到了極點:

“晚辭,凡人的一生不過百年,一場天災就能帶走他們的性命。”

“你識海的傷,不能再拖了。”

他順着最有利于許晚辭的方向,溫柔的蠱惑道:

“你不是焦急修煉麽,若是不用這株陰陽雙生蓮,你需得修養數年。”

“遠比一個月更遙遠的時間。”

許晚辭低下頭,靜靜地看着手中的陰陽雙生蓮。

謝聽白嘆息着開口:

“晚辭,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

“這些村民的結局,早在這株陰陽雙生蓮存在時,便已經注定。”

“是啊。”許晚辭喃喃道,“不是我,也會是其他人。”

再過數月,楚青川會來到這裏,沒有分毫猶豫的把它摘走。

這樣多的生命,在修士眼中,從來都不重要。

許晚辭輕輕地笑了。

其實,還有另一種辦法。

她的神識輕輕地覆上了陰陽雙生蓮的根系,然後緩緩用力。

下一瞬,陰陽雙生蓮化作漫天光點,在桃林之中飛舞,然後一粒一粒地落入了正在沉睡的村落之中。

她可以把它歸還給桃源村中的所有村民。

從這一刻起,桃源村再也不受陰陽雙生蓮的控制,他們每一個人,都會擁有只屬于自己的人生。

謝聽白看着許晚辭的動作,呼吸驀然停滞。

他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看着身處漫天微光中的許晚辭,心跳亂到了極點:

他們只是凡人!

他們只是随手可滅,不會帶來任何因果的凡人!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不是為了修煉已經不顧一切了麽?她不是為了修煉連自己的身體都不管不顧了麽?

為什麽要為了這些人,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機緣?

謝聽白定定地看着許晚辭,就像在看着幾百年前,那個被修士舉手毀掉的村落。

曾經拼盡一切才從絕境中活過來的他,如今早已成為了那個修士的模樣。

可是許晚辭……

他伸出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那裏的跳動,甚至超過了數百年前的那一日。

許晚辭沒有在意謝聽白的視線:

她識海中細微的裂痕,又大了些許。

可是她不會後悔。

她做不到為了自己,抛棄所有的良知,抛棄所有的底線。

她不只是為了救他們,更是為了救自己,救在這個世界愈發沉淪的自己。

許晚辭有些疲憊地閉上雙眼。

就在這時,這片桃林,每棵樹上,都湧現出了點點星光,幾百年中,桃源村中沉睡于此的靈魂,彙聚到一起,像是一條長長的銀河。

它們溫柔地擁簇在她周身,然後一點點融入她的識海,融入她的丹田。

識海中的裂痕一點點被修複,丹田處的靈力,也越發充足。

元嬰初期,元嬰中期,最終緩緩停留在了元嬰後期,距離化神,只有一步之遙。

凡人真的不需要在意麽?

當然不是。

因為每個人,曾經都是凡人中的一員。

或許他們不會關系修士的因果,可是他們卻能帶來遠超修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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