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明明……很喜歡笑……

第41章 第 41 章 他明明……很喜歡笑……

謝聽白的情緒外露從來只有一瞬。

再看向許晚辭時, 他唇角的笑意又變回了一如既往的溫潤柔和。

他向側前方走了一步,擋住了略顯刺眼的日光,也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季妄的身影, 他不動聲色道:

“今日陽光太盛,不利于休養。”

“還是回屋調息吧。”

除了沉迷修煉以外,許晚辭在很多方面, 都是一個合格的病人。

聽到謝聽白的話後, 她并未疑惑,也沒有反駁, 只是聽話地轉過身, 推開房門回到了屋內。

總歸對她而言, 屋內和屋外并沒有什麽區別。

謝聽白看着她乖巧的模樣, 指尖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目光也愈發溫和。

他手中拿着今日煉制好的丹藥,神色淡漠地掃過不遠處那個礙眼的身影, 也跟着走了進去。

等到小院只剩下季妄一人時, 他耳尖的紅意漸漸消退,脖頸上的紅痣仿佛也黯淡了幾分。

他仿佛不适應一般, 皺眉攏了攏脖頸處的外袍,卻在下一瞬又小心地把頸側外袍上的褶皺撫平, 然後沉默地走到角落之中,目光專注地看着房門的方向。

寧孟瀾最近一直忙着應付其他宗門的試探。

十大宗門的宗主, 每個人恨不得每天都和他聊幾句,談話中三句不離上古戰場,五句不離許晚辭,生怕他聽不懂他們的意思。

這些宗門的衆位長老更為直接,給太清宗發了拜帖, 說要上門交流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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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都快百年沒有聯系了,他們哪裏有什麽感情可以交流!

每天他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怎樣把這些拜帖合情合理地推掉。

今日來到萬劍鋒,寧孟瀾便得知許晚辭身上傷勢依然恢複,可以使用靈力。

他還來不及開心,就聽到了一個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他絕望的消息。

他看着面前目光堅定的許晚辭,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查地顫抖:

“晚辭,你要……出宗游歷??!!”

許晚辭認真地點了點頭:

“宗主,七長老說我如今傷勢已然無礙,只需要以丹藥滋養神識便好。”

“既如此,宗門之內與宗門之外也沒有什麽不同,還不如趁着這段時間游歷一番,還能找尋一下有無能恢複神識的機緣。”

聽到她的回複,寧孟瀾眉頭皺得愈緊,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晚辭,你的神識在宗內調養,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恢複如常。”

“何必舍近求遠,漫無目的地去找尋機緣?”

說到這裏,他嘆了一口氣道:

“并非我不許你外出,只是外面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受傷。”

“你如今重傷初愈,應好好調養,在外面終究沒有宗內方便。”

也不是他杞人憂天,實在是許晚辭這兩次出門給他帶來的驚吓太大:

第一次許晚辭出宗執行宗門任務,誤入上古陣法歸引陣,重傷方回。

還有半月前的上古戰場,無數宗門尊者在外盯着,可許晚辭神識丹田卻都受了重傷。

這次傷更重,有謝聽白在,還調養了一月,才堪堪能使用靈力。

就算在宗門之內,他都時不時擔心會天降橫禍傷到許晚辭,要是出了宗門……

想到這裏,寧孟瀾的面色都變得白了幾分:

許晚辭如今可是太清宗的寶貝疙瘩,萬萬不能再受傷了!

許晚辭看着寧孟瀾,聲音很輕:

“宗主,幾個月的時間,太長了。”

這樣漫長的時間,于她而言,太過難熬。

寧孟瀾聽到她的聲音後,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曉她如今不顧一切修煉是為了什麽。

可愈是如此,他便愈會擔心。

他不死心地勸道:

“晚辭,你傷勢還未好全,不若再休整半月,到時你若還想外出游歷,我定不會繼續阻攔。”

許晚辭對着寧孟瀾行了一禮,認真道:

“宗主放心,如今,我會拼盡全力活下去,不會把自己置身于危機之中。”

“還望宗主成全。”

寧孟瀾看着她的動作,知道她是下定決心要走。

許晚辭決定的事情,哪怕他身為宗主,也沒有一點辦法。

他也不能強行把她困在太清宗。

況且太清宗中的靈寶丹藥,确實沒有辦法完全修複她的識海。

她心有牽挂,焦急修煉也是應該。

罷了,如今只要她願意求生,只是外出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大不了他多做一些準備。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下意識掃過角落中的季妄:

有極雲尊者在,想來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他在心中勸慰了自己半盞茶後,才略顯無奈道:

“既然晚辭心意已決,那本宗主就不勸你了。”

“只是……”

寧孟瀾語鋒一轉,一臉嚴肅道:

“外面畢竟比不得太清宗,我為你準備一些靈寶法器,你可不要推辭。”

許晚辭聞言緩緩眨了眨眼睛,她對着他又行了一禮:

“晚辭謝過宗主。”

翌日。

寧孟瀾看着站在飛舟前的許晚辭,目光滿是不舍和擔憂。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嚴肅,可聲音卻帶着一絲老父親般的不舍:

“晚辭啊,你真的要走麽?”

許晚辭看着他略微發紅的眼眶,聲音帶着一絲小心和疑惑:

“宗主,您還好麽?”

“本宗主沒事。”寧孟瀾露出了一個滿載勉強的微笑,“只是昨日做了些許噩夢罷了,不礙事。”

他深吸一口氣,一臉凝重地叮囑道:

“晚辭,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遇到危險一定要以安危為重,千萬不可逞強。”

“若是遇到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捏碎儲物袋中的法陣,三長老即刻便能趕到……”

把事情事無巨細地交代了一遍後,他又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季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極雲尊者修為高深,有他在,大抵沒有人能傷到許晚辭。

可是他真的會照顧人麽?

這一路路途遙遠,許晚辭身體又未好全,若無人照料,傷勢加重該如何是好啊。

想到這裏,他眉頭緊皺:

過幾日便是江家寒池開放的時間,江澤與江秋寧都被江家召了回去。

楚青川在外執行任務,沈問心如今又在閉關修煉……

這樣一看,能陪許晚辭一同外出游歷的人,少之又少。

就在這時,身側傳來一聲含笑的問候:

“宗主這是在為何事煩憂?”

寧孟瀾轉過頭,眼中帶着一絲驚喜:

“聽白?”

謝聽白一身青衣,衣角的青竹暗紋于行走間隐現,他停下腳步略一拱手,行動間帶着一股賞心悅目的溫潤之感:

“聽白見過宗主。”

寧孟瀾趕緊用靈氣托起他,聲音帶着小心翼翼地試探:

“聽白,你這是要……”

謝聽白略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身為藥師,自然應該跟着未痊愈的病人。”

“也好随時觀察病人狀況,以便于調整藥方。”

寧孟瀾聞言終于露出了一個舒心的微笑,他拍了拍謝聽白的肩膀,一臉放心道:

“如此甚好,甚好。”

“這段時間,就麻煩聽白了。”

飛舟之上。

謝聽白站在不遠處,面色近乎淡漠地看着不遠處的場景。

他向來習慣在人群之外,不着痕跡地觀察每一個人的心中所想,觀察他們深埋心底的自私與欲望。

所以,他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季妄對許晚辭的在意。

完全沒有隐藏,甚至想要昭告天下一般的在意。

真的只是因為仙尊麽?

謝聽白拿着苦寒參的手緩緩用力,唇角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嘲諷:

亦或者,仙尊只是一個用來騙過他自己的借口。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暗色。

季妄靜靜地站在許晚辭身側。

他穿着一件紅色勁裝,暗金色的腰帶将他的腰身勾勒的愈發纖瘦,可其中隐隐蘊含的力量,卻讓人不能忽視。

這次的勁裝領口略低,纖細的鎖骨之下,也有着一顆紅痣,與頸側的紅痣交相輝映。

曾經從不離手的極雲刀,此刻化作了一枚耳飾,靜靜地落在耳垂之上。

他周身氣質內斂,再也看不出曾經分毫的兇狠暴戾,反而像是一個聽話的纖美少年,正專注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他能察覺到不遠處謝聽白的打量,卻分毫沒有放在心上。

只要謝聽白不傷害許晚辭,那對他而言,他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在意。

這個世間,曾經讓他在意的人,只有仙尊。

如今,只有許晚辭。

他一定要代替仙尊,守護好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想起這段時間許晚辭每日從早到晚從未開懷,只是怔怔地看着小院中幻顏樹的模樣,他微微抿唇:

他還要……讓她開心。

只是……

季妄看着自上飛舟後,從未看他一眼,一直盤膝修煉的許晚辭,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許晚辭早已經習慣了所有人的注視,也習慣了忽視所有人的目光,安心修煉。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休養,鮮少運轉靈氣,更不用說修煉了。

雖然她一直都表現的平靜淡然,可是心中卻已焦急了許久。

自從來到修仙界,她遭遇的危機從未停止,甚至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危險。

她沒有辦法控制其他人,只能盡可能的提升自己的修為。

如今每一日的時間,對她而言都彌足珍貴。

從登上飛舟的那一刻,她便已經開始盤膝運轉體內的靈力。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看着依舊在修煉的許晚辭,季妄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他無聲地單膝跪地,一只手撐在膝上,看向許晚辭的目光帶着未曾抑制的擔憂。

許晚辭重病初愈,第一次運轉靈力應該循序漸進,修煉這樣長的時間,怕是對身體有礙。

可是看着她專注修煉的模樣,他的手伸了又縮,卻依舊不敢打擾。

這時,謝聽白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靈植:

從無妄秘境歸來後,他見過許晚辭修煉的模樣。

日夜不休,近乎着魔。

只是因為得知了那個人有一線生機的消息,她便為了那一線生機,拼盡了全力。

如今亦是。

謝聽白擡眸看了正在修煉的許晚辭一眼,指尖一動,一瓶凝神丹就出現在他手中。

雖然他身為藥師,極擅煉丹,卻從未像這段時間一般,小心翼翼地醫治一個病人。

一個雖然謹遵醫囑,卻偏偏讓他愈發無可奈何的病人。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已經習慣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随時觀察她靈氣的運轉。

他走到她的身前,把一粒丹藥遞到她的唇邊,聲音帶着少有的無奈:

“服下丹藥後,休息半個時辰。”

許晚辭終于睜開了雙眼,她擡起頭,看着出現在身前的謝聽白,她稍顯遲鈍地眨了眨眼睛,随後伸出右手接過了丹藥,乖巧的服下。

明明是酸苦非常的丹藥,她的面色卻依舊沒有什麽變化。

她只是沉默地服下,然後對着謝聽白認真地道謝:

“多謝七長老。”

謝聽白并未回複,只是淡然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他知道,這半個時辰內,許晚辭不會繼續修煉。

季妄看到許晚辭終于放下修煉的模樣,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沉默地回到了三步之外的位置。

半個時辰後。

幾乎是一瞬也不差,許晚辭便開始再次盤膝修煉。

兩個時辰過後,季妄再也看不下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盤膝坐在了許晚辭身邊。

他看着她如今依舊蒼白的側顏,微微抿唇,有些突兀地開口道:

“六百年前,玉堂河有蛟龍作祟,當時城池內有渡劫尊者坐鎮,卻依舊拿蛟龍無可奈何,交手時節節退敗。”

“就在城池就要被蛟龍掀起的風浪淹沒之時,是偶然到此的仙尊揮手制敵。”

“只是一擊,蛟龍便被困住,再無掙紮。”

曾經說起這些,他面色是從來都止不住的近乎狂熱的敬仰,可是如今,他聲音卻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目光也在時刻注意着身側人的動靜。

看到她停下修煉後,他心中倏地湧上幾分陌生的情緒。

這情緒太過複雜,他理不清,卻也不想理清。

他放緩聲音繼續道:

“那個城池,便是絡龍城,仙尊那一擊的餘韻,持續了百年,那百年中,有不少修士修為停滞之時,便會去玉堂河邊悟道。”

許晚辭睜開雙眼,第一次側過了頭,看向了身側的人。

她的聲音明明那樣輕,卻偏偏帶着厚重到了極點的傷懷: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絡龍城中,如今怕是也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季妄聽着她嘆息一般的聲音,不知為何,感覺自己的喉中似乎染上了幾分苦澀。

他不知曉該如何讓一個人開心,只能沉默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個收龍果,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許晚辭身前:

“這是絡龍城中的收龍果,雖然只是一個三品靈果,但卻承載了當時城民對未來的美好希望。”

“要試一下麽?”

許晚辭怔愣着接過了他手中的靈果,低下頭,輕輕地咬了一口:

“好甜啊。”

甜……麽?

季妄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怔愣而複雜:

可是收龍果,從來都以酸聞名。

這一刻,他心中的情緒,似乎比收龍果還要酸澀幾分。

這一刻,他想的不是贊賞她對待仙尊的深情。

而是……這樣懷念一個人,太累了。

若是仙尊還在,怕也只會希望她,能夠過得開心。

看着許晚辭眼中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期待,季妄沉默了一瞬,再次說起了那些他知曉的與仙尊有關的事情。

這是許晚辭,第一次從其他人的視角中,聽到有關清衍仙尊的傳聞。

太清宗早把清衍仙尊的一切封存,其他人,也根本不敢提起仙尊的名號。

如今,季妄已經對她與仙尊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她也不必提防什麽。

她認真地聽着,聽着幾百年前,那個在修仙界中說一不二,揮手便能讓修仙界為之震動的清衍仙尊。

聽到只要仙尊所在,周圍百裏內遍地靜寂,連蟬鳴都未有的形容,她輕輕地揚起了唇角,聲音帶着一絲無奈:

“他哪裏這麽兇了。”

“明明他……很喜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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