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姨母
姨母
聽見良妃聲音的趙衍身形一僵,緩緩偏頭,只見那本早已慘死于戰場的裴夙持刀脅迫着良妃緩步進入了殿堂內,而他的身後則是早已被建元帝“散”去的鎮國軍。
“钰兒……”
良妃顫顫巍巍地喚了一聲趙钰,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裴夙,确認他的刀并不會傷到她才緩緩搖頭。
望見裴夙的趙钰震驚地瞪大了雙眸。
明明他是親眼看着裴夙死在敵軍的槍下的,他也親自确認過那具屍體就是他的屍體,裴夙怎麽可能能夠活着回到望都城呢?
趙钰慌亂地踉跄幾步,良久後才穩定住心神。
就算他裴夙有鎮國軍又有何用,如今是他手握兵權,殿內衆人又為他所控,他有能力與裴夙為之一戰。
“趙钰,”裴夙擡眸望向趙钰的眼眶猩紅,咬着牙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是要你母妃的命,還是要這皇權。”
說話間,那橫在良妃脖頸處的利刃又靠近了幾分,幾乎下一秒就能劃破她的經脈。
“钰兒……”
良妃是想活的,但此刻她更想讓她的兒子活下去。
若非那樁事,如今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應當是她的兒子才是。
憑什麽他們母子要一直被人踩在腳下,他們才該是望都城內最尊貴之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兒子,她不可能令自己成為趙钰的威脅。
若是趙钰當真為所其脅迫,那她便立即死在裴夙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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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已然替趙钰想好了之後之事,她自認自己唯獨那件事再無愧對趙钰,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阖上雙眸,靜靜等待着死亡,卻沒想到她的兒子倏然張口:“你以為你拿她的命威脅我,我就會放了他們嗎?”
趙钰謀劃了十餘年就是為了這一刻,他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趙钰對良妃的這副冷漠态度,裴夙并不覺得意外。
一個為了寵愛親手殺死自己阿姊的人,她的兒子又怎會在意她的性命。
良妃雖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她親耳聽見兒子說出這句話時,還是會覺得心傷。
是她的自私與冷漠将他養成了這般殘暴的性格,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苦果。
她明明知曉他不适合做這宮中的皇子,但她依舊将他困在了這裏。
她教導他要争、要搶。
只有争搶來的,才是真正屬于他的東西。
就算将來會失去又能怎樣,只有此刻握在手裏,才是真正地擁有。
如今殿內都是趙钰的人,每個人的性命都在趙钰的那把刀上。
趙衍沒想到裴夙能夠活着回來,臉上的神情和趙钰一模一樣。
他既期待着裴夙能夠活着回來,可他同樣的又恐懼裴夙會活着回來。
畢竟趙钰才是真正地與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他害怕,害怕裴夙最終仍舊會站在他們二人身側。
端坐于席間的陳素緩緩擡眸,眸光不緊不慢地掃視四周,良久視線才落到裴夙的身上。
沒有人知道裴夙是怎麽活着回來的,但真相又那般的清晰明了。
一直圍在裴夙身側的裴裕德不見了。
未曾瞧見裴裕德身影的陳素立即明白了一切。
裴裕德雖說聒噪,但也确實是一名忠心之人。
…
“世子,您明明知曉這是陷阱,為何還要将計就計?”裴裕德擔憂道:“您身上的傷還沒好,若是貿然前進,您會沒命的。”
“他們的計劃便是要取我的命,”前路的艱險裴夙怎麽可能不知,但此行他必須去,只有他真的死在戰場上,趙钰才會暴露出真正的面目,趙衍的太子之位才能坐得安穩:“我有自己的計劃,你不必擔心。”
裴裕德同裴夙一同出征多年,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謀劃與策略。
同裴夙一同出征雖艱險,但只要有他在身邊,裴裕德便覺得自己有了一顆定心丸。
如今他的定心丸以身入局,前路都是豺狼虎豹,每時每刻都要奪食他的血肉,裴裕德擔憂不已。
裴夙輕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
此次邊疆戰況比他們想象中要艱難許多,裴夙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世子,”裴裕德心疼地瞧着裴夙那再度開裂的傷口:“明日便由我替……”
“裕德!”裴夙知曉裴裕德的心思,他打斷裴裕德的話,“明日我會親自上場,到時我會假死脫困。”
“其餘的事情我已經安頓好了,你不要添亂。”裴夙警告裴裕德:“他們此次要取的只是我一個人的命,你要做的是覓得良機,逃出生天。”
裴裕德知曉裴夙是為了他好,他點頭應下裴夙的話,轉身出了營帳。
待裴裕德離開後,裴夙倏然覺得眼皮有些沉,片刻後便睡了過去,等再醒來之時,人便被送到了遠離戰場的荒山之上。
醒來後的裴夙從衣衫內掏出一封信,是裴裕德留給他的絕筆。
他知曉裴夙計劃假死逃回望都,也知曉只有這樣才能夠揭開趙钰的真面目,将判賊扼殺于搖籃之中。
只可惜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自小便跟在裴夙的身邊,裴夙死了,他怎麽可能茍活。
只有讓他們看到他同裴夙一同死在戰場之上,他們才會相信真正的裴夙已經死了。
為了打消他們的懷疑,裴裕德以身赴死。
為了裴夙,裴裕德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思及此,裴夙握着刀的手倏然緊了幾分。
趙钰回到望都城後不久便立即令人控制了鎮國公府,他威脅裴夙道:“鎮國公府一衆老小的命都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聲令下,鎮國公府立即血流成河……”
說着,他倏地笑出聲來,緊接着視線便落到了不遠處的陳素身上:“對了,你的未婚妻也在我的手上。”
他擡手指向陳素的方向,“那可是一位美嬌娘啊,你說那把刀劃傷她的臉,得多麽的殘忍。”
因着趙钰這句話,那橫在陳素脖頸處的刀瞬間貼近了幾分。
陳素偏頭瞧向趙钰,面上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恐懼,反而那端坐于陳素身前的梅珂瞬間握緊了雙手。
眼前人雖不是真正的陳素,但他的那具身體确确實實是屬于陳素的,他不可能令趙钰傷陳素一分一毫。
只要陳素的這具身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真正的陳素便有可以回來的可能。
他一直在找令陳素回來的方法,他不可能令趙钰現在殺了她。
“五皇子。”梅珂倏然叫出聲,打斷了殿內片刻的寧靜。
聞言,趙钰偏頭,視線重新落至梅珂身上。
若非梅珂突然張口說話,他倒是真的忘了,忘了梅珂也心悅這陳大姑娘了。
只是可惜了這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他梅珂就算有再多的謀略又能如何,不還是有軟肋。
未等梅珂再度張口,那坐于梅珂身前的梅行之倏然張口喚了趙钰一聲“五皇子”,明明刀便架在他的脖頸處,可他看向他的眼神裏絲毫沒有畏懼,冷聲道:“裴世子手中之人是您的親生母親,您當真可以見死不救嗎?”
“他手上有我的親生母親又能怎樣?”趙钰笑道:“我手上有他未過門的妻子。”
“本王這位表哥可是對本王這位未過門的嫂嫂情深義重,”趙钰倏然想到梅行之府中之事,不禁玩味勾唇,偏頭看向他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打量:“還是說梅将軍是覺得裴世子同您一般是一位負心薄幸之人呢?”
“前有縱容姑母殺害您的發妻後嫁給您,後又縱容您的兒子殺害姑母……”趙钰倏然想起趙娍氣絕那日的場景:“可憐我那姑母啊,至死都以為自己是得了重病。”
短短幾句話,将埋藏數年的真相揭開。
殿內的大臣聞言面色皆變,看向梅行之的眼神裏只餘打量。
梅行之本欲反駁趙钰所說的這些言論,可話到嘴邊,他竟一句反駁的話語也說不出來,只羞愧地垂下了頭。
堵得梅行之啞口無言之後,趙钰再度将眸光偏向裴夙。
“趙钰,現在殿外都由我鎮國軍鎮守,”裴夙道:“你現在束手就擒還有機會。”
“就算你殿外有鎮國軍又能如何,”趙钰絲毫不畏懼裴夙的威脅,“你們的小命不都還在我的手上。”
區區十萬鎮國軍,哪裏抵得上他的五十萬大軍,只要他揮一揮手,他便能立即屠了他滿門。
鎮國公将同趙钰一同叛亂的領軍揪入大殿時,趙钰神情瞬間僵住。
他明明已經派人将鎮國公府控制住了,這鎮國公是怎麽從鎮國公府逃出來的?
正當他疑惑之時,原本一直端坐于席間的陳素倏然起身,反手奪過叛軍手中的刀,一刀劃破對方的脖頸。
湧入殿內的弓箭手持箭将殿內叛軍射殺,只留趙钰一人還站在殿內。
被裴夙控制在懷中的良妃瞬間慌了神,連忙張口道:“翊安,我是你的親姨母,你不能這麽對我。”
裴夙淡漠垂眸:“姨母?”
他冷笑:“你殺的母親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是她的妹妹?又曾想過你是我的姨母?”
從良妃設計殺害他母親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是他的姨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