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離港”拍攝期間，顧訣一直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
他是裏面的男二號，戲份很多，且需要通過他來讓主角的感情一步步加深。
徐志作為大導演，偶爾會來指導兩句。用他的話來說，一部電影，靠的是裏面的所有角色，這些角色構造出電影裏的世界。好的演技，能反映出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也能和真實的世界接軌。
陳暖過來的時候，顧訣正在吃飯。劇組裏提供的盒飯，不分角色，都是一樣的。
她是專程過來送水果的。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聽哪個？”陳暖把切塊裝好的西瓜放到顧訣面前，慢吞吞坐到他對面。
“壞的吧。”顧訣向來喜歡先苦後甜。
“你那個所謂的親戚，在麻将館欠錢不還，和人打起來，順口還把你這個十八線小明星的名字給供出來了。”陳暖聳聳肩，有些無語：“他倒是面子夠大。”
顧訣沒出聲，用叉子叉了一塊西瓜，咀嚼咽下：“好消息？”
陳暖清了清嗓子：“劇組上午發了海報，幾乎所有人都在聲讨你。”
“這算好消息？”顧訣疑惑挑眉。
“怎麽不算，黑紅也是紅。”陳暖倒是心胸開闊，完全不覺得丢人：“你說你一個十八線，莫名其妙成了徐老電影裏的男二號，換我我也想不明白。娛樂圈演員多如牛毛，怎麽機會就被你給抓住了。”
“是啊，”顧訣放下叉子，嘆口氣：“你說這機會怎麽就落到我頭上了。”
陳暖看出他心情不算好：“別多想，電影還沒播，等播出之後，麻煩才多。”
要是沒演好，鋪天蓋地的罵聲一擁而上，恐怕公司連公關都來不及。
顧訣點頭，沒覺出凄涼，倒有些好笑：“那可真是黑紅了。”
陳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現在還早，先解決你那親戚的事。”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要不直接發個澄清，說你本人和他并無關系？”
顧訣搖頭：“可信度不高。”
“你和他很熟？”陳暖皺眉，凡是進了娛樂圈的人，隐私方面需要格外注意，畢竟被扒出來什麽不好的東西，那就容易站不穩腳跟。
“他坐過牢。”顧訣實話實說。
陳暖大怒：“坐過什麽？！你瘋了，這樣的人也敢往跟前湊？”
雖說現在顧訣還是個小透明，但這部戲播出後，他的讨論量絕對只多不少，要是爆出不好的東西，那這輩子就別想翻身了。
“你別管了，我去處理。”陳暖一把撈起自己的包，起身打算走。
顧訣攔住她：“你要怎麽處理？”
“把他欠的賬還了，也算是你仁至義盡，順便給你看看哪裏有新房子租。”陳暖想的倒是挺簡單：“只要你跟他斷了聯系，他沒錢，自然會走。”
顧訣擡眼示意她別急：“不怕他亂說？”
“還錢的時候留個證據，真要是被爆出來，你只會是好人。”陳暖掏出手機，給上面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就查到了地址。
“等等。”顧訣起身，看了一眼她手機屏幕上的地址：“我自己去處理。”
“你拍戲呢。”陳暖瞪他一眼。
顧訣向來相信陳暖的口才：“你跟徐老請個假，我盡快。”
陳暖：“……”
你清高，爛攤子都留給我收拾。
顧訣趕到的時候，向陽還窩在麻将館裏打牌。
塑料門簾一掀開，煙味兒直沖腦門。機器呼呼運轉着，幾秒之間，又是一場新的牌局。
麻将機擺的很密集，人也坐的近，中間的過道異常狹窄，顧訣往四周瞥了一眼，看見半坐在椅子上的向陽。
他正緊緊盯着牌桌，絲毫沒察覺到周圍的動靜。碰牌時衣袖往顧訣眼前晃了一下，袖口已經摩擦的不成樣子。
跟他打牌的都是年輕人，手臂上紋着豹子頭龍蛇尾，嘴上叼着煙，時不時吐幾口。
顧訣忍了兩秒，一巴掌拍在向陽肩上，掌心落在他濕透的後背上，又嫌棄的縮了回去。
向陽正在興頭上，不耐煩的回頭，見着是他，風平浪靜，繼續胡他的一手好牌：“碰了！”
“跟我回去。”顧訣壓低聲音，不想在這麽多人的地方翻臉。
向陽漬了一下，囫囵着敷衍：“這局打完。”
顧訣沒再勸，站在一片二手煙裏，嗆幾聲，又強迫自己忍住。
這一局不知道打了多久，出來時顧訣的嗓子已經被煙熏啞，偏偏還悶着氣：“你就在這種地方玩？”
“不然呢？”向陽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下擺，把上面的煙灰抖落，漫不經心的挖苦他：“你給我那點錢，還夠我上哪玩？”
“我給你錢，讓你留在北京，你就整天泡在這種地方。”顧訣沉下臉，眉眼籠罩着煩躁，頭一次給向陽臉色看：“欠了多少？”
“五萬。”向陽看他一眼。
“五萬？賭博還是打牌？”顧訣雖然不怎麽玩這些，但也知道，平常人打麻将，大多只玩五塊十塊，最多二十。
“那幾個小夥子玩的大，敞亮，不像老頭子老太太，扣得要死。”向陽不以為意：“再說就幾萬塊錢，你陪那些大導演喝個酒都不止這點吧。”
顧訣看着他，突然笑了一聲：“你覺得五萬很好掙是嗎？”
“我沒說我好掙啊，只是對你來說好掙。”向陽聳聳肩，依舊毫無悔改之意：“你總不會真不管我。”
顧訣看了一眼手機，他回來的時間有限，沒心思跟他在路邊争執：“你的爛攤子，我不會收。”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從明天開始，你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去劇組幫忙，工資我開給你。什麽時候還清那些錢，什麽時候你就人身自由。”
“我有胳膊有腿的，你能困得住我？”向陽偏頭。
“家裏的門鎖我換了，暫時不會給你密碼。你的所有證件也由我暫時保管，至于錢，今後我不會再給你拿一分，劇組包吃包住，想必你也用不上。”顧訣順手在打車軟件上打了個車：“你是想現在跟我走，還是在街頭睡幾晚上，想明白了自己來找我？”
他把向陽拿捏得死死的。
向陽看着他線條流暢的側臉，良久開口：“誰說我沒錢，趙玉的錢還在我這裏。”
“我跟她說了，暫時把卡凍結。”顧訣做事做絕，一條後路都沒給向陽留：“五萬塊錢到底好不好掙，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行，你可以。”向陽被他氣笑，偏偏又不能真揍他：“趙玉讓你管，你就是這麽管的？”
顧訣沒搭理他，徑直走到網約車旁邊。
他拉開副駕駛，坐進去的時候聽見後座門被重重拉開，又砸上。
司機坐在他旁邊嘀咕：“輕點！年輕人火氣大。”
顧訣跟人道了歉。
車子緩緩啓動，顧訣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每次奔波回北京處理向陽的破事，他也身心疲憊。
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顧訣走在前面，向陽就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區的路上，周圍樹影重重，時不時冒出幾聲蟬鳴。
空氣還有些悶熱，但樹上的是秋蟬，活不久了。
電梯緩慢運行着，數字接近二十的時候，顧訣出聲：“我給你租了隔壁的房子。”
向陽下意識冷笑一聲：“怎麽，嫌我名聲差？”
出乎意料的是，顧訣居然嗯了一下，甚至怕他沒聽見，還緩慢的點了個頭：“是。”
向陽：“……”
電梯門一打開，向陽先一步走出來，步子邁的很大，一張臉又臭又冷。
“鑰匙。”顧訣走在他後面，沒攆，只淡淡提醒了一句，然後把包裏的鑰匙扔給他。
給向陽租的房子是小單間，除了卧室，就是洗手間，都很小。
向陽關上門，把自己埋進床裏。
被子應該是曬過的，但還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在顧訣的被子上聞到過。
向陽把自己鋪平，閉上眼睛，又煩躁的睜開，坐起身，把被子團成一團，忍無可忍的宣洩了一番。
最後把自己裹在那股熟悉的味道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