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孝敬母親?
陳素不緊不慢地将梅漱玉扔向她身上的冊子撿起來,随意地翻看兩頁,頂着一雙水汪汪的雙眸擡眼瞧她,面露疑惑:“母親此話何意?”
“你倒是個會裝的,”梅漱玉起身行至陳素身側,居高臨下地瞧着她,質問:“你将這冊子送給我是何意?你會不清楚?如今你倒是質問起我來了?”
“這冊子女兒從未見過,母親怎能說是女兒送您的呢?”她偏頭瞧梅漱玉一眼,她再度撿起那放于地上的冊子,掀開,念着冊子中的人名:“柳城,于斌……”
陳素每念一個名字,梅漱玉的臉便黑上一分,僅片刻,梅漱玉便擡起手甩給陳素一耳光,看向她的目光狠戾,恨不得下一秒便殺了她。
“母親,你這是做什麽?”被梅漱玉扇了耳光的陳素眼中瞬間浸出淚水,她捂着被梅漱玉扇了耳光的半邊臉,噙着淚擡眸瞧她。
見陳素被梅漱玉欺負了,鈴蘭下意識地便要出手維護,陳素佯裝癱倒于地,握住鈴蘭的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在雲府時她家老爺将姑娘捧在手心裏,生怕她磕着碰着,怎得到了這陳府卻受盡這般屈辱。
鈴蘭心疼地瞧着陳素,憤恨地瞪了一眼欺辱陳素的梅漱玉。
“狗奴才!”鈴蘭的眼神那般明顯,梅漱玉怎可能瞧不見,她快步走至鈴蘭身側,一腳将鈴蘭踹開,“雲府就是這麽教下人的?”
鈴蘭被梅漱玉踹開,疼地摔倒于地上翻滾着。
眼見梅漱玉要喚人将鈴蘭拖出去,陳素适時張口制止梅漱玉:“母親,鈴蘭是外祖父送給我的婢女。外祖父雖已致仕,但怎麽說也曾官拜丞相,母親您平日裏随意懲戒我便罷了,你怎能這般對待鈴蘭?”
“鈴蘭剛到陳府便出了事,若是消息傳到外祖父那邊,您擔待得起嗎?”
“好啊你陳素,出去兩月再回來,你倒是學會頂嘴了?”梅漱玉見陳素頂嘴,立即行至陳素身前,轉手便欲再度甩給陳素一耳光。
陳素一手握住梅漱玉的手腕,站起身來,步步緊逼梅漱玉:“母親,做人要學會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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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漱玉沒想到陳素會突然出手阻攔她,想要掙脫開陳素的手,卻被她桎梏着,怎樣都掙脫不開。
“松手!”
梅漱玉憤恨地瞪着陳素,厲聲警告:“放開!”
“就算我今日不放,你又能如何?”陳素歪脖,看向她的眼神內再也沒了往日的懦弱。
“陳素啊陳素,這就是你于我身側裝了十餘年柔弱模樣的真正面目嗎?”梅漱玉倏然嘲諷地笑出聲來,再擡眸看向陳素時,臉上的笑早已凝固,她的眼中有的,只有十餘年的恨意。
明明此時的她才是真正處于弱勢的一方,可是她口中的話語卻一句比一句強硬。
一個強硬了一輩子的人,哪裏會同人服軟呢?
“你就這般為了一個婢女暴露出你本來的面目,甚至不惜搬出你外祖父來跟我作對,可當真是愚蠢。”
“你外祖父曾經官位再高又如何,如今不還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就算他曾經有過威望,十餘年過去了,這朝中哪裏還有人識他?我懲戒個奴才,就他如今的地位,他能奈我何?”
“就算我今日将這賤婢打死了,他也說不了什麽。”
“來人!”梅漱玉瞪着陳素,一聲令下,侍奉于梅漱玉院中的家丁瞬間進入堂內,“這個賤婢以下犯上,将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我看誰敢!”陳素松開梅漱玉的手腕,趁她還未反應過來将梅漱玉甩給她的那一耳光還給了梅漱玉。
梅漱玉沒想到陳素會突然動手打她,她不可置信地偏頭看向陳素。
“好啊你陳素,你竟然敢打你的母親!”
“母親?”
這梅漱玉的臉皮倒是真厚,她到底哪裏來的臉面以她的母親自居于此。
“你以我的母親自居時,夜裏是否常常伴有夢魇呢?”陳素靠近梅漱玉,逼得梅漱玉後退,險些摔倒于地。
一直侍奉于梅漱玉身側的欣蘭見狀,連忙行至梅漱玉的身後,扶住她,生怕她事後因在陳素這裏吃了虧而懲罰她。
因着陳素這句話,梅漱玉的心神恍惚一瞬,腦海中再度想起那三人的臉。
自趙娍走後,梅漱玉夜裏常常夢魇。
她夢到他們三人來索她的命,夢到她被她的親侄兒親手結果了她的性命。
而那站在她那親侄兒背後的人,偏偏就是眼前的陳素。
他們二人日日折磨着她。
夢裏,她多次尋死,又多次被他們救了回來。
他們不願讓她死得那般痛快,他們說,活着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思及此,梅漱玉突然覺得後背發寒,好似她那夢中的侄兒就那般站在她的身後。
她僵硬地偏頭,見身後确有一人,驚恐地叫罵出聲,甩手便給了原本扶着她的欣蘭一耳光。
跟在梅漱玉身側的欣蘭一愣,她不可置信地偏頭看向梅漱玉,只見梅漱玉驚恐地喘着粗氣。
欣蘭忍下被打的委屈,靠近梅漱玉,詢問:“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梅漱玉一把推開欣蘭:“你別靠近我!”
陳素瞧着梅漱玉這副模樣,唇角微勾,轉身将被梅漱玉踹倒于地面上的鈴蘭扶了起來。
梅漱玉緩過心神後,再度偏頭看向陳素,一遍又一遍地寬慰自己那只是夢魇。
雲錦死時陳素只是一個襁褓中的女娃娃,她能知道什麽呢?
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十五年了,陳遠道與雲骞都未曾查出什麽端倪,這陳素怎可能會查出來呢?
不可能,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陳素!”穩住心神後,梅漱玉再度拿捏起那副母親的姿态,“我是你父親明媒正娶的正妻,稱你一聲母親并不違背禮法,反而是你以下犯上,不尊敬師長,我這個母親自然有資格罰你。”
梅漱玉喚進堂內的家丁手中都拿着棍子,梅漱玉從家丁手中搶過棍棒,似是要親手教訓陳素。
陳素瞧着梅漱玉這般動作,料想她是又準備拿着“家法”那一套對付她了。
可她早已不是曾經那個任她拿捏的陳素了,她不可能任由她的這套“家法”落至她的身上。
眼見梅漱玉的棍棒便要落至她的身上,鈴蘭下意識地要擋在陳素的身前替她承受這套“家法”,陳素反手将鈴蘭拉至身後,一把握住梅漱玉向她打來的棍子,反手将梅漱玉推了出去。
被推出去的梅漱玉瞬間摔倒于地,那原本該落在陳素身上的棍子反手落到了她的身上,梅漱玉疼地“啊”了聲。
欣蘭沒有立馬去扶梅漱玉,而是看着她于地上翻滾一段時間後才靠近她,将她從地上扶起來。
梅漱玉于陳素身上吃了虧,看向陳素時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打量。
她常年将陳素圈養于芳芸苑中,從未找師傅教習于她,于她幼年之時又那般懲治捉弄她,她的身子早就壞了,怎可能有這般大的力氣。
被欣蘭扶起來時,梅漱玉順勢将那跌落于地上的棍子撿了起來,用來防身。
陳素瞧着梅漱玉這副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堂堂昭遠将軍的妹妹,竟然一點防身之術都不會,說出去,還真當是令人笑話。
梅漱玉拿着棍子再度靠近陳素,陳素同鈴蘭互相攙扶着看着梅漱玉,心裏估摸着時間。
算着時間,陳遠道也該回來了。
陳遠道與梅漱玉雖并無感情,但每日申時都會來梅漱玉的院內小坐。
陳素心中掐算着時間,眼見梅漱玉又要張口,陳素倏然跪下向梅漱玉求饒,抓着她的裙擺,眼裏擠出幾滴淚,眼眶通紅,看起來很是可憐:“母親我錯了,您別打我……”
鈴蘭被陳素這樣子驚了一跳,雖然不解,但還是跟着陳素一同跪下,抓着梅漱玉的裙擺求饒道:“夫人,姑娘她身子弱,您別打姑娘!姑娘本就趕了一日一夜的路,身子還未恢複過來,您別打姑娘!”
梅漱玉瞧着這主仆倆的模樣心頭一顫,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陳遠道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梅漱玉!”
陳遠道踏入屋內瞧見的便是陳素同鈴蘭一同跪于梅漱玉跟前求饒的模樣,他快步行至陳素與鈴蘭身前,質問梅漱玉:“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梅漱玉手中還拿着棍子。
陳遠道的視線微垂,視線落于她的手上。
梅漱玉順着陳遠道的視線望去,知曉他定是認定了她在欺辱陳素,故而道:“昭珩帶來的這名婢女以下犯上,我在替昭珩教導她。”
“教導需要這麽多人嗎?”陳遠道偏頭掃過那些侯于院中的家丁,神情嚴肅。
“怎麽?我身為一家主母,教導個奴才都不行了?”梅漱玉質問陳遠道。
陳遠道未言,偏頭看了眼被梅漱玉欺辱跪于廳堂中央的陳素與鈴蘭,二人眼中含着淚,顯然被欺負得不輕。
“你自然可以教導奴仆,但沒必要總是用這種血腥殘暴的方式!”
這麽多年梅漱玉用“以下犯上”的借口殺了許多奴仆,陳遠道都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的家世比不上梅漱玉,是他無能護不住那些奴仆。
但陳素身側的婢女是雲骞賜給她的。
這麽多年,陳素所珍視之物他一樣沒護住,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如今這名婢女,她定然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