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隔天一早,顧訣帶着向陽,坐了趙玉安排的摩托車去火車站。

師傅坐在最前面,後面綁着兩個行李箱,僅剩的位置,不過三掌寬。

顧訣猶豫了一下,讓向陽坐上去。

他正捧着手機打游戲,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那點位置,漬了一下:“師傅,麻煩您往前挪挪呢,您一個屁股把位置占完了。”

但摩托車就那麽大,再怎麽挪,也挪不出多大的地兒來。向陽沒再為難他,擡腿跨坐上去,把腿大大咧咧往橫管上一踩。

顧訣坐在他和行李箱那點縫隙中間,前胸貼着向陽的後背。

向陽側了臉,語速很快:“這麽近,可別頂到我。”

顧訣甚至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驚慌之餘,第一反應是去看師傅的背影。

好在摩托車擰油門的聲音很大,顧訣的聲音又小,完全被蓋過去。

“神經病。”他又氣又急的罵了句,聽見向陽的笑聲。

路是水泥路,但由于貨車經常碾壓,很多地段都破破爛爛。颠簸中,顧訣努力往後坐,感受到行李箱咯着後背的肩胛骨。

摩托車突兀的跨過一個大坑,顧訣的身體随慣性向前撞,整個人結結實實貼在向陽後背。偏偏向陽此刻往後挪了一厘米,像是坐進了他懷裏。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透過單薄的肉體,像是快的要立刻死去。

師傅看不着後排的風起雲湧,一踩剎車,摩托車停在路邊:“到了。”

顧訣兩條腿都是麻的,下來的時候有些磕絆,擡眼看見向陽深意的目光,神情很難看。

“臉色這麽白,暈車?”向陽故意這麽問他。

師傅看他一眼:“摩托車還暈?”

顧訣擺手,把錢遞給師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樓梯上走。

他只顧着自己走,沒留意向陽消失在樓梯口,等到要進站檢票,才發現身後沒有人。

車站人太多,顧訣只能拖着行李箱讓到一邊,他深吸口氣,撥通向陽的電話。下一秒,電話接通,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有事不能當面說?”

顧訣看過去,向陽手裏拿着兩瓶剛買的礦泉水,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他身上。他看上去依舊很年輕,一張好皮囊,渾身上下都收拾的很幹淨,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剛從牢裏出來。

“走了。”顧訣收回目光,沒問他去哪裏了。

一路上向陽的心思都在手機上,兩人沒有搭過幾句話,也沒有閑聊的意圖。除了身邊多了個人,顧訣沒覺得和回來的時候有什麽不同。

天黑之前,終于到家。

房子在四環線內,一百平方,陳暖給他挑的,每個月的房租也沒有高的離譜。

顧訣住了主卧,向陽自然就在次卧。

顧訣從衣櫃裏翻出換洗的被套,又給向陽找了一套洗漱用品。

他把東西往向陽的床上一摔,沒有幫忙的意思,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向陽倒是沒什麽意見,他随手翻了一下,然後問:“你什麽時候走?”

這樣的語氣,像是迫不及待他離開。顧訣有種奇怪的抵觸感,即使清楚他問的是自己什麽時候進組拍戲。

“明天的飛機去橫店。”顧訣收斂那股異樣,警告道:“你的證件還沒辦下來,最好待在家裏少出門。”

“知道。”向陽皺眉,似乎也覺得太不方便:“那我吃喝怎麽辦?”

顧訣下意識回答:“點外賣。”他自己在家從來都是外賣。

向陽站起身,把床頭的灰塵拂下去:“沒錢。”

他說的大概率是假話,顧訣沒作聲,轉身關上房門,回自己房間睡覺。

真話假話無所謂,反正餓不着他。

早上八點,次卧一片安靜。

顧訣輕手輕腳收拾好行李,猶豫半響,還是把自己的副卡留在了玄關處的鞋櫃上。

陳暖已經在樓下等他。

次卧內,向陽睜着眼睛,迎面平躺在床上。監獄的硬板床睡慣了,身下的床墊軟的不像話,失眠了一晚上。次卧門在電梯鈴聲響後打開,向陽穿着有些偏大的睡衣,慢吞吞走到陽臺上。

樓下顧訣正把行李箱往後備箱放。

上車之前,他習慣性往自家陽臺看了一眼,除了被風吹起顯得空蕩蕩的窗簾,什麽都沒有。

陳暖坐在主駕駛上,給他遞過來一杯咖啡:“消消腫。”

顧訣接過道謝,車門自動關上,他喝了一口,想到什麽:“最近有沒有劇組招人?”

昨晚思來想去,他的工作需要長期待在劇組,隔着這麽遠,怕向陽惹麻煩,還是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最好。

陳暖啓動車輛,刷了門禁卡:“有啊,演員助理,劇組跑腿,龍套演員,怎麽,有朋友想體驗?”

“不是。”顧訣斟酌了一下:“老家來的親戚讓我幫忙介紹工作。”

陳暖側頭看他一眼,有些驚訝。

從她認識顧訣以來,幾乎沒見過他提起自己的親戚朋友,就連逢年過節也是一個人留在北京過。

“行啊,”她沖着顧訣眨眨眼,神情活泛的像小姑娘:“使命必達。”

這次接的角色是男三號,戲份算不上多,但出場自帶高光,是個挺容易受大衆喜歡的人設。導演姓陳,在娛樂圈的名氣挺大,這已經是顧訣跟他的第二次合作。

他錯過了今天的開機儀式,拿完劇本過去的時候看見幾個主角圍在一起對戲。

顧訣主動走過去打招呼,挨個握完手後找了個位置坐下。木兮坐在他旁邊,她飾演這部戲的女主角,和男三號有一段出場戲,因此兩人提前對了對詞。

木兮是衆所周知的實力派,在娛樂圈這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地方幾乎沒有背景,從小角色摸爬滾打到現在,已經擁有好幾座含金量極高的獎杯。

她為人也很謙虛,并沒有因為顧訣的出身而輕視他,反而誇道:“你的氣質倒是挺符合這個角色。”

顧訣折服于她的演技,因此回答的真心實意:“您才是真正的演技派。”

木兮笑了笑,眼角有細細的褶。即使花了很多心思在保養上,仍舊抵不過歲月的痕跡:“慢慢來,我也是從小角色走過來的。”

到這個時候,這部戲的男一號才匆匆趕來。

方知,父母具是知名導演,算是國民偶像,從去年開始轉走實力派路線。

這是他接的第二部戲。

“抱歉,家裏有點事來晚了。”方知一眼認出主角木兮,奔着顧訣的位置而來。

顧訣自覺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你好。”

方知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幾秒,沒認出來,敷衍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也沒有介紹自己。

顧訣早已習慣,畢竟娛樂圈都是靠知名度刷臉。正好導演讓配角換服裝上場,他沖木兮點了個頭,示意自己要走了。

“等會見。”木兮接收到他的目光,笑着揮手。

一場戲錄到了晚上十一點。

顧訣的最後一場戲份被安排到最後,大家都有些疲憊,導演眼眶泛紅,讓道具組的人準備好。

這是雨中分手的戲碼,女主角已經走了,留男三號在雨中傷神。

顧訣站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手裏的劍重重垂下,雨越下越大。他的眼眶有淚,但沒有落下,獨自一人走在巷子裏,神情失落。

導演不滿意,拍板重來。

顧訣沒談過戀愛,但他莫名想起填完志願那天,向陽從家裏跑到巷子口,把自己堵在牆角,質問他為什麽要填那麽遠的學校。

顧訣的注意力卻在另一件事情上。他看着向陽,猛然驚覺,少年在不經意間抽條長大,如今竟然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他把顧訣束縛在自己的胸膛和牆壁之間,目光裏帶着濃重的火氣。

“我不想再繼續打工,不想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我想離你遠遠的,行嗎!”顧訣隐忍的情緒在他的逼問裏爆發。

“好,”向陽咬着牙:“我是累贅,是不是?”

顧訣沉默,但在向陽眼裏,沉默等于默認。

真正的理由他不敢說出口,他只敢給自己畫一條線,明碼标價,告訴自己,靠近的代價是失去。

直到顧訣身上的衣服快要吸飽水,特別是衣擺和袖口,沉甸甸的,導演才叫卡。

陳暖在導演喊卡後迅速上前,幫他把衣服裏的水擰幹。

“小顧,你來一下。”導演招手,把顧訣叫過去,語氣裏有淡淡的興奮:“你看這場戲,你的情緒呈現有多完美。”

顧訣身心疲憊,勉強看了一眼:“辛苦導演。”

陳森正要說什麽,顧訣兜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喂,您好,是向陽的家屬嗎?他涉嫌賭博嫖娼,請您來警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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