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平安郡主
平安郡主
他陳遠道窩囊了半輩子，怎能一輩子都被梅漱玉這個婦道人家壓着。
梅漱玉身為繼室嫡母，随意處罰下人，他本是可以尋個由頭休了她的，可偏偏他休不得她，只因他與她的這門婚事，是雲骞親自指定的。
他與梅漱玉之間的事情雲骞一直知情，那時雲骞相信陳遠道能夠處理好梅漱玉之間的關系，所以從未插手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
當雲錦的死訊傳入雲骞的耳中時，雲骞哀莫大于心死，做出許多不理智之事，當他冷靜下來分析時局時，一切為時已晚。
梅漱玉殺害雲錦的手法和殺害昭遠将軍夫人的手法是一樣的，當雲骞察覺到不對勁時，他已然踏上了返程的路。
雲錦死後，建元帝曾多次前往寧城探望雲骞。
“老師，”建元帝趙文煜還是同之前一般喚着雲骞，他來此不是為确保雲骞不會再有返回望都的心思，而是确保雲骞活着，确保他不會因為一己之私毀了整個朝堂，“芳芸妹妹的死，您也該放下了。”
“陛下，那是我的至親之人，”雲骞偏頭，看向建元帝的眼底含着紅血絲，“我放不下。”
因着雲骞這句話，建元帝視線垂下眼簾，不敢擡眸看他，抵于唇邊的話嗫嚅良久後還是咽了下去。
對于雲錦的死，建元帝一直都是知道真相的，可是他說不出口，也判不得。
一個是護國将軍的妹妹，一個是年少時的老師……
那時的他才剛剛登基，根基不穩，他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是什麽都做不得，活得像個傀儡皇帝。
他必須要培養自己的人，而昭遠将軍梅行之便是他千挑萬選出的人。
為了拉攏梅行之，他不得不将“聾”貫徹到底。
“陛下，”原本同建元帝同坐于一側的雲骞站起身來，行至建元帝身前了，跪下，“莫要讓老臣寒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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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元帝的記憶中，他的老師一直都是一副清風俊朗的模樣，如今再瞧，才察覺，他的發間早已布滿白發，臉上的皺紋橫生，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
雲錦是雲骞的獨女，如今她死了，雲骞于這世間上唯一的牽挂也沒了。
也正是因為他連這唯一的牽挂也沒了，建元帝才害怕他，害怕他會不顧一切殺了梅漱玉，将昭遠将軍夫人與雲錦的死公之于衆，令他這個包庇賊人的君王遺臭萬年。
建元帝敬重雲骞，但同樣害怕雲骞。
“老師，”建元帝欲扶起跪于身前的雲骞，但雲骞卻絲毫沒有要站起身來的意思，“您這樣，芳芸妹妹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陛下，老臣這一輩子沒求過你什麽，”他擡眸看向建元帝的眸光中含着淚，哽咽着張口道：“芳芸只留給老臣一名外孫女，她還在望都城。老臣知曉那人心悅臣婿，老臣前些日子早已書信一封給臣婿，讓他向那人提親。”
聞言，建元帝面上表情一僵，沒想到雲骞終究還是要用此番伎倆折磨她。
“你當真要将她嫁給陳卿？”建元帝不可置信地問他，“您就不怕她嫁過去後，折磨芳芸妹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怕，”雲骞道：“但我更怕我的女兒死不瞑目。”
他自然是害怕陳素于梅漱玉的手中受到欺辱的，但是他更怕那真正殺害她女兒的兇手逍遙人間。
雲骞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心中的執念，建元帝瞧着雲骞這副模樣，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這一世，終究是他欠了雲家的。
建元帝答應雲骞他并不會插手陳家之事，對于陳素，他也會盡可能地保護陳素的安全。
上一世陳素被梅漱玉草草嫁給代卿之時，建元帝是賜了陳素郡主之位的，賜號平安。
可她那一世都在與“平安”二字背道而馳。
而這一世，陳素冊封郡主的聖旨也在梅漱玉與陳遠道的争吵之中到來了。
宣旨的是建元帝的貼身太監。
和上一世一樣，陳素這一世也被冊封為“平安郡主”。
一個四品官員的女兒被冊封郡主是一件很罕見的事情，接下聖旨後，府內衆人都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只有陳素面上沒有任何波動。
陳老夫人在得知陳素被冊封郡主後倏地笑出聲了，陳遠道的臉上也難得帶上了笑，只有梅漱玉的臉色不好，身形搖晃，看向陳素的眼神裏充滿了打量。
陳素怎麽會突然被冊封郡主？
難不成是裴夙用功勳替她換的？
不可能，這裴夙先前早已表明他不會迎娶陳素，他怎麽可能會用自己的一身功勳去替陳素換這個封號。
難不成是鎮國公求的？
是覺得他們吏部侍郎嫡女配不上鎮國公府的世子，故而替陳素擡身份？
正當衆人疑惑着，宣旨的公公倏然張口邀請陳素：“平安郡主，陛下邀您去一趟宮裏。”
上一世這公公宣完旨後便回了宮，并未有請他前往宮內走一遭這一幕，怎得這次突然邀她入宮？
是因為這一次嫁的人不一樣了，所以走的流程也不一樣了嗎？
陳素疑惑地應了公公一聲，就這麽頂着還未消腫的臉前往了宮內。
趕到聖宸宮時，建元帝已在偏殿等她。
陳素恭敬地向建元帝行禮，待建元帝令她起身時才緩緩擡眸。
擡眸的那一瞬間，建元帝看到他那雙熟悉眼眸的神情一愣，片刻後才請陳素入座。
“你同你母親長得很像。”
建元帝少時前往寧城時見過陳素的母親，陳素的這雙眼睛像極了她的母親，同樣也像極了昭遠将軍的已故夫人王氏。
也難怪當年萬年在瞧見陳素的面容之後面露驚慌，終日吃齋念佛，只為贖清心中的罪過。
“皇上見過我的母親？”據陳素所知，她的母親雲錦從未來過望都城。
建元帝點頭，細細打量陳素時，一眼便瞧見了陳素那未消腫的臉，“你的臉……”
見建元帝的視線落于她的臉上，陳素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臉，佯裝怯懦，不敢擡眸看建元帝：“回皇上，這是臣女不小心……”
“是那梅氏打的？”未等陳素說完，建元帝先陳素一步打斷她的話語，道：“你可知于天子眼前說謊，可是欺君之罪。”
陳素立即側身跪下認錯，同建元帝道：“臣女知罪。”
建元帝見陳素如此顫顫巍巍，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他起身将陳素扶起來：“朕沒說要罰你，坐下。”
陳素領命坐于建元帝的身側，令貼身伺候的公公去請太醫為陳素開了些藥膏敷臉，等太醫離開後，建元帝才繼續對陳素道：“若是那梅氏再欺辱于你，你可以拿出這枚玉佩。”
建元帝将那別于腰間的龍紋玉佩取下，遞給陳素。
陳素接過，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起來。
“見這玉佩如見朕親臨，那梅氏定然不敢再對你怎樣。”建元帝道。
陳素緩緩擡眸看向建元帝，看向他的眼神面露疑惑。
建元帝被陳素看得有些不自在，只移開落于陳素臉上的眸光，輕咳一聲，再度落下一句威脅的話語道：“你可知，這宮中之人沒人敢像你一樣這般直視朕。”
陳素收回目光，再度向建元帝賠罪。
建元帝見陳素這般模樣，嘆息一聲，“你可有什麽想問的？”
陳素搖搖頭，後又點頭，半晌後才問：“皇上您為何賜我封號，又突然贈我這玉佩。”
“朕之前做錯了一件事，”建元帝垂下眼簾，似是回憶起了曾經的過往：“如今是朕該贖罪的時候了。”
“錯事？”陳素垂眸掃了眼手中的龍紋玉佩：“與我有關嗎？”
建元帝點頭，後又搖頭：“有，但也算不上有。”
聽着建元帝這般模糊的話語，陳素也大致明白了建元帝那所謂的錯事。
當年趙娍同梅漱玉一同設計殺害王氏，後趙娍成功嫁入昭遠将軍府，後又幾年，梅漱玉用相同的方式殺害了她的母親雲錦，嫁入陳府。
同樣的都是被前朝亂黨所殺，同樣的只死了兩個妻子，同樣的一年後又迎娶新婦。
兩件冤案未抓真兇，當朝天子明知她們為誰所殺，但仍舊選擇了包庇。
一個是與他素未謀面的王氏，一個是僅與他見過一面的老師的女兒。
他包庇了所有真兇。
她們二人的死也常困擾着他嗎？
他的夢裏也常常有她們二人常來問候嗎？
正當陳素疑惑時，那貼身伺候建元帝的公公前來通傳：“陛下，良妃娘娘求見。”
陳素餘光瞥了眼前來傳話的公公，很快便收回了落于他身上的目光，只等着建元帝發話。
建元帝手中盤着一串佛珠，半晌後才張口令公公将陳素送出宮，并将良妃請入殿內。
陳素領命退下，踏出宮門時與良妃打了個照面。
瞧見良妃的陳素恭敬地同良妃行了一禮，良妃笑着将陳素扶起來，細細端詳着陳素的模樣：“模樣雖說不上風華絕代，但也算得上清秀，倒是與我們翊安相配。”
“多謝娘娘誇贊。”陳素謝過良妃。
良妃今日是來尋建元帝的，只同陳素寒暄幾句便踏入了聖宸宮。
陳素瞧着良妃的背影，微微垂眸。
良妃是裴夙母親的孿生姐妹，二人容貌相同，但性格迥異。
相傳良妃之所以能夠入宮為妃，是因為建元帝先瞧上了良妃的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