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情篇10

第10章 無情篇10

剛剛摔下來原本想要負傷,卻輕易的被葉溪給化解,他沒有斷腿,也沒有斷手,只是一點忽略不計的皮外傷,他自然不能接受,這蛇就是他意外的轉折。

想着,他看蛇的眼神竟然柔和了一點。

于是他故意朝着旁邊的葉溪喊了一聲‘小心!’,将蛇驚動。

在葉溪反應過來之前急忙推開他,并故意伸出右手一擋,将手臂送到蛇的嘴邊。

意料中的痛從右手臂傳來,并不劇烈,反而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知道葉溪的武功高,也知道他反應很快,所以他必須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牢牢地将這災禍擋下來。

他也管不了這蛇的毒性怎麽樣,他只記得記憶裏哥哥說過,越是鮮豔的蛇毒性越大,這蛇的花斑一般,不算豔,就算有毒應該也不至死。

而與此同時,葉溪目光一暗,左手迅速化掌向着蛇劈過去,手掌邊緣像是鋒利的利刃,正中蛇的七寸,蛇被這力道打在崖邊的土牆上,蛇身像是被折斷一般,瞬間失去了生氣,翻轉了幾下,滑落在邊角的蛇洞口。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青年,雙袖被劃開好幾道口子,撐着地的左手上面是斑駁的幾條劃痕,冒着血絲,右手臂被蛇咬的地方已經浸出血色。

鬓角的發絲因為露水貼在臉上,黑亮的眼睛正看着他,像是被剛剛的一幕吓着,模樣有幾分慘烈。

“我得馬上幫你把毒弄出來,得罪了。”

他拾起李獻之的右手,一只手拖着掌心,一只手慢慢的把廣袖往上推,白皙的手臂上咬痕正冒着血,傷口邊顏色有些暗沉。

葉溪皺了皺眉,他凝視着李獻之,俊美的臉是誠然自若:“抱歉。”

說完便低下頭,柔軟的唇瓣落上手臂,帶着熾熱的溫度,微微用力的吮吸着。

李獻之像是被吓住,木然的一顫,瞳孔微縮,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處,血液一口一口的被吸出體外,傷口卻像是被灼傷了一樣,火辣辣的。

反複幾次後,葉溪端量着傷口沒有暗沉,恢複白皙才松了一口氣,把袖子拉下。

李獻之看着他還是那般淡然的臉,咽了咽喉嚨,才回過神,急忙将手抽回來,左手捂住傷口。

極力想忽視心底的那抹異樣。

“沒事了…毒已經逼出來了。”

葉溪沒想太多,只以為他是吓到了,所以目光柔和,聲音也難得透出一抹溫柔。

在他們相處這麽長的時間裏,甚至稱得上溫聲細語,生怕吓着他一樣。

“嗯,應該沒有大礙,你放心吧。”

李獻之抿了抿唇,點點頭。

松開的左手偷偷縮進廣袖,握緊了拳頭,指甲狠狠陷進肉裏,唾棄自己剛剛的晃神。

沉吟片刻,李獻之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使不上力,甚至手上的力氣也在減弱。

難道他還是中毒了?

可毒血不是都吸出來了嗎。

“我手腳都....使不上力氣,可是因為那蛇毒?”李獻之說話的聲音低低的,吐字間帶着出氣的聲音,有些費力的樣子。

葉溪取下手上的串珠放進衣袖,伸出手扶着李獻之雙臂,慢慢站起身,聲音沉靜,慢慢解釋道:“這是花芯蛇,雖看着不豔麗,卻劇毒無比,若不及時把毒吸出,不過一盞茶時間,便會經脈阻滞,血僵昏睡而死。所以它也叫‘入夢’,即使毒已吸出,仍會手腳無力好幾個時辰。”

沒想到,這蛇竟這般厲害.......

李獻之聽着愣神,手腳動彈不得,只能任由葉溪幫他轉過身,拉着他兩只手,将他背在背上。

葉溪背着他,一個輕功躍上剛剛的崖邊小道,長袍之下緊繃肌肉線條被一一勾勒,單薄的身體卻像是蘊藏了無限的力量。

可李獻之卻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剛才那條蛇差點就把他給帶走了,不說為了拖住對方假裝幫他擋蛇,甚至連命都可能丢了。

他原本也是幫葉溪擋了一災,葉溪救了他,也算是禮尚往來。

謝字就不必提了。

想着,他現在也越發沒力氣,只能老實認命的将臉靠在某人的背上,半晌又有些煩躁的将臉換了一個方向。

葉溪走了幾步感覺到背上的細微晃動,他偏過頭,小聲的問:“可是不舒服?”

李獻之費力擡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側顏,嘴唇因為剛剛帶着豔色,如高高在上的聖潔之人披上了一層紅紗,煞是好看。

他看了一眼,便連忙撇開目光....

怎麽忽然覺得,這葉溪長得也不比季林差。

“沒什麽,就是沒什麽力氣,不太舒服……”李獻之聲音很小,只能糯糯的說着,落在旁人的耳朵裏,倒是有種撒嬌的意味。

可能他自己像是沒有察覺到吧。

葉溪停住腳。

漆黑的眸子只是盯着地面上兩人的影子。

傍晚

半山腰的一個岩石洞口,深夜溫度驟降的厲害,被月色覆蓋的深林,像是披上了一次冰冷的霜衣,冷意滋生,飛蟲走獸都消失了蹤影。

就連平時喧鬧的蟲鳴聲也小了很多,李獻之因為今天的波折已經早早的睡過去。

葉溪坐在他對面,火堆噼裏啪啦的燒着,火光打在他臉上,手無聲的撥弄着菩提珠,筆直的脊背像是綁着一根戒尺,平靜的神情讓他少了一分人氣。

“冷.....”

忽然一個低喃的聲音響起。

坐着的人睫毛顫動了一下,沉靜悠遠的目光,落在對面人蜷縮着的人身上,他輕輕的撿過身邊的幹柴,放到火堆裏,原本溫婉的火焰,被突然的加入,竄的老高。

“好冷......”

火光好像沒用,低喃聲再次響起。

寂靜了片刻,沙沙的衣衫摩擦聲響起,葉溪站起身,修長的身影被火光拉大投在石壁上,他朝着另一邊走過去,在微微顫抖蜷縮的人身邊停住。

只見葉溪在青年的旁邊雙腿盤坐,就像剛剛一樣,冥想打坐,只是這一次他的右手輕輕的落在旁邊人的後背上,用內力驅散着寒意,身體也剛好擋住了那些多餘的冷風。

突然,衣袖傳來一陣拉扯,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正拉着他的衣角。

原本緊蹙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緊抿的薄唇微起。

“哥......”

葉溪漆黑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便回過頭,并未掙脫衣袖。

…………

池國境內,人聲鼎沸的大道上,一輛三馬牽引的馬車正在奔馳,馬車雕花鎏金奢華異常,衆人見了紛紛讓開道,生怕惹上那個煞星,馬車疾行中,一個渾身雪白的鴿子拍打着翅膀,慢慢停在馬車窗邊的細長小杆上。

片刻後,一雙黑色手套掀開了竹簾,取出鴿子腿上的信條。

“有意思,沒想到讓我遇到這麽一出,既然戲折子已經寫好,臺子也搭上了,我不坐在臺下看看多浪費。”

面具下的眼睛冷漠的像是山頂氲氤的白煙,聲音卻如仙樂般悅耳動人,帶着慵懶。

“來人。”

“在!”馬車外傳來一個聲音渾厚的男聲。

“告訴你老大,讓他把人帶過來。”

“是!”

如果真如信上所說,那季林無疑是潛伏的利刃,時時刻刻架在脖子上,一個不留意就會要了那禿頭先生的命。

想着他笑了笑,取下臉上的銀面,扔在一邊。

面具下的臉,容貌豔麗,貴氣逼人,眉目英挺卻細致如垂柳,面容白皙,唇色豔如春桃,只有那一雙眼睛像是深海的一抹光亮,不可揣測且險峻異常陰冷無比。

讓原本漂亮的臉生生多了戾氣,生人勿近,不敢直視。

次日清晨,蛇毒後遺症消失的差不多,四肢也不僵硬,簡單休整之後兩人繼續趕路,兩日後黃昏時分到達明德院。

落日西垂,蔚藍的天空被赤霞染黃,金黃的太陽被紅紗包裹,華麗絢爛的美景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葉溪看了一眼明德院鎏金牌匾,深邃的眸子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李獻之,問出他離開前的問題。

“明德院到了,原本離開之前你可是要問我什麽?”

李獻之襯着餘晖看着對面站着的人,那雙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沉默良久。

被他這樣直白的盯着,葉溪也不惱,也定定的看着他,只是平靜的等着他開口。

兩個人相視幾秒,奇怪的誰也沒有做聲。

他這麽想知道自己想問什麽,那為何自己不順着他,就在這大庭廣衆下問出來,他很好奇這先生會是什麽表情。

李獻之笑了笑。

心底的戾氣壓不住,他突然不想等了。

“先生可知道何為情愛?”

鐘磬般的聲音輕聲問着,在這安靜的明德院門口清晰異常。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下,葉溪撥弄着菩提珠的手頓住,俊美的臉上沒有波動,只是瞳孔晃動了一下,那眼底深色像是看不清的霧霭,沉重。

明德院的人終身不可婚娶,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鐵規。

既然不能婚娶,又如何去談情愛呢。

他們可以談論這世間善惡是非,倫理人心,卻唯獨這兩個字不可言……

顯然,他沒想到李獻之會這樣一個問題。

一時間,葉溪出奇的沒有說話。

當着明德院的金字招牌下,問一個先生什麽是情愛,真是放肆而又無禮。

李獻之又笑了笑:“先生不必介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這三個問題,這是其一,的确困惑我許久。”

那雙眼睛從未那麽真實而又平靜的看着他。

“世間的情愛最好懂,也最難懂,我卻偏偏進了一個死胡同,怎麽也無法理解,想不明白,什麽樣的愛,能讓人甘願赴死...這不是傻嗎......而且傻的可憐...可笑...”

李獻之垂眸掩去眼裏的苦澀之意,聲音出神。

片刻後,他像是陡然回憶起什麽的東西,用力閉了閉眼,擡起頭,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目光卻陡然變的銳利:“所以你告訴我,情愛是什麽東西?”

他帶着期許的視線落在對面人身上,眼神中閃爍的東西,那緊張微妙的感覺,像是峭壁上抓住了一條救命的繩索,等着他回答。

而在李獻之心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一個陰險的獵人偷偷鋪好了獸夾,就等他一步步走到他的陷阱。

來,告訴我,對于你來說,什麽是情,什麽是愛.....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這兩個東西。

還說什麽有違倫常……

李獻之眼底閃過一絲瘋狂。

葉溪依舊沒有做聲,就在李獻之覺得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低沉磁性的聲音卻響起:“世間因有情愛,而生死輪回,情是一切有情的衆生。”

李獻之聽着,微笑着搖了搖頭,忍住了嘴角的嘲諷。

看吧,他果然不懂...

葉溪卻蹙眉,疑惑李獻之為何而笑。

“你說的是佛門的大道之情,慈悲之愛。而我說的.....是男歡女愛。”

李獻之再也忍不住似的笑出了聲,發自內心的嘲笑。

他細細看着對方,眼中滿是葉溪的樣子,明明心裏厭惡,但那雙眼睛卻不帶一絲冒犯的雜念,只時如清澈波光的水面,帶着玲玲惬意。

像是自己難住了,這世間最獨一無二的先生而高興。

餘晖下,眉目如畫,竟是別樣的美好。

葉溪握着佛串的手微微一松,心弦剎那間漏了一拍,這一瞬間陌生的悸動,讓他無措,恍惚間錯開了目光,漆黑的眼底晦暗不明。

原本松開菩提珠的手猛的握緊。

李獻之目光穿過白衣先生,看見他身後有一個人從院裏走了出來,身材高大,穿着棕色長袍,渾身帶着淩厲的威懾,眉間溝壑很深,雙目如炬,正看着他們。

是洛井然,上次在課室見過,那個怒目金剛。

李獻之收住了嘴角的弧度。

“師弟。”

洛井然走到葉溪的旁邊喊道,但是目光卻落在李獻之的身上,微眯的眼睛并不友善。

這人為何會和師弟在一起?

洛井然隐去眼中的不悅,他側過頭對着葉溪,聲音稍緩說:“院長在課室等你。”

葉溪點了點頭:“多謝師兄。”

李獻之站在一邊,長袖中食指輕輕拍着腰上挂着的竹笛,眸光流轉的看着兩人,他覺得這兩個人的關系應該還不錯。

葉溪沉吟片刻,收起繁雜陌生的情緒與混亂,朝着站在他旁邊的李獻之微微施禮:“那今日便告辭了”

說完轉過身準備離開。

李獻之不會這麽簡單放過他,見他要走,立馬伸出手佯裝緊張的拉住他的一只廣袖,聲音中夾雜着不易察覺的急切:“先生且慢!”

葉溪收住腳,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修長白皙的手和被拉扯出一個弧度的袖子,神色不明。

李獻之讪讪的松開手裏的布料,絲毫不在意旁邊是否還有其他人,自顧自直直的看着他:“我的問題還沒問完,你也還沒回答我,那....明日我可以過來嗎?”

他期許的看着。

葉溪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擡眸對上了李獻之的眼睛,墨玉般的黑眸中閃過一道若有似無的情緒。

半晌,他還是開了口。

“明日上午,我在課室等你。”

李獻之笑了笑:“好!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去的!”

他站在原地,目送葉溪轉身離開的背影,夕陽漸散,笑容隐去,藍色的衣衫如鬼魅一般,低聲自語:“我們明天接着聊………可別想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