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終于死了
她終于死了
裴夙本不信陳素所說的那些話,可他偏頭時卻瞧見了良妃眼底那狡邪的目光,眼中含着淚,可她的嘴角卻是上揚的,似是在說,你終于死了。
聽見屋內傳來商昭噩耗的那一刻,商映心中閃過片刻的悲傷,但也僅僅是片刻。
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她死了。
她終于死了。
往後她所做的所有事都不會再與她有關,她終于只是她自己了。
往後這一張臉只屬于她,也只會有她。
就算他們都不喜歡她又能如何,往後的日子,他們只能通過她的這張臉來懷念她,也會因着她的這張臉而對她多生憐惜。
就算她真正的活成了一個替身又能如何?
她已經死了,她早晚會取代她的。
淚水從良妃的眼眶中滑落,原本勾起的唇角瞬間僵住,緊接着吐出一口鮮血,暈倒于建元帝的懷中。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着唯一的親人突然薨逝而傷心欲絕才暈厥,只有裴夙瞧見了她那微上揚的唇角。
她說她是他的姨母,可他的姨母卻親手殺了他的母親。
因着裴夙的這句話,良妃的身形一僵。
當年知曉內情之人良妃已經通通處理了,裴夙是怎麽知曉真相的。
“翊安,你這是在說什麽,姨母怎麽聽不懂呢?”良妃裝着糊塗,她不敢偏頭看身後的裴夙,只餘光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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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裝嗎?”裴夙冷笑:“當年之事,你當真以為無人知曉嗎?”
“先帝,”裴夙偏頭瞧向僵直着身子站于他身前的良妃,眼神中透着濃濃的殺意,“他一直都知曉是你殺了母親,也一直都知曉……”
他移開落于良妃身上的目光,緩緩落于還立于殿中央的趙钰身上:“趙钰所做的那些腌臜事。”
因着良妃的嫉妒,趙钰也被養成的纨绔子弟的模樣,只是與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的是,趙钰十分善于僞裝,就和梅珂一樣,将自己僞裝成謙謙君子。
趙钰與裴夙樣貌極其相似,也正是因為這形如雙生的臉,趙钰做的那些腌臜事很容易便被甩到了裴夙的身上,而裴夙成了這宸國人人避之不及的魔王。
幼時因着趙钰性情頑劣,良妃将趙钰送到了鎮國公府由商昭教導。
初來府中之時,趙钰還算乖巧,久而久之便暴露了脾性,欺辱捉弄商昭。
明明她的母親是他的長輩,可他對母親的态度卻是那般頤指氣使,一如宮中伺候他的奴仆。
“姨母?”趙钰冷笑,快步行至商昭的身前,将商昭推倒,居高臨下地瞪着商昭:“本宮是皇子,你怎麽敢以本宮的姨母自居!”
“別以為你長了一張同母妃一模一樣的臉就可以對本宮指手畫腳,本宮是皇子,本宮生來便比你們這些下等人尊貴!你們所做的所有事情不過都是在給本宮鋪路罷了!”
“趙钰!”
商昭沒想到趙钰竟被良妃養得這般頑劣,她不可置信地擡眸望着眼前只有五歲的孩童,正欲再說些什麽,趙钰倏然快步行至她的身前,一巴掌扇過商昭的臉頰。
“誰準許你這般直呼本宮名諱的!”趙钰罵道,“本宮是皇子!你應當稱本宮一聲五皇子!”
裴夙下學回來瞧見的便是這一幕。
“你幹什麽!”
裴夙見母親受了欺負,毫不猶豫地快步跑至母親的身前,将她扶起來,護在身後。
“就算你是皇子,你也不該這般欺辱我的母親!”裴夙擰眉瞪着他,“母親是受皇上旨意來教導你的!她有權利出言訓斥你!”
“就算是父皇令她教導我又如何,只要我一日是皇子,她就必須對我畢恭畢敬!你、她,還有鎮國公都不過是我将來的一條狗罷了!”
“你們!”趙钰不緊不慢地行至裴夙身前,“永遠都是為我做事的狗!我教訓一條狗,有什麽不對?”
若不是因為他們一家人,他的母親怎會在宮中受盡屈辱!
若非因為他這張與他極其相似的臉,他的父皇又怎會懷疑他的血統。
若非他一直同鎮國公一直出現于他的父皇跟前,他的父皇怎會一直将他們二人幾番比較。
所有人都說父皇最疼愛的便是他,可他對他從來沒有誇贊的言論,反而處處都是貶低。
對裴夙,他倒是格外的欣賞。
也正是因為有他,他才什麽都得不到。
不過好在他的身份是正統皇子,而他不過是一個朝廷走狗的兒子,他做再多也不過是給他鋪路罷了。
他們身上流着一半相似的血,就算他日他要謀反,他也必須站在他的身側。
就算他不願,他們二人一般相似的血統也令他永遠擺脫不了嫌疑。
“钰兒,”良妃抱着小小地趙钰安慰道:“你放心,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是我們二人的,他們都會站在我們的身後,他們永遠都擺脫不了我們二人,他們只會是我們最忠誠的奴隸。”
良妃當日勸說他的場景仍歷歷在目。
他們都是他與母妃的狗,就算他真的殺了他們又能如何。
主子殺奴隸,哪裏需要問緣由。
他瞧着商昭那張與母妃相似的臉不順,那他便随時可以毀了她的臉。
趙钰取出那一直藏于腕間的匕首,欲繞過裴夙毀了商昭,卻被裴夙一腳踹了出去。
裴夙看出了他的意圖,他打了趙钰。
也正因着這一頓打,裴夙硬生生受了他母親揮下的二十鞭。
那時的裴夙問商昭:“母親,他這般折辱您,您為何還要這般護着他?”
商昭只垂下眼簾嘆息道:“翊安,他是你的表弟沒錯,但他更是宸國的五皇子,尊卑有別,有些事,你與我只能受着。”
“母親……”裴夙心疼地瞧着商昭,“可他……”
裴夙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商昭倏然打斷裴夙道:“翊安,別再多說了,母親欠了你姨母的,如今她将兒子交給我,我不能令他在府中受了欺負。”
“那他便可以欺負母親了嗎?”裴夙心疼地瞧着商昭。
商昭将裴夙攬進懷中,抱着他,淚水從眼角滑落,落至裴夙的發間,哽咽着道:“翊安,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害了你的姨母,也是母親害了他……”
那時的裴夙并不知曉母親所說的“錯”到底是什麽,直至母親去世後,他打開了母親那藏于房梁之上的木匣子,匣子內都是她與良妃之間的信件,以及母親餘生的忏悔。
良妃一直以為是他的母親商昭搶奪了她的才名,也正是因為這份被取代的才名,所以他的父親才格外地青睐他的母親,也正是因為這份才名,他的父親才會不顧宗族的反對執意迎娶他母親為正妻。
裴夙将那一直納于懷中的信通通取出,塞進良妃的手中。
良妃顫抖着接過裴夙遞過來的信,脖子上還架着刀,她不敢低頭,只顫顫巍巍地打開信,緩緩擡于眼前。
“這封信是母親寫的,”裴夙抓着良妃的肩膀,咬着牙道:“是給你的。”
突然被裴夙握住肩膀的良妃身形徹底僵住,良久才看清信中的內容,那噙于眼角的淚瞬間從眼眶中滑落,再擡眸,她仿若看到了商昭坐于書案前寫下這封信的羸弱模樣。
“映兒,”商昭挺着沉重的身子行至書案前,思酌良久才寫下接下來的話:“姐姐知道你恨我,恨我搶走了你的功勞,恨我搶走了文慶,更恨我令你走向了這深宮而受盡淩辱。”
她提筆猛地咳了兩聲,深吸一口氣,緩和良久後才繼續寫道:“姐姐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你也不會聽,所以只能将你所疑惑與誤解之事通通寫于信中,希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能夠原諒姐姐。”
商昭的信中寫了她們二人與裴文慶的初遇,裴文慶一直都知曉那段時日照顧他的人是商映,只是他并不心悅于她,所以一直避着她。
裴文慶也一直知曉是良妃提供了安排災民的方法,她的方法固然可用,但太過極端,故而選擇了更柔順的方法。
那方法是商昭提供的,而良妃卻認為是商昭偷走了她的謀略。
商昭曾試圖同良妃解釋,但通通被良妃打斷了話語,那些解釋的話便那般爛在了肚子裏。
她也知曉良妃心悅裴文慶,因着這件事她曾拒絕裴文慶多次,但終究還是沒能違逆自己的心,她答應了裴文慶,她要做裴文慶的妻子。
得知他們二人在一起的良妃瞬間心如死灰,她失望地望着這個口口聲聲說會愛她一輩子的姐姐,最後嘲諷地笑出了聲。
裴文慶本是要帶商昭與良妃一同回望都城的,但那時的良妃不願再見他們二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同他們一同前往望都的決定。
商昭放不下良妃,為了替良妃找好退路,她尋了許久才尋到一名不錯的男子,替他們二人定了親。
“映兒,其實他心悅的人一直都是你。”
這個“他”是良妃那時定了親的未婚夫,長相還算清秀,為人憨厚老實。
最重要的是真心喜歡良妃。
他才是那日真正對良妃一見鐘情之人。
可良妃卻以為他心悅的人是商昭,甚至親手殺了這世界上另一個真心待他好之人。
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對她的報複,她爬上了建元帝的床,她要毀了與她有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