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攻城
攻城
陳老夫人将孫婆婆與她年少時的心上人葬在了一起。
那埋葬于歲月厚土中的人早已化作一具枯骨,孫婆婆親手繡制的婚服他是穿不上了,陳老夫人令人将婚服蓋在他的身上,也算是一種禮節。
那棺中的另一人容貌已老,但仍舊能看出少時的影子。
陳老夫人令人将孫婆婆從棺中擡出,将她與孫霄合葬,并重新立了碑。
因着錯殺了孫婆婆,陳敬行終日頹靡,被陳遠道關于祠堂內贖罪。
梅漱玉自那日縱火醒來後便瘋了。
她是個十分愛美的人。
臉上被利刃劃破的傷疤于她而言是一種恥辱,如今自作孽點了一把大火,她本以為她可以拉着陳遠道與陳素一同死在祠堂內,沒想到火勢很快便被撲滅了,她被衆人救了出來,留下了一身燒傷。
她瞧着身上的燒傷,最終還是無法承受住痛苦,瘋了。
梅漱玉瘋了後每日于院中光着腳跑來跑去,自幼便伺候梅漱玉的欣蘭瞧着梅漱玉這般模樣面露嫌惡,請辭離開了陳府。
每日下學陳秀盈都會前往玉林苑探望梅漱玉。
梅漱玉再怎樣不堪她都是她的母親,她永遠擺脫不了身為她子女的身份。
孫婆婆走後,陳老夫人的狀态每況愈下,常常望着院牆發呆,偶爾還會喚兩聲孫婆婆的名字,長久未得到回應後便會偷偷掩面哭泣。
陪伴她最長的人走了。
還走得那麽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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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心中郁結,病倒了。
陳素常去陳老夫人院中探望她,陳老夫人握着陳素的手囑托了許多事情,終究還是沒能熬過夏日。
半年內,陳素送走了兩位待她極好的祖母。
梅漱玉瘋了之後,梅行之再也未曾踏足陳府,只有梅珂偶爾來過兩次。
自孫婆婆意外被刺身亡之後,梅珂便察覺了陳素的異樣,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試探她。
“你不用試探我了,”被梅珂識破之後,陳素立即撕下了于他跟前的僞裝,話語冷淡:“我不是她。”
“你把她怎麽了?”梅珂擰眉問她。
陳素偏頭昂首看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不應當問我,你應當問你自己。”
她緩步行至梅珂的身前,指尖戳着他的胸膛,“你把她怎麽了?”
“我再問你把她怎麽了!你憑什麽在這裏質問我?”梅珂一把鉗制住陳素的手腕,望向她眼神裏的恨意濃烈,“你說啊!”
“你放開!”陳素甩給梅珂一耳光,随即掙脫開了梅珂桎梏着她手腕的手,“從你設計她的那一日開始,她就已經死了。”
“她本來是有重新活過來的機會的,”她步步緊逼梅珂,腦海中再度浮現起重生那日的場景,“可是她看到了你。”
“正是因為她看到了你,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跳了湖。”
“她不想再同你一起經歷這荒誕的人生,她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将命換給了我,她說,要我替她報仇。”
“她要殺了害她的所有人。”
“所、有、人。”
聽着陳素的這席話,梅珂倏地垂下了眼簾,遮住了那猩紅的眼眶,似是回憶起了上一世時陳素那要親手殺死他的執着模樣。
“我的命,”梅珂握緊拳頭,警告陳素:“只能由她親自來取。”
陳素輕笑一聲:“若是她還能回來的話,我自然是不介意将命還給她的,可是她回不來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從她主動放棄性命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回不來了。”
梅珂不信陳素所說的話語,他咬着牙,“我會想到辦法讓她回來的。”
只留下這一句話,梅珂便轉身離開了陳府。
自那日之後陳素便很少再見到梅柯。
…
邊疆戰事告急,建元帝重病,中宮生變。
兩個月後,建元帝駕崩,太子趙钰繼位,改號德隆,緊接着便傳來了裴夙戰死沙場的消息,而趙衍在裴夙死後不久成功奪下敵方城池,預計半月後返回望都。
不過趙衍此次返程不是為了邀功行賞,而是為了逼宮。
裴夙的死訊傳回望都之時,正于房中刺繡的陳素倏然紮破了指尖。
得知裴夙死後,代卿再度帶着聘禮登門拜訪,欲要娶陳素為妻。
裴夙剛死,望都城內的百姓皆傳是陳素克死了他,畢竟她在剛出生不久便克死了自己的生身母親。
這裴夙與陳素訂婚後不久,裴夙便戰死沙場了,這還不是個天煞孤星的命,算什麽?
代卿帶着聘禮前來陳府登門時,有好事者勸說代卿,勸他不要前往陳府聘那個天煞孤星,免得沾染了晦氣。
聽見那些刺耳言論的代卿立即黑了臉,将造謠生事者通通亂棍打死,扔去了亂葬崗,并表明往後若是再聽見一句類似的閑言碎語,他必殺之。
代卿的這句話很有威懾之力,城中的百姓紛紛閉上了嘴巴。
他喜笑顏開地登門,卻被陳府的管事關在了門外。
被關在門外的代卿也不惱,畢竟若想要迎娶陳素,那他必須要拿出真心來。
只有她能夠看到她的真心,她才能夠願意嫁給她。
他站在陳府門外足足等了兩日。
兩日過後,陳府才重新打開大門。
代卿以為陳府是終于準備放他進去議親了,沒想到卻無一人迎他入門。
正當他疑惑之時,身着一襲紅袍的陳素倏然出現于他的眼前。
代卿從未見過如此盛裝的陳素,一瞧見她這副模樣他便立即被她迷了眼睛。
“你是準備穿這身嫁給我嗎?”代卿笑着湊上前。
可陳素只是垂着眼簾站于門外,并未給代卿任何眼色,不久後府內的管家牽着一匹馬走至門外,将牽着馬的缰繩遞給陳素。
陳素接過,傾身躍上馬,向着望都城的城門外奔去。
陳素的突然離開令代卿久久未能回過神來,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陳素早已離開了望都城。
身着一襲婚服的陳素穿梭于街道之上,十分的惹眼。
她騎着馬向邊疆的戰場奔去,奔波了整整五日才趕到。
趕到之時,趙衍和威遠将軍已經準備收拾行囊啓程回望都。
陳素的一襲紅裝十分的刺目,威遠将軍瞧見這副模樣的陳素後怔愣良久,就連一直站在威遠将軍身側的趙衍也因此迷了雙眸。
趙衍從未見過陳素,只聽說她長相還算清秀,如今瞧見才發覺,她也算是佳人絕色,尤其是穿上這一身紅裝後,着實讓人垂涎欲滴。
若是他還是個完整的男人,他定要将他納入他的府中。
只可惜,他早已是一個廢人了。
而眼前之人又是他那個名義上表哥的未婚妻子。
如今他闖入營帳,估計也是得到了裴夙戰死沙場的消息。
“他的棺椁在哪裏?”身着一襲紅裝的陳素面如死水,語氣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透不出任何的哀傷。
朝中官員死後都會納入棺中,由士兵帶回都城。
陳素一來便詢問裴夙的棺椁,想來是要親自迎裴夙回城。
“我帶你去看,”趙衍主動請纓,帶着陳素向軍隊後的第一個棺椁走去,“這便是他的棺。”
陳素輕手撫摸着棺身,本欲拆開棺最後看一眼棺中之人,猶豫半晌之後還是停下了拆棺的手。
“我帶了紅綢,麻煩幫忙給這口棺材裝飾上吧,”陳素将包袱內的紅綢取出,遞給趙衍:“也算是我嫁過他了。”
趙衍接過後,陳素才再度偏頭瞧向那冰冷的棺椁。
“好。”
趙衍垂眸望着手中的紅綢,不由得冷笑勾唇,雖不耐煩,但還是替裴夙系上了紅綢。
真沒想到,他就算是死了,還會有如此紅顏才親自為她擡棺。
等他入主東宮,他定要奪走這世上唯一眷戀他之人,将他狠狠地踩在地底。
陳素同大軍一同回的都城,她已經穿着喜袍嫁過他了,接下來,他要迎他入陳府,入贅做陳府的翁婿。
失去兒子的裴文慶本就傷心欲絕,又得知唯一的兒子即将入贅陳府,那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裴夙的妹妹裴煦傷心欲絕,整整地昏迷了三日,等再醒來之時,裴夙早已被下葬。
大軍回城之後,趙衍與威遠将軍一同入宮領賞。
為了迎接趙衍與威遠将軍回朝,趙钰準備了宮宴。
宮宴之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說着許多阿谀奉承之話。
趙衍未曾看到他母妃商映的身影,自然接話道:“皇兄,皇弟想去瞧一瞧母妃。”
趙钰點頭,“商太妃還住在金霞宮,皇弟随時可以去看望她。”
趙衍點頭,向趙钰敬了一杯酒。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異常的平靜,可這平靜之下卻是滿滿的禍心。
趙衍借酒醉之意離席,并前往了商映的金霞宮,詢問了一番近期之事。
商映雖并未參加宮宴,但她早已在宮宴中安排了眼線給趙衍遞消息。
趙衍與威遠将軍讨伐邊疆期間,商映早已替趙衍安排好了一切,如今宮中所有的侍衛都是他們的人,只要趙衍一句話,他們便可以立刻讓趙钰下臺。
“還是母妃心思缜密。”趙衍笑道。
商映垂着眼簾,有些心不在焉。
她昂首瞧着趙衍,沉默良久後才道:“只有你能當上皇帝,這世間才有我們母子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