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梅漱玉入府

梅漱玉入府

瞧着孫婆婆這副神情,陳素撫上孫婆婆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安慰道:“孫婆婆放心,鈴蘭她很機靈。”

在雲府小住的這段時日,鈴蘭的機靈孫婆婆都看在眼裏。

但望都的陳府不比寧城的雲府,梅漱玉也不是雲骞。

雲骞老爺面冷心熱,但那梅漱玉卻是實打實的蛇蠍心腸。

這梅漱玉嫁入陳府的第二日便打死了陳府的一個丫鬟,只因那丫鬟向陳遠道奉了一杯茶。

那日陳遠道剛下朝回府,有些口渴,便如同往常一般随意喚了名丫鬟奉茶,沒想到被梅漱玉瞧了個正着,晌午便趁陳遠道出門時當衆打死了。

得知這一事的陳老夫人出門阻止,可還是晚了一步,趕到院中之時,那丫鬟已然斷了氣。

梅漱玉所行之事令府中衆人不滿,但梅漱玉怎麽說都是府裏的夫人,他們奴仆的命對她來說如同草芥,輕賤得很,主人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結果了他們。

來到陳府之前,府中的奴仆已經走過多個府門。

之前府門的主家們或升遷調任或抄家流放或滿門抄斬,他們所有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若是倒黴些遇上誅殺九族的,他們這群奴仆也會跟着陪葬。

白日裏做工,夜裏祈禱。

祈禱他們主家千萬不要出事,祈禱他們千萬不要發脾氣,祈禱他們不要打死他們。

在以往府中,他們遇到的貴人脾氣與梅漱玉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陳遠道與陳老夫人并非這般脾氣,他們是他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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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道與陳老夫人都是公正之人,與人為善,賞罰分明,他們從未遇到過這麽好的主子,雖為人奴仆,但日子比之前過得安逸許多。

來到陳府的日子雖說與以往沒什麽不同,但他們夜裏祈禱的內容變成了希望主家越來越好。

可梅漱玉的到來打破了府內的平靜。

也正是梅漱玉嫁入陳府之前的這段日子他們過得太過安逸了,以至于他們都忘了,忘了這望都城內還有像梅漱玉這般的人。

瞧着斷了氣的丫鬟,那松了許久的神弦再度緊繃,生怕一個舉動不對,便變得如同那被活活打死的丫鬟一樣。

新婚第二日府內便見了血,這不是個好兆頭,可梅漱玉卻不以為意,甚至放下話來:“若是有人再同她一般刻意接近老爺,這便是你們的下場。”

一場刑罰下來,所有人都知道了梅漱玉善妒的性子。

陳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瞧着性格大變的梅漱玉:“你這是做什麽?她還只是個孩子!”

那被打死的丫鬟也不過十四歲,還有兩個月便及笄了。

陳府的規矩不似其他府門,雖說他們是奴仆,但他們也是人。

是孩子,是父親,也是母親。

府內奴仆生辰那日陳府都會替其準備一碗長壽面,也會額外為其分發一兩銀子,同樣包括那名奴仆的母親。

在以往的主家,這些奴仆從未得到過這般待遇。

身為奴仆,他們生下來是沒有家的。

他們生來便是伺候人的命,活着便是為了主子,他們沒有自我。

生辰?

從被賣為奴仆的那一天起他們便沒有生辰了。

他們早已忘了自己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可他們的主家卻記得。

吃下那碗由主家親自賜下的長壽面,府內的奴仆才真正有了家的歸屬感。

他們這些奴仆對主家是沒有長久的感情的,今日他們在這家裏伺候,明日便可能聽從朝廷的安排,前往另一個達官貴人府中伺候,繼續過着戰戰兢兢的人生。

他們過慣了那種漂泊的日子,以至于來到這種事事尊重他們的主家後,他們突然有些不适,不适他們這般和善,不适他們為何待他們這般好,不适他們真的有拿他們當作人來看待……

“生辰就是要吃長壽面的,”陳老夫人派孫婆婆将剛煮好的長壽面分給過壽的奴仆,待其吃淨後才将準備的一兩銀子交給她,“這是你生辰府內賞你的。”

待其收下後,陳老夫人又額外取出一輛銀子交給過壽之人,“這一兩是給你母親的。”

“生辰是一個人的新生日,但同樣是一個母親的受難日,”陳老夫人道:“母親九死一生帶我們來到這個世上,生辰之日,我們最應當感謝之人是母親。”

府內的奴仆大多為家中之人賣為奴仆貼補家用的,他們對家中之人的情感不深,但聽到陳老夫人這句話時還是會有片刻恍惚。

“不管她待我們如何,她是我們母親這件事終究無法改變,”陳老夫人長嘆一聲道:“凡事只需做到無愧于心便可。”

以往的主家從未同他們說過這些話,他們不懂,但他們打心裏尊敬主家。

陳老夫人每每提及這些話時,眼神便黯淡許多。

孫婆婆瞧着陳老夫人垂下的眼簾,知曉她又想到雲錦了。

對于雲錦的死陳老夫人一直都是心懷愧疚的,可已經發生的事情,說再多,做再多都已無法挽回。

瞧着領了銀子歡歡喜喜離開的奴仆,陳老夫人長嘆一聲,“若是她還在的話該多好。”

“老夫人,”孫婆婆跟了陳老夫人多年,只她的一個眼神她便能讀懂她心中的意思,可離去之人終究是回不來了,她只能道:“人死不可複生。”

“是啊,人死不能複生,”每每提起雲錦,陳老夫人的心就像是被利刃穿過般刺痛,“如果當時死的人是我該多好。”

她一把老骨頭了,活那麽長歲數也無用。

可雲錦還年輕,她才十六歲。

“老夫人,夫人若是聽到您這些話,心裏會自責的。”

“可她聽不見了,”陳老夫人痛苦地重複道:“可她再也聽不見了。”

陳遠道生辰那日,雲錦替陳老夫人準備了一份賀禮。

陳老夫人沒想到她也能收到禮品,瞧向雲錦的眼眸中瞬間帶上了笑意。

“怎麽也給我備了禮?”陳老夫人接過雲錦遞來的賀禮,是一對玉如意。

瞧見這對玉如意的陳老夫人心裏歡喜,擡眸望見雲錦這副孝敬模樣,她的心中更是歡喜。

雲錦受邀坐至陳老夫人身側道:“今日是陳公子生辰,是歡喜日子,但今日同樣是夫人您的受難日,您九死一生才将陳公子誕下,這份禮物,您當的一份。”

“這說法我倒是頭一次聽,雖然稀奇,但甚是有理。”陳老夫人笑道。

雲錦見陳老夫人認同她這番話,瞬間紅了臉龐,片刻後才問:“夫人可喜歡我這份禮物?”

“喜歡,喜歡,”陳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她偏頭瞧了眼對面的陳遠道:“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他那份生辰禮了。”

雲錦替陳遠道準備的生辰禮是一頂發冠,發冠雕刻的是一只大雁。

陳遠道是有鴻鹄之志之人,他定不會安于這小小的寧城,他會到這權力的最中心去。

瞧着發冠上雕刻的大雁,陳遠道立即明白了雲錦的暗語,他笑着将生辰禮收下,“雲姑娘所贈,我很喜歡。”

“遇見你之前,他可從未收過其他姑娘的禮物,你是頭一個。”陳老夫人喜歡雲錦,有意撮合陳遠道與雲錦。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陳老夫人也瞧得出兩人的心意,只是遲遲未曾捅破那層窗戶紙。

陳老夫人這心裏急啊,想了許多法子,決意于陳遠道生辰這日将事情定下來。

“芳芸啊,”陳老夫人親切地喚了聲雲錦的小字,“你可喜歡我家這小子?”

陳老夫人話說得直,雲錦的臉比之前更紅了些,她羞澀地別過頭,沒敢看陳遠道。

見自家娘親這般直言,陳遠道出聲提醒陳老夫人,“娘。”

陳老夫人嫌棄地看了眼陳遠道,明白他心裏的意思,只令孫婆婆将玉如意收了起來。

雲錦雖未言語,陳老夫人已然從她羞澀的神情上瞧出了她的心意,陳遠道定然也瞧出來了。

此時她再坐于此只會令二人不适,陳老夫人起身同孫婆婆一同離開前廳,“你們二人先在這兒相處相處,我帶着這對玉如意去李夫人那兒逛一逛,給他們瞧一瞧我兒子生辰上,我收到的賀禮。”

确認了陳遠道與雲錦的心意,陳老夫人也就放心了,歡歡喜喜地出了門。

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就像是在昨日。

雲錦嫁入陳府後改變了她,改變了陳遠道,改變了當時陳府內的一切。

她雖從未踏足過這望都城沒的陳府,但這陳府內的一切都是按照雲錦的設想所設計的。

可他們曾經精心為雲錦準備的一切,在梅漱玉踏入陳府的那一刻,所有都毀了。

府內所有下人的生辰年歲都有記錄在冊,每一位陳老夫人都為其精心準備了生辰禮。

今日這位被梅漱玉活活打死的丫鬟,陳老夫人幾日前便替她準備好了一切。

她才十四歲,還有兩月便是她的及笄禮,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為了替她準備及笄禮,陳老夫人早早就書信一封,特意前去她的家中請了她的爹娘。

及笄禮,還是需要由她的親生娘親來束發才是最好的。

可她終究沒等來她的爹娘,也沒等來她的及笄禮。

“她還有兩個月就及笄禮!”一向與人為善的陳老夫人第一次發了脾氣,怒罵道:“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做了錯事,”梅漱玉面不改色道:“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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