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想見一見尊者笑起來的……
第72章 第 72 章 我想見一見尊者笑起來的……
許晚辭感受着已經逐漸成型的識海, 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玉瓶。
她來修仙界已久,自然也清楚一些常識:
除了那些天賦極佳,生來便有識海的修士, 其他修士想要修得識海,無一不需要經歷艱難的磨砺。
天賦越低,開辟識海的過程, 便越艱辛, 也越痛苦。
她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天賦,很差, 或許終其一生能達到的最高修為, 也不過築基。
可是方才在身前人的動作下, 她卻沒有感覺到絲毫不适, 反倒有一種被天材地寶滋養的溫暖。
她看着身前人放下抵在她眉間的右手, 指尖不受控制的動了一下,也終于回過了神:
如今她終于可以确定, 這就是她的夢境。
一個映射着她內心想法, 甚至能完成她一些心願的夢境。
而且……
她擡起頭,目光一點點上移, 最終落入了那雙勝過萬千月色的眼眸之中。
她幾乎下意識放緩了自己的呼吸:
雖然無法控制夢境中的場景,但她好像可以在夢境中, 得到這個人所有的偏愛。
甚至好像能夠……控制他。
就如同她的謊言一般。
或許是因為她如今的修為太低;或許因為這是她的夢境,她比以往少了幾分警惕;又或許她被身前人的美色幹擾了幾分思緒。
向來能感知他人情緒的她, 并沒有察覺到蕭玉衍深藏于眼底的緊張,也沒有聽到在兩人對視那一瞬間,他混亂至極的心跳。
許晚辭意識到自己再次失神後,隐住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情緒,小心地後退了一步, 拉開了和身前人的距離。
她需要讓自己,保持冷靜,即使是在夢中。
看着她的動作,蕭玉衍失控的心跳聲倏地放緩。
他右手輕擡,仿佛是想挽留什麽,最終卻又克制的放下。
他剛蘇醒,還未學會如何與人相處,更不知曉該如何讓一個人留下。
他只能如同方才一般,聲音帶着小心翼翼與毫不掩飾的偏愛:
“你……還有什麽想要的麽?”
許晚辭聞言,面色微怔,心中卻湧起一個無奈的念頭:
夢中,她對自己,還真好啊。
她眨了眨眼睛,并沒有拒絕:
總歸只是一個夢,就算得到了修仙界至寶,在醒來後,也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
還不如在夢中,讓自己開心一下。
想到這裏,她擡起頭,眼中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輕松與笑意。
她信任而期待地看着身前人:
“尊者,我聽聞六品的化雨昙,是很美的藍色。”
“我可以……”
她謊言中,出現過許多化雨昙,可是她卻從未見過落玉峰中,那片真正的化雨昙花田,也從未見過,化雨昙中的清衍仙尊。
既然是能達成所願的夢,那就讓她見一見吧。
哪怕只是一株化雨昙也好。
她還未曾說完,就見到一道淺藍的靈光環繞了兩人周圍。
月色之下,靈光所及之處,一株一株的化雨昙發芽,生長,最終開花,形成了一片藍色的花海。
本來只有一現的昙花,此刻卻被靈氣留住,靜靜地開在月色之下。
許晚辭看着目光盡頭處依舊存在的藍色花田,微微垂眸,輕聲道:
“很美。”
聽着她的回答,蕭玉衍仿佛怕她離開一般,垂眸認真地看着她:
“那……你還有什麽想要的麽?”
他只能這般,近乎笨拙地想要留住她。
許晚辭聞言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思緒,擡起頭無奈地看着他:
就算是夢,這個人對她也太……百依百順了吧?
怎麽看起來好像偏愛到,已經沒有了底線。
這時,她心中對清衍仙尊這個人的陌生之感,不自覺的褪去了幾分。
她一只手撐着下巴,雖然面色認真,聲音卻帶上了幾分随意:
“我聽聞玉霜糕很好吃,可我從未嘗過。”
看着她靈動活潑的動作,蕭玉衍的目光放柔,眼中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存在,只剩下了她一人。
他一揮手,萬千靈氣凝結而成的玉霜糕,就出現在了她的手邊。
許晚辭接過糕點,咬了一小口。
嘗到味道後,她眼睛一亮。
入口即化,帶着靈氣的糕點,不僅好吃,還立竿見影地提高了她的修為。
這可比她曾經在清竹峰上吃到的玉霜糕好吃也有用多了。
蕭玉衍看着她吃得臉頰微鼓的模樣,心跳一聲聲響在耳畔:
一個會因為一株花,一盤糕點開心的許晚辭。
一個沒有經歷那百年苦痛,靈動可愛的許晚辭。
蕭玉衍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心動,與悲傷。
心中那顆發芽的種子,仿佛得到了什麽的滋養一般,一點點長大,已經有了一片嫩葉。
他手中的靈氣,輕柔地擦去了她唇角的糕點碎屑,聲音縱容:
“你還有什麽其他想要的麽?”
只要她一直說,他便能一直給。
若是能一直這般,沒有盡頭,就好了。
許晚辭心中的想法,有一瞬間,與他重合。
要是能一直這樣……
只是她在意識到這個想法時,心中驀然冷靜下來。
她壓住心中所有的情緒,擡起頭,認真地看着身前的人:
“我想……”
看着蕭玉衍眼中仿佛沒有邊際一般的縱容,她第一次,有了在夢中放縱一次的想法:
“見一見尊者笑起來的樣子。”
蕭玉衍眼中閃過一絲怔愣。
他看着許晚辭眼中認真而期待的神情,微微垂眸,手指因為緊張,指尖都泛起了白意。
“我……”
他笑起來……并不好看。
許晚辭以為這是蕭玉衍無聲的拒絕。
可她并沒有生氣,心中反而放松了些許:
即使是夢,也應該有超出她預計的地方。
這樣,才讓她更加放心這是夢境。
想到這裏,許晚辭唇角揚起一個真切的笑意,她笑盈盈地看着身前人:
“既然尊者不想笑,那我笑給尊者看便是。”
這一刻,蕭玉衍清晰的感受到心中一個角落,驀然淪陷。
那一粒種子,又生出了另一個嫩芽,随風而動。
他看着許晚辭,唇角揚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眼中的清冷與淡漠逐漸消融,化作了一片蔚藍之海,沉寂而溫柔。
這一瞬間,随着這個輕笑,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許晚辭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再也沒有了其他存在。
她握緊雙手,一聲聲的心跳,在訴說着她的……心動。
蕭玉衍感受到她灼熱了些許的視線,有些不适應一般側過了頭,他輕聲繼續道:
“你想要的,只有這些麽?”
“你可以……”
更貪心一些的。
修為、至寶、地位……所有的一切,他都能給她。
“多謝尊者。”許晚辭低着頭,再次擡起頭時,眼中只剩下了敬重,“只是弟子尚有任務需要完成。”
“就不在此打擾尊者清修了。”
對于她而言,真實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她永遠不會沉溺在虛假之中,無論虛假的世界,有多誘人。
哪怕在那個真實的世界,她會鮮血淋漓,會傷痕累累,她也絕不後悔。
聽到她的話,蕭玉衍唇角的弧度一點點放平,他眼中似乎帶上了一絲無措。
他不知曉為何她會選擇離開。
是因為……他笑得不好看麽?
他唇角再也沒有了一絲笑意。
沒有人看到,他身邊的天道之力留戀地圍着許晚辭,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夠把她留在身邊。
天道之力一點點從她的腰間收緊,可是看着她眼中的堅決,蕭玉衍回過神來一般,天道之力緩緩退去,只是在離去時,下意識勾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挽留,從來都不會真正阻礙她的腳步。
他永遠,都只能無奈地看着她離去。
許晚辭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她并未擡頭,行了一禮後,無聲退去。
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蕭玉衍站在原地,藍色的化雨昙花田中,他周身滿是落寞。
他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她已經泛白的衣裙,勾着她手指的那一絲天道之力輕柔地覆在了她的身上:
規則的限制之下,在過去,他能做的并不多。
他只能,讓她在外門的生活,過得順遂一些。
許晚辭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蕭玉衍面色已經帶上了幾分透明。
改變過去對他的影響在他身上一點點顯現。
一滴血從他指尖滴落,落在了一株化雨昙之上。
蕭玉衍的身影逐漸透明,然後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消失的那一刻,周圍的花海也随之消散,只有他鮮血浸染的那一株化雨昙,迎風而立。
或許再過不久,這裏就會迎來一片真正的,化雨昙花田。
*
許晚辭睜開雙眼,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象,緩緩呼出一口氣。
确認周圍的安全後,她無聲地閉上雙眼,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有人會警告他人不要記住夢境,更不要控制夢境。
她自诩足夠理智,可在醒來後,竟也有一瞬間想要沉淪的想法。
丹田之中,無論許晚辭沉睡還是清醒,那一個帶着仙息的光團都一直在滋養着她的經脈,晝夜未息。
即使她未曾修煉,修為也在不斷提高。
此時,她距離大乘期,只有一步之遙,觸手可得。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許晚辭睜開雙眼,向門口看去。
謝聽白一身青衣,看到她醒來後,他神情放松了些許:
“晚辭,你醒了。”
許晚辭坐起身:“七長老。”
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皺眉問道:“宗主與其他幾位長老還好麽,可有受傷?”
那時,她隐約見到了他們狼狽的模樣。
言朔是在渡劫之地外,也做了什麽手腳麽?
謝聽白走到床邊,把手中的丹藥遞了過去:
“宗主傷勢最重,不過如今已經恢複了八成,接下來休養幾日便可。”
“其他長老的傷勢也已經恢複。”
說到這裏,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有晚辭一直未曾醒來。”
聽到其他人無事後,許晚辭終于松了一口氣。
只是……
想起她昏迷時的夢境,她心中一動:
她不确定,夢中的場景,會不會影響自己昏睡時的身體。
她擡起頭,目光帶着一絲茫然:
“可是我并未察覺自己有什麽不适。”
“難道是昏睡時,發生什麽我不不知道的事情了麽?”
謝聽白輕輕搖頭:“你的身體并無大礙。”
“只是你體內靈氣太多,一時無法吸收,所以才會陷入沉睡。”
“畢竟那裏的靈氣太過厚重,也太過霸道。”
若她與仙尊無關,怕是身體早已經被靈氣撐爆。
說到這裏,他聲音一頓:
他們趕到之時,渡劫之地已然轟塌。
許晚辭在昏迷之前,應該也有所察覺。
想到她為了渡劫之地,明知危險也偏要赴約的決絕,他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
許晚辭看了他一眼,側頭透過半開的房門,看向小院中的景色。
她輕聲道:
“那裏,并沒有他的神魂。”
聽到她的話,謝聽白一怔。
明明他最擅長勸慰他人,可此刻,他卻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或許是因為夢中的經歷,許晚辭的表情看起來不似之前的死寂與傷懷,而變成了一種真實的溫柔。
一種過盡千帆,歷經苦痛之後卻依舊如同往昔的溫柔。
她看着門外的風景,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沒關系的。”
“如果真的找不到他的神魂,也沒有關系。”
“他的神魂,已經融入了萬物,這世間,每一陣風,每一片落葉,每一朵花開,都是他。”
說到這裏,她收回視線,聲音堅定:
“更何況,我還活着不是麽?”
“我還有很久的時間,去尋找。”
她無奈道:“一生太過漫長,總要找些事情做吧。”
就在這時,一片幻顏樹的落葉随着清風從門口處飄了進來,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