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向陽走那天，小道上鋪着一層薄薄的銀杏葉。他只背了一個包，其餘都沒帶。
顧訣開車送他走。
車開上高架橋的時候，向陽罕見的主動開了口：“這不是去車站的路吧？”
顧訣踩着剎車慢慢上去，彙入車流：“去機場。”
向陽笑了一下，他為了省錢，買的是最便宜的硬座。
“會坐飛機嗎？”顧訣偏頭，從後視鏡裏看他。
向陽閉上眼，頭靠在椅背上，沒說話。
比起重逢的喜悅，兩個人分明更擅長離別。
顧訣沒下車，就坐在駕駛座上，看着向陽走遠。
上午十點半，天氣很好，他擡眼往上望時，看見一架飛機脫離跑道，破開雲層，飛向高空。
十月，徐志的電影正式定檔。
十一月，徐志的生日，邀請劇組所有演員赴宴。
十二月，顧訣拍過的一部戲莫名其妙火了起來，關于他的讨論量不僅在互聯網上變多了，連在現實也經常被認出來。
與此同時，他的微博以及粉絲群都湧入了大量粉絲，關于他的剪輯視頻也越來越多。甚至有營銷號開始大肆宣傳他就是徐志下一個要捧的角兒。
“顧老師，聽說您和徐老的關系很好，他本人是否透露今後的電影方向？”
“顧老師，徐老的新電影大概什麽時候能上映呢？”
“顧老師，您對您今後的發展持怎樣的看法？”
“……”
顧訣被無數媒體記者圍在人群裏，陳暖站在他身邊，拼了老命把人和記者隔開：“不好意思，我家藝人不接受私下采訪，大家有問題可以等正式場合。”
顧訣往前挪了一步，伸手把快被擠進人堆的陳暖拉回來，在現場保安的幫助下，終于坐上車。
陳暖坐在副駕駛，氣喘的又快又急：“哥，你這把火真夠及時的。”
她給明星當經紀人這麽多年，自然清楚演員都沒有一蹴而火的道理。像顧訣這種的，一旦火了一部，有了知名度，如果下一部戲足夠出彩，那前途可以算是一片光明。
雖然現在還不清楚他在電影裏能不能出彩，但徐志這個名字帶來的噓頭已經足夠了。
顧訣降下車窗，向窗外的粉絲揮手。他知道這些人裏也有真心喜歡他的，并不都是想要制造熱度的記者媒體。
陳暖低頭翻了翻微博，又點進幾個大一點的營銷號，皺眉：“你和徐老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顧訣嘆口氣，其實他和徐志真的算不上熟，只因為他那點莫名其妙的眼緣，倒給他帶來這天大的好處：“我也很疑惑，他為什麽願意這麽幫我。”
“別想那麽多，當務之急是你的電影。”陳暖放下手機，娛樂圈裏這樣的事情也不少，有的導演就講究一個眼緣：“徐老說定了嗎？”
“年後那幾天的事。”顧訣升起車窗，把大衣領口緊了緊。外頭的風已經很冷，京都又将迎來一場春寒。
“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陳暖看的很開，她對這部電影的檔期可以說是相當滿意，甚至有點喜出望外。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春節檔的含金量對電影屆來說有多高：“你運氣一直不錯。”
顧訣笑了笑，沒反駁。
他的運氣怎麽會一直很好呢。
陳暖把人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
顧訣刷臉進門時，看見保安室裏燈火通明，一群人正圍在裏面打麻将。大冷天的，誰都不願意出來值班。
草叢裏有燈光閃爍了幾秒，顧訣沒太在意，把手插進衣兜往裏走。
電梯門打開，顧訣腳步一頓，看見門口放着一束玫瑰花。花束很大，目測不少于一百支，外面還特意用透明的蕾絲圍了一圈，搭配着幾支迷疊香，像是情人節禮物。
顧訣找了一遍，裏面沒有夾帶卡片，甚至連署名都沒有。
門口的監控這幾天恰好壞了，顧訣沒想起來讓人修，這下連是誰送的都找不到。
他嘆口氣，把花抱在懷裏，單手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裏面一片安靜，顧訣下意識看向那間漆黑的小卧室。半響，他換上拖鞋，把花随手放在玄關，只當是哪位粉絲扒到了他家地址。
縮在沙發角落的小橘喵喵叫着挪過來，順着聲音蹭到顧訣腿邊，想要被抱起來。
它是顧訣在小區裏撿的流浪貓，貓媽外出覓食的時候被車碾死了，只剩它在草叢裏餓的哀聲叫喚。顧訣給它喂了點奶，小貓從此就賴上了他。
大概是還小的緣故，小橘很愛待在他懷裏，也很粘人，只要顧訣在家，他的腿邊就總是跟着一團毛茸茸。
今天回來的晚，小橘睡了太久，毛都是炸的。整只貓蔫了吧唧的被顧訣抱起來，窩進他衣服裏小聲哼唧。
顧訣給它沖了一盆羊奶粉，等它喝光，又拿出一小袋肉泥喂它。
小橘吃飽喝足，不再計較人類的晚歸，如同之前那樣把身子窩進人類手臂裏，小腦袋蹭在他胸膛上，喉嚨裏發出呼呼的聲音。
外頭已經時不時有鞭炮聲。
一人一貓就這麽窩在沙發上，顧訣側躺着玩手機，電視聲音被調到了最大，小橘待在他懷裏，早就習以為常，翹着腿慢條斯理的給自己舔毛。
二月初，京都的天氣驟然降了好幾個度。顧訣裹着羽絨服出門時，天上正飄着淅淅瀝瀝的小雪。
地面也有一層雪，不厚，一腳踩上去就化了。
小區裏的保安穿着大紅色的工作服巡邏，看見他，很喜慶的打了聲招呼，讓他注意腳滑。
樹上挂滿了紅燈籠，夜裏一開燈，就亮彤彤。
顧訣是出來買暖手袋的。
他總是擔心小橘的窩夜裏會太冷，雖然他的被窩很暖和，但小橘是個很有獨立意識的貓，說什麽都不肯和他一起蓋被子睡覺。
超市裏到處都挂着對聯，進門的同時裏頭的暖氣一擁而上，糊了顧訣一臉。
他去推了個購物車，邊逛邊慢悠悠往裏填東西。
這些天網上關于他的讨論度仍舊居高不下，有真心維護他的，也看熱鬧的，更甚者立下flag，堵他演的那部分是敗筆。
顧訣沒太在意。
他站在貨架前面挑水果。
過年期間的水果本就賣的貴，再加上精致的包裝，價錢更是往上邁了一大步。
有小姑娘頻頻側頭看他，大概是認出來了。
顧訣把蘋果放進購物車，走到結賬口。哪怕陳暖在電話上再三叮囑過，但他出門仍舊忘記戴口罩。
小姑娘默默在身後看着，沒跟上來，也沒出聲。
顧訣結完賬轉身，發現她的目光仍舊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伸出右手，沖她打了個招呼，又從口袋裏拿了一個蘋果，放在一旁的櫃臺上，示意她自己來拿。
風雪撲面而來的時候，顧訣心情還很好。
那也是他第一次對演員這個行業，有了另外的看法。這個行業也許并不只是金錢利益，它摻雜了一種感情。
也許這部電影，真的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夜色逐漸席卷這座城市，顧訣走在冷風中，手裏提着一袋水果。
街上的人步履匆匆，顧訣在他們的臉上察覺到過年的氣氛，擦肩而過的同時，想起了另一個人。
兩個月的期限早就過去，他已經想不起來向陽走了多久。大約是過年的氣氛被渲染的太濃，顧訣總忍不住惦念。
惦念趙玉今年是不是在兒子家過年，惦念向陽什麽時候回來。
小區門口的面館還開着，老板是對小夫妻，正張羅着給自家店面貼對聯。
顧訣走過那個轉角，面館的空調外機安在轉角處，呼呼往外排着熱氣。
戴着黑色毛線帽的男人蜷縮在暖氣片旁邊，他坐在鋪了一層報紙的地上，身子靠着暖氣片，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毛線帽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下半張臉隐匿在黑暗裏，有些看不清。
顧訣走近了。
在看清他身上穿的灰色羽絨服時，瞳孔顫抖了一下。
那是他六年前買給向陽的新年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