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鎏金黑城[修]

第2章 鎏金黑城[修]

鎏金黑城,是座建築牆體均為黑色的城池,黑牆上刻滿金色的道法銘文,當太陽升起,這些黑牆就開始吸收熱能,這些能量儲存在牆體中,到夜晚用來供熱照明,所以整座黑城不論日夜都流光鎏金。

它的神奇之處不止于此,城中建築多添加了機械設計,像是不滅琉璃天燈、機械升降機、機械觀景臺、巡夜飛舟等這類機械,外觀都配合整座城市設計成了黑體金銘文。但這圖稿上最奇特的還是那只蹲在城牆上的黑體金銘文機械東北虎,它體型巨大,肩高約五米,旁邊标注出的作用是驅逐熊虎、抵禦外賊。

設計原稿中并沒有這機械虎,是實際建城時,本地駐将朵顏将軍與星歸道長脾性相投,某日兩人從蒙族戰馬講到北邊渡河來的老虎崽子,聊到興起之處,朵顏将軍自掏腰包,一定要請星歸道長加造一只趕熊的大老虎。

是的,這幅圖稿并不是一紙空想。

這座鎏金黑城,已于今年春、耗時三月建成,如今正伫立于九州東北,就在黑龍遼州的正中央。

它的設計者與建造者都是機術師[星歸],其實就是星歸道長化了但沒完全化的化名。

每每想到此城,裴牧雲都不禁疑惑,他至今不明白事情是怎麽發展到了那個地步。

事情剛開始,是元宵節剛過的時候。師父說帶他出趟門,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回老家吃個面。師父想家,裴牧雲自然相陪,二人就飛去星歸道長的老家東萊城。東萊城在中州,依山傍海,二人吃完了面,星歸道長吹着海風,突然想起多年未償的養龍夙願,不勝唏噓,正欲迎風落淚念句詩,恰逢艦隊試水回港。剛下船的朵顏将軍一眼認出踏雲觀海的師徒二人,力邀他們随她回新駐地黑龍遼州看看,領略北國春光。

有東道主請客,這種好事,慣愛四處浪蕩的星歸道長哪會推辭,二人一拍即合,于是三人踏上雲舟往東北飛去,行舟途中,裴牧雲不過走神了那麽一時片刻,也不知朵顏将軍怎麽那麽會聊天,等裴牧雲回過神來,師父已然鋪開稿紙,聚精會神地揮墨,一心要給黑龍遼州建城了。

若再往前推,這個世界的所有異變,都起源于裴牧雲穿來後的某個夏日。

那時他剛煉氣入門,正按照玄真心法,邊學練劍、邊學煉劍。因煉劍爐高溫難忍,他就用敲廢的隕鐵打出三片扇葉,擰在一起,以初級清風術循環吹動,如此造出一個簡易的前世風扇。

師父一發現,就好奇地把簡易風扇拆開又還原,一步步詳細詢問,興致勃勃地贊嘆了很久。那日的裴牧雲怎麽想得到,短短三日後,師父就造出了可吹出冰風的冰扇,效果幾乎等于前世空調。

星歸道長特別擅長舉一反三、發散活用,從此走上機械發明的不歸路。

師父過于厲害,裴牧雲這個現代人,在師父面前也只有嘆服的份。

“如何?不錯吧?”陷入思緒的裴牧雲忽聽師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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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牧雲向來言簡意赅,誇贊卻誠心:“巧奪天工。”

醉心調試的白眉老道聞言一愣,發現乖徒弟看錯了地方,好笑道:“那都造完了。說的是這個。”

裴牧雲循聲看去,發現是個前世煤油風燈似的機械,金屬架,五彩琉璃罩,但罩子裏沒有燈,裝着谷物和豆子。

“這是?”

白眉老道絮絮給乖徒弟講解:“家裏不是有這麽些貓麽,這幫小東西,可歹毒呢,去年造的那個喂鳥箱子,就是定了時辰自動放糧出來那個,它們倒好,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算準時辰,藏箱子裏等鳥來吃糧,一咬一個準。讓我招心了好些日子。這回造了個不定時辰的,這個凹槽,鳥一啄它,裏頭齒輪軸承帶動,每次往外推出來半兩糧,怎麽樣?”

裴牧雲懂了。

機械喂鳥器。

裴牧雲:“甚好。”

星歸道長放下黃銅扳手,摘了手套捋胡子,促狹地眨眼問:“怕我又造個城、造個大老虎呢吧?”

裴牧雲想了想:“師父豁然。”

白眉老道笑了一聲,打趣徒弟道:“你啊,你不是不豁然,你是性子太善,你若不為天下整日發愁,師父怕是早就白發人送黑發人,親眼見證一回白日飛升。”

師父這王婆賣瓜未免太過,裴牧雲聽得無奈:“師父。”

白眉老道笑着搖頭。

玄真派傳到他望星歸這一輩,之所以就剩他一個光棍掌門,并不是門派沒落,而是玄真心法太過挑人。上任掌門險些沒能在離世前找着徒弟,他望星歸本是一介散修,被玄真劍意挑中時已年過半百,這種放在別的門派堪稱異聞的情況,在玄真派收徒傳承中卻并不少見。

玄真派自有派情在此,故而他萬萬沒想到,輪到他自己收徒時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撿一個有一個,還都是天下難找的頂級資質。

他琢磨過,大約是這輩子撿了太多流浪崽子,多少攢了些功德在裏頭。

兩個徒弟不光資質好,心地更好,他是滿意的不得了,兩個徒弟都是當兒子養大,越養越親。

大徒弟解春風是将門遺孤,撿到時尚在襁褓,如今已是一表人才,長得俊朗潇灑,舉止如沐春風,劍意如刀,天下人誇他“仗劍行俠、不愧春風”,給他起了個[劍俠]名號。但畢竟他這個當師父的知根知底,這小子十幾歲時狂得人手癢,心地善良卻也孤标傲世,把他給愁得不行,沒想到等撿到個小徒弟,大徒弟的傲氣忽然不藥而愈,成天圍着師弟轉,從此成了溫柔兄長的模樣,把他這個師父驚得一愣一愣,只能感嘆一物降一物。

撿小徒弟就奇特了。那天恰逢吉日,他背着搬家包袱,老猴坐肩上,徒弟扛劍跟在身後,一家三口聊着天慢悠悠往青城山走,準備搬入剛建好的玄真觀。走在山道上忽然狂風四起,昏天暗地地刮了一陣,驀地從雲裏掉下個人來,他飛上去接,接到懷裏發現是個血淋淋的少年,自然是趕緊帶回玄真觀療傷。

那少年就是裴牧雲。這個小徒弟與大徒弟性格不同,天生冷面冰容,行事又理性,難免被外人誤會冷漠,其實心地倒比師兄更軟,一雙眼睛看人澄而又誠,實在招人喜歡。長大後容貌俊美,走路上常被凡間老妪拉着手喊神仙,星歸道長原本只擔心放出去招惹了壞桃花,卻沒想到小徒弟竟比大徒弟能惹事。

裴牧雲剛外出闖蕩就一劍重創了某位漠視百姓傷亡的知名高修,聲名鵲起,也引來議論紛紛,再沒多久,竟因劍護百姓,受到天道感應,召他身承法網,監察天下。巧的是那段日子他為造東西去西邊找材料,不在九州,剛回來就聽說裴牧雲建了什麽天疏閣,成了什麽天疏閣主,頓時心驚肉跳,擔憂得趕緊找人。

等飛到天疏閣,見徒弟靈霧繞身,黑眸變了碧眸,眼神冰冷難測,穿的還是如常的青色道袍,卻好似披着一層連修士都無法得見的天道法網,只能偶爾瞥見幾道暗色金光,簡直雲中仙一般。

眼見如此異相,再聽徒弟平靜無波地喊了聲師父,星歸道長頓時老淚縱橫。

這是造的什麽孽?!

道說輪回、佛說因果,各有各說,但說到底,都是百姓盼望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正義信念。善惡有報,就是天道法網。俗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道支配萬物,懲惡揚善自然不需拘泥于形式,輪回報應、官府判案、天降災劫等無一不可,簡而言之,天道法網可以通過任何方式制裁不公。

如此千頭萬緒的龐大玩意兒,當然只能交給老天爺來管。何況,天道法網主動感應修士,這是将亂之兆,明眼人都看得出凡間生變是遲早的事。這種時候,什麽人會傻到代天行職?他徒弟!

星歸道長氣得心疼。

這些年,即使天疏閣為裴牧雲帶來功德無數,功德高到讓裴牧雲還沒煉成心劍就修成了半步劍仙,他這個當師父的,依然是擔憂,依然是看天道法網不順眼。

故而,十年前裴牧雲決意退隐,辭去天疏閣閣主之位,外人不理解,星歸道長是萬分的樂見其成。乖徒弟不再被破網壓榨,外表異相皆去,也不再是冰雕一個,還有什麽更值得欣慰?

這十年,不僅他待在道觀裏的時間變長了,活像他年輕時候的大徒弟也戀起家來,非必要不出門,就算出門,隔天就要用水鏡術聯系一次,說是想貓。

淨睜眼說瞎話!他大徒弟想的要是貓,他明個兒就能撿着龍。

星歸道長想得眯着眼樂,打算招呼乖徒弟把做好的新喂鳥箱子挂出去,忽聞一聲劍鳴,東側那面水牆浮現出風字名印,是水鏡術的标記。

真不經念叨。

星歸道長正要應下,卻被身旁的小徒弟搶先一步,一道靈力飛向水牆與風字名印相融,于是水流忽然凝滞,靜如鏡面,一個清晰身影出現在水鏡之中。

鏡中人身形高挑,白衣佩劍,一眼望見裴牧雲,頓時笑若春風:“師弟。”

裴牧雲冷眸忽溫:“師兄。”

被兩個徒弟雙雙忽視的星歸道長一挑白眉,兩手揣進道袍袖子裏,老農看戲似的咂舌:“嗳,兄弟情深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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