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徐志的飯局組在世紀大酒樓,是包間,顧訣趕到的時候飯局剛開場。

徐志坐在主位,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點燃的煙,沒抽幾口,就擰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

他今年快五十歲,看起來仍舊年輕,歲月帶給他的不是滄桑,而且一種趨近成熟的魅力。這樣的成熟讓他看起來紳士又涵養頗深。

因為電影方面的成就,大家都叫他一聲徐老。

顧訣推門而入時,正和他的目光對上。徐志黑而狹長的眸子微微一眯,側頭看向一旁的服務員。

包間裏的人不少,叫的出名字的腕兒也有好幾個,徐志身邊的位置,就算是五百年輪回也落不到顧訣身上。

偏偏服務員只向他走過來:“先生,這是您的位置。”

顧訣笑了一下,出于禮貌,很淡很輕的一抹笑意:“多謝。”

沒多餘的推辭或自謙,他落座。

衆人的眼光都有些探究,卻又收斂了神色,擡眼時都是恭敬:“徐老,人到齊了。”

徐志拍拍手,拿過桌子上的熱毛巾,嫌髒似的把十根手指細細擦了一遍,這才緩聲開口:“既然人齊了,那就不必拘泥,動筷。”話落,他把毛巾往桌子上一扔,目光落到顧訣臉上:“咱倆是頭回見面吧?”

顧訣同他的目光對視,不卑不亢:“徐老見我是第一次,我見徐老不止一次。”

畢竟他的電影實在有名,各種頒獎典禮上偶爾也能一瞥真容。

徐志笑了一聲,接下他的暗捧,嘆口氣:”你是個好苗子,可惜我老了,眼光不如從前敏銳。”

顧訣不明白他口中的好苗子從何而來,他一共就拍了幾部戲,除去剛開始的小成本網劇,在為數不多的大制作裏也不過是充當配角。

先不談表現有多驚豔,恐怕對于徐志來說,這些所謂的大制作,根本看不上眼,更遑論注意到裏面的小配角。

“網上都傳,我和你合不來。”徐志夾了一筷子牛肉,放進顧訣碗裏,像是覺得好笑:“你說這空穴來風的,傳着傳着,怎麽連你公司都當了真。”

顧訣只笑笑,沒解釋。

對于徐志來說是空穴來風,對顧訣可不是。

他出道後,去面試過徐志的電影。那會兒徐志的名聲還沒如今這麽響亮,但顧訣有自知之明,去面試的角色,連男五號都還算不上。

可惜人還在場外就被徐志的助理冷嘲熱諷一番,趕走了。

如今接到徐志要他出演的邀請,不知道算不算揚眉吐氣。

顧訣沒吃那筷子牛肉,只喝了幾口水,冷眼看着其他的演員阿谀奉承,推杯交盞。

徐志不勝酒力,幾杯的功夫,就醉的上頭。

酒可以不喝,但面子功夫總是要做的,一場飯局下來,顧訣應付的有些疲憊。

他借口去了洗手間,在裏面抽完一根煙,打開水龍頭,視線凝在流動的水流上。

半響,才回過神,随手鞠了一捧水潑在臉上,冷靜下來推門往外走,卻和迎面走來的人撞上。

顧訣說着抱歉,擡眼看去,目光一頓,口中的抱歉也随即咽了下去。

“是你啊?”對面的人先出了聲。

顧訣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最後選擇沉默。

“怎麽,老同學見面,話都不說一句?”李隼取下自己的墨鏡,他的右眼是空的,沒有眼球,是個半瞎。

“好久不見。”顧訣輕聲開口。

“是好久不見,你那弟弟,出獄了吧?”李隼笑了一下,嘴角的唇釘跟着一晃,銀白的光芒,有些刺眼。

“沒有。”顧訣下意識撒謊:“他判的重。”

“沒有最好。”李隼伸手,指尖在他臉上滑了一下:“要是出來了,我總該去問候問候。”

顧訣閉上眼,在聽見有聲音逼近時,一把推開李隼的手:“你敢找他,我會報警。”

李隼沒攔他,靠在牆壁上,目送着他走遠。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顧訣的後背線條,半響,漬了一聲:“老家夥,挺會挑。”

顧訣回包間的時候,飯局已經結束了。

徐志被服務員扶去隔壁的包廂睡着,演員們也或多或少都喝了酒,安全起見,都是叫的代駕。

顧訣是最後一個走的,畢竟他是裏面腕最小的,總要裝的體貼禮貌。

服務員大概也看出來了,在他即将打車時,把人給攔下來了:“能麻煩您把徐老送回去嗎?”

顧訣皺眉,環顧四周,發現徐志今天似乎沒有帶助理:“我給他叫個車吧。”

服務員有些猶豫:“這……”

顧訣知道他在顧慮什麽,自己以後畢竟要在徐志手底下辦事,也就沒多想:“我送他回去。”

徐志的別墅在郊區,也是富人聚集地。

徐夫人在家看電視,傭人從顧訣手裏接過徐志時,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倒是傭人輕車熟路把人扶到二樓。

不知道從哪來的貓蹿出來,落到顧訣腳邊,龇牙咧嘴的沖他低吼。

顧訣不養貓,也不怕貓,伸手鉗制住它的脖子,把貓提在半空。貓認了慫,叫的凄慘。

徐夫人這才慢悠悠起身,走到門口,指尖輕輕一指:“這是我的貓。”

顧訣挑眉,把貓往門裏一扔,貓在半空中打了個滾兒,落地時毫發無損:“您養的貓,脾氣不太好。”

徐夫人仔細打量他一遍:“貓脾氣不好,人脾氣好就行。”她笑了笑,手放在門把上,送客的意味很明顯:“放心,我不會龇牙咧嘴,我就當看不見。”

顧訣眼看着她關上門,有些疑惑,但也沒多問。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

向陽在房間裏打游戲,聲音很大,時不時還冒出幾句髒話。

顧訣沖了個澡,又兌了一杯蜂蜜水,敲響隔壁的房門:“現在是十二點,鄰居會投訴。”

向陽聞到空氣裏的酒味兒,從游戲裏分出一點心思,瞥他一眼:“陪酒還是喝酒?”

顧訣就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一口悶完那杯蜂蜜水:“最近別出門。”

手機裏的小人被擊倒,向陽扔了手機往後一躺:“不去劇組打工?”

“不用,我會給你轉錢。”顧訣知道他在家待着也不安分,幹脆道:“你可以出去走走。”

向陽眼睛一亮,顧訣迅速補充:“別存僥幸心理,我會随時看你的手機定位,要是去別的地方,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向陽嘆口氣,用被子捂住臉:“行,我這出來了不還是蹲監獄嗎。”

顧訣沒搭理他。

“你是不是要去拍電影?”向陽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悶悶的。

顧訣把錢轉給他:“嗯。”

向陽坐起身:“誰的?我不能去?”

徐志的電影,顧訣還沒那個資格往劇組随意塞人,他想也不想拒絕:“你待在家裏。”

“為什麽?”向陽擡眼,有些不滿:“留我一個人在這邊?”

兩人重逢後,這還是第一次從向陽嘴裏聽到點人話。顧訣停頓兩秒:“……你一定要去?”

“怎麽,怕我撞見什麽不該看的?放心,我什麽都不說。”向陽起身,湊近顧訣,兩人氣息交融,偏偏他還故意壓低聲音:“我知道,攀上徐志這樣的高枝,你也不容易。”

氣氛一時凝重。

顧訣的神色逐漸平靜,仿佛冬日的湖面,覆上一層薄冰,再也泛不起絲毫波紋:“知道不容易,就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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