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才是天道的偏愛
第61章 第 61 章 這才是天道的偏愛
魔尊大婚, 舉目皆慶。
向來魔氣陰森、死氣沉沉的魔界,今日在魔尊的命令下萬裏紅妝,魔界的所有魔修魔民都必須表現的欣喜同樂, 但被許晚辭救下的魔啓城城中是一片真實的歡欣鼓舞。
看起來不像是森冷的魔界,倒像是修仙界普通城池中的場景。
魔尊有命,高魔之上的所有魔修, 需得前往應天臺觀禮。
所以, 大婚當日,魔宮周圍的魔城, 被魔界各地的高魔、極魔擠了個滿滿當當。
修仙界四人游走于衆多魔修之中, 神經緊繃。
他們四人如今看起來都是極魔的修為, 身為極魔, 身上所有的特征都無限趨近于普通人, 只有臉上帶了一些漆黑的魔紋。
顧雲绮聽着不遠處魔修們的談論,和身側的大長老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應天臺?
魔界修士進階不需要天道之力, 也不需要同修士一般渡雷劫, 所以魔界之中根本沒有溝通天地的地方。
魔尊居然為了這次大婚,專門修建了一座應天臺, 用以結契,得到天道承認。
看起來, 魔尊對這位魔後,真是用情至深啊。
顧雲绮一緊張, 就喜歡胡思亂想,她用神識對着身側的大長老道:
“你說這個魔後到底是什麽樣的天仙,居然能讓魔尊言朔動心?”
“不對,也說不定是魔尊的愛好格外迥異,魔修嘛, 本來喜好就異于常人……”
“那這位魔後,是三頭夜叉?還是魔獸成精?”
大長老聽着她不着邊際的話,面色嚴肅地掃了顧雲绮一眼。
顧雲绮趕緊停了下來,繼續朝前走去。
緊靠着魔界邊緣的修仙界中。
修仙界數位大乘渡劫修士站在周圍,面色緊張的看向盤坐在地的佛修。
佛修一身粗布的白色衣衫,明明有着一張出衆至極的臉,可是第一眼望去,卻根本記不住他的長相,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澄澈如許、靜谧安然的氣息。
讓人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心神不自覺的安定下來。
他雙眼緊閉,因為提前出關,他身上的傷勢并未好全,修為也倒退到了渡劫初期,每一次靈氣的使用,于他而言與受刑無異。
他面色蒼白,眉眼卻并無痛楚之相,只有一片沉靜的專注。
他以靈氣為介,透過江澤等人身上攜帶的法器,仔細地觀看着魔界中的一切。
找到那一絲許晚辭相關的氣息時,他聲如清風:
“右行七步。”
魔界之中,江澤等人聽到後,依言而動。
他們依照佛子的引導,一步步地朝着許晚辭被關押的方向走去,只是……
顧雲绮看着周圍熙熙攘攘的魔修,以神識對周圍三人傳音道:“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這不是去應天臺的方向麽?”
“魔尊這是強迫晚辭觀禮了?”
江澤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冷然的面色中,帶上了一絲凝重。
這時,四人已經來到了應天臺前。
這是一座由仙魔兩界無數珍寶堆砌而成的百米高臺,魔寶在外,嚣張肆意,靈寶在內,靜谧溫柔,靈氣與魔氣交相輝映,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由極品靈石砌成的臺階,拾級而上,直至高臺。
高臺之上,天地之契靜然而立,等待着大婚的二人,将神魂契于其上。
無數高階的魔修都滿臉敬重的站在應天臺下,即使擡頭,也只敢輕掃一眼,不敢多看。
向來嚣張的頂階大魔,在魔尊面前,也與低階的魔妖無異。
即使知道大喜之日,魔尊不會輕易殺魔,可他們依舊戰戰兢兢。
應天臺周圍,七大魔将分開鎮守,稍有異動,便會成為他們手下魔魂。
魔修之中,江澤定定地看了一眼應天臺的方向,緩緩攥緊了雙手:
魔尊大婚,為何應天臺上不止有魔寶,還有許多無數修仙界都難得一見的靈寶?
除非……
這時,七位魔将整齊地朝着一個方向跪了下來。
應天臺周圍的魔修,也沒有分毫猶豫,恭敬的跪了下去。
江澤死死地盯着出現在應天臺臺階之下的兩個身影,周身寒氣湧動卻又被他拼命壓制。
他身邊的季妄與太清宗兩位長老,面色也都滿是錯愕。
大長老最先反應了過來,用靈氣轉化而成的魔氣,将三人一同拉了下來,四人的身影,轉瞬淹沒在了衆多魔修之中。
沒有人想到,魔尊言朔身邊的人,居然會是許晚辭。
修仙界中,透過江澤等人的目光,盤坐在地的佛子白舟也看到了與魔尊言朔并肩而立的許晚辭。
許晚辭身上穿着魔族大婚時的紅黑婚服,繁華精致,暗金色華貴的發冠之下,是一雙平靜懵懂,沒有任何起伏的眸子。
這場整個魔界都在歡慶的大婚,對于她而言卻仿佛只是一個不需要靈魂就能完成的任務。
即使看到了許晚辭如今魔後的身份,白舟的目光依舊沒有什麽波動,他只是細細地觀察着她身上湧動的魔氣,聲音越過千裏,傳到了江澤等人耳邊:
“許施主大抵是被魔尊控制了。”
白舟的聲音讓魔界四人回過了神,哪怕是脾性最易暴怒的季妄,此刻也都安靜的跪在原地,眼中所有的情緒都被他牢牢壓制,只剩下一片冷靜。
其他人和他的表情相似。
他們本以為魔尊大婚,魔界必定混亂不堪,所以想趁亂找到許晚辭,将她帶離魔界。
這些計劃,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魔尊分身乏術,不會注意到他們,更不會對他們動手。
可如今,他們身邊是數百位高階魔修,應天臺上,還有魔界之主言朔。
在言朔的魔氣之下,他們離開魔界的符箓,都不一定能發揮作用,更不用說帶許晚辭離開魔界了。
可即便如此,四人眼中依舊沒有分毫退意。
既然許晚辭并非自願,那他們就拼盡一切,帶她離開!
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拼出一線生機。
應天臺下,言朔握住許晚辭的手腕,一步一步地朝着高臺而去。
感受着身後幾道努力僞裝魔氣的靈氣,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修仙界的人,也來了。
也好。
幾個修士而已,在魔界能掀起什麽風浪?
倒不如讓他們親眼見證——
見證仙界至尊清衍仙尊的摯愛,在今日成為他的魔後。
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知道這個消息後,臉色一定分外好看。
今日不宜見血。
等到大婚之後,再殺了他們。
言朔側頭看向身側與他并肩而行的人,暗金的發冠之下,她目光似乎帶着淺淺的懵懂,雙唇緊抿,沒有一絲微笑。
她就這樣靜靜地往前走着,從始至終都未看他一眼。
他握着許晚辭手腕的手逐漸用力,強行壓住了心中的不安:
大抵是這段時間他運轉魔域的次數太多,擾亂了她的認知。
等到大婚之後,他自然會減輕她身上的魔域,那時她便能恢複成以前的模樣。
恢複成以前那個愛他,信任他,會小心翼翼關心他傷口的許晚辭。
許晚辭感受着身側人稍顯暴動的魔氣,心中微沉,但是腳步依舊從容向上:
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麽?
為什麽言朔的反應,有些不對?
只是一瞬,她就壓下了所有的慌亂:
愈是危機,她反而愈發冷靜。
只要到達應天臺就夠了,再之後發生什麽,都與她無關。
她安靜地看着前方,眼中帶着被言朔控制之後的懵懂乖巧。
在到達應天臺之前,她不能出錯。
在言朔與許晚辭登上高臺的那一瞬,漆黑的高臺瞬間亮起,柔和的光暈之下,天地之契的書卷被靈氣托舉,靜靜地矗立在高臺的中央。
天道之力,溫柔地灑在了高臺之上。
只要以神魂簽下天地之契,兩人的關系,就能得到天道承認,一榮俱榮,生死與共。
無論身在何處,他們都能得知對方的消息,得知對方平安與否。
言朔看了一眼身側的許晚辭,牽着她來到了天地之契前。
禮成之後,無論她能不能恢複記憶,都不可能逃離他的身邊。
應天臺下,不少魔修都擡起頭,見證着幾百年來魔界第一個魔後的誕生。
江澤等人也擡起了頭。
他們身體的靈氣無聲無息的凝聚于半步神器伏魔缽之上,千裏之外,白舟以佛力控制着伏魔缽積蓄的靈氣,面色變得愈發蒼白。
以伏魔缽的威力,即使在魔界,也足以傷到魔尊言朔。
只是傷到,還遠遠不夠,他們必須瞬間爆發出身上半座靈脈的靈氣,以靈氣轟炸,傷到所有的魔修包括魔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帶走許晚辭。
即使他們拿出所有的底牌,成功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一。
魔尊本就是如今當世最強,他們又身在魔界。
可他們別無選擇。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他們也必須救下許晚辭。
四人擡頭雙眼緊盯着高臺上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看着言朔在天地之契上,刻下了自己的神魂之息,再之後,許晚辭也對着天地之契伸出了手。
天地之契上只要刻下兩人的神魂,那他們的關系就會得到天道承認,永不分離。
不能再等了!
江澤他們體內的靈氣,已經凝聚到了極致,随時都有可能爆發,千裏之外,白舟的神魂與靈氣也都附着在了伏魔缽上。
可比他們更先動作的,是臺上的許晚辭。
應天臺上,在所有人或緊張或期待的目光中,許晚辭伸出的手,輕輕地落了下去。
言朔看着她的動作,心中湧上了不可控制的慌亂,他隐住所有的情緒,放輕聲音誘哄道:
“晚辭,是太累了麽?”
“沒關系,只要你把神魂的氣息留在上面,一切就結束了。”
“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在他關切的聲音中,許晚辭并未回答。
她後退了一步,擡起頭,眼中再不是被控制過後的乖巧,而是一片陌生,她聲音很輕:
“你不是他。”
這一句話,如同一陣清風,吹開了混沌之中幾日來經久不散的迷霧。
天際之中,蕭玉衍感受着胸口處陌生卻又熟悉的跳動,安靜的閉上了雙眼,唇角揚起了一絲淺到可以忽略的弧度。
曾經落在心田的那粒種子,悄然生根。
喜與憂,皆因一人起。
虛無之中,清風徐來,藍色漸染。
應天臺下的江澤等人也聽到了許晚辭的聲音,他們積蓄靈氣的動作戛然而止。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們目光中帶上了幾分不可置信:
難道許晚辭之前将魔尊錯認成了……仙尊??!!
所以才會答應大婚,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
可是魔尊知曉麽,若是知曉,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殺了她才能洩憤吧?
應天臺上,言朔看着許晚辭眼中的陌生與疏遠,心髒瞬間跌入谷底:
他明明都已經接受了她混淆他與蕭玉衍的事情,為什麽她還不知足,還要發現不對呢?
他根本不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恢複記憶,也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任何言語。
他幾乎是在許晚辭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将魔域加深到了極致,想控制着她簽下天地之契。
可是這一次,許晚辭并沒有同之前一般乖巧聽話,她看着言朔猩紅的雙眸,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她感受着體內完全與丹田融合的天華參,又後退了一步。
這一次,她漠然地摘下了頭上的發冠,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你不是他。”
她話音剛落,身上的氣息,也驀然暴漲,從元嬰後期,直接來到了化神。
天際之中,雷雲乍顯。
她靜立于雷雲之中,帶着雷霆之氣的狂風将她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滿頭青絲随風飛舞,極致的危險之下,她的笑意卻是在魔界從未有過的真實動人。
這是幾千年來,第一次有修士在魔界渡劫。
修士渡劫的雷霆之氣,直接将不遠處的言朔逼退,讓他再也無法接近許晚辭分毫。
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許晚辭這是在求死。
魔界根本沒有她渡劫需要的靈氣,周圍無孔不入的魔氣,會在渡劫時如同靈氣一般灌入她體內,這種痛楚,猶如有魔刀在淩遲她的身體。
更不用說在修仙界都難以熬過的雷劫。
在她決心渡劫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注定。
只能是……死。
言朔也意識到了許晚辭要做什麽:
她寧願死,也要離開他。
他不顧後果地讓魔域侵入風暴的最中心,這一次,他只有一個命令:
“停下來。”
看着依舊湧動的雷劫,他妥協道:“只要你停下來,大婚即刻廢止。”
這一次,魔域依舊沒有任何作用。
許晚辭感受着腦海中陌生卻又熟悉的記憶,遲緩地眨了眨眼睛:
穿越之前與穿越之後的一切,她都記了起來。
以言朔的性格,她走錯一步,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沒有想到她失去記憶後,也是憑借着對清衍仙尊的‘深愛’,才找到了一線生機。
這樣一看,蕭玉衍大抵真是她命中注定的‘貴人’。
言朔看着許晚辭垂眸輕笑,仿佛欣然赴死一般的模樣,心中忽然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慌亂。
雷劫之下,誰也無法逃脫。
他是真的會失去她。
他猩紅的雙眸中,滿是瘋狂以及……深埋于瘋狂之中的悲傷。
雷劫之中的魔域,已經耗盡了他身上所有的魔氣,就連體內的魔珠都已經近乎枯竭。
這樣嚴重透支魔氣帶來的傷勢,若是之前的許晚辭,早已經擔心的撲了過來。
可是如今,她只是安靜的站在雷雲之中,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有些東西,失去後,才知道有多珍貴,才更想瘋狂占有。
他一字一句道:
“我可以成為他。”
“只要你想,我可以成為第二個他。”
許晚辭擡頭看向陰雲密布的天際,魔界之中,依然沒有藍天,只有漆黑魔氣與陰暗的雷雲。
她任由自己被狂風卷席,被雷霆之氣包圍,任由自己沒入死亡的懷抱之中。
她安詳的閉上了雙眼,聲音溫柔而決絕: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第二個蕭玉衍。”
化神期雷劫本就迅速,雙倍雷劫更是來勢洶洶,再加上許晚辭一心求死,根本沒有留下哪怕一刻與言朔周旋的餘地,只不過幾句話的時間,雷劫已經完全彙聚,第一道雷劫,随時都有可能劈下。
應天臺下的江澤等人看着高臺上的現狀,幾乎是在一息間就做出了決定。
比起帶許晚辭離開,如今最重要的是讓她活下去。
他們必須盡量提供給她渡劫所需的靈氣。
半個靈脈的靈氣,被他們毫不猶豫的凝聚起來,只等彙聚完成,就會送到高臺之上。
哪怕之後的他們,将要面對半個魔界的圍攻,他們也未曾遲疑。
随着他們的動作,周邊的魔修發現了不對,朝着他們彙聚而來。
應天臺上。
許晚辭安然地閉着雙眼,等待雷劫的那一瞬,便融化丹田中的天靈丹。
可是,沒有天雷。
一陣清風,吹散了所有的雷雲,也吹散了魔界那永遠都暗沉的天空,淺淺的藍色将許晚辭一點點環繞。
無盡的藍色将天空渲染成了一片藍海,藍海之下,許晚辭的修為一點點凝實。
這是……天地異象!
只是魔界的靈氣終究不夠許晚辭成功晉升化神。
就在江澤等人一邊艱難的在衆多魔修手中求生,一邊将凝聚的靈氣抛到半空之中時,一陣所有人都未曾察覺到的空間波動悄然而至。
所有人都見到許晚辭進入了那幾百年方才出現一次,只容一人進入的蘊靈秘境。
下一瞬,秘境消失在了衆人眼前,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當天道對一個人有了偏愛,連既定的死局,也只會變成一個所有人求之不得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