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像裴家這樣的情況,在整個海島上到處都是。

西橘村頭的裴梅生現在正和爹娘還有小姨一起躲在家裏的地窖裏瑟瑟發抖。他們躲了一天一夜了,肚子又餓,心情又煩躁,但實在是不敢出去。

地窖只有兩人棺材那麽大,平日裏放幹貨用的。他家沒有儲物間,他爹說家裏放不了多少幹貨,出海回來有收貨能賣出去的就賣出去,存着銀子最實在。

所以當初只挖了一個淺淺的地窖。現在四個人躲在這小小的地窖裏,呼吸不暢,聽着外面的恐怖聲音,更是心驚膽戰的。地窖上面壓着重重的漁箱,漁箱裏裝滿了石頭,只希望那些怪物沖進來不要發現這個地窖。

裴梅生經過那晚書院驚恐的一幕,回來後吓呆了,死活不肯出去,也不讓家人出去。

……

固倫圖塔人高馬大,但現在氣喘籲籲的壓制着他的妹子,妹子紅了眼珠,嘴巴大張着,血盆大口要咬他的肉。

固倫圖塔在裴蘇止預警的時候,是第二個響應的跑出去的。他跟着姜晴山一起沖出了書院,也親眼見到那些活死人怪物是怎樣殺人吃肉又是怎樣變異的。

他逃回東籬村,緊緊地關住了大門,和母親妹妹弟弟一起躲在屋裏,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妹子竟然被咬了。幸虧他得到過提示,将妹子制服,家裏人才沒有受傷。

他喊母親拿來石磨,可是母親似乎吓傻了,一動不動的抱着弟弟在那哭。她懷裏的弟弟也哭,嚎啕大哭。

弟弟他一哭。固倫圖塔就能感受到妹妹更加焦灼,猩紅的眼神惡狠狠的盯着他。如猛獸附身,力氣變得更大了,而且竟然要掙脫他的控制了。

他大吼:“娘,快去,快!拿石磨過來!”他手中沒武器,堅持不了多久了。

母親被他這一吼回過神來,踉跄着把弟弟放在地上,去拿石磨過來。

“快,砸!砸妹妹的頭!快啊!”

母親哭着喊“這是你妹妹啊,她只是病了。”

固倫圖塔簡直要瘋了,他早就解釋過無數遍了,妹妹變成怪物了,要砍掉她的頭。可是母親就是不信,不讓他砍掉妹妹的頭,反而将她關在廚房裏。

白天還好,妹妹安靜下來了也不叫了,他還懷疑過是不是真的病了,想去找大夫。可是天一黑,妹妹就又變成怪物了,誰也不認識,破開了廚房的門,出來要咬死他們。

固倫圖塔用雙手和身體壓制着妹妹,根本騰不開手,而母親卻下不去手。眼看着妹妹要咬住了他的手臂,被咬了也會變成渴望血肉的活死人怪物。他絕望極了,難道真的要一起去死嗎?

“娘,救我!”他崩潰的大喊。

砰的一聲,石磨砸下,妹子頭破血流,腦漿崩裂,終于徹底死了。母親看着慘死的女兒,崩潰的倒地大哭,她殺掉了自己的女兒。

固倫圖塔擦幹了臉上的血跡,麻木的說道:“別哭了,外面的怪物又來了。”

怪物在撞他家的門。固倫圖塔家的門是好幾年前了,根本禁不起這大力的沖撞。

他扶起母親,把弟弟塞到她懷裏,讓他們躲進最裏面床底下,又搬來漁箱子堵在床口。接着他找來斧頭,抱着石磨,坐在裏屋門口盯着那劇烈晃蕩的門,準備和闖進來的怪物殊死一搏。

與此同時,書院高級舍館裏,張婕在原地跺來跺去,坐立不安,“令守為什麽還不派兵送我們走?”

李晚說道:“他們抽不出兵力來。漁鹽衛所裏消息傳不進去。”

“寧州衛呢?”張婕皺眉,“也無法通知?一群飯桶!”

“你坐一會兒,晃得我眼暈。”齊宣钊不耐煩的說:“現在整個鎮子上的能用的人手都在這了,你還想怎樣,放心,你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張婕生氣,指着齊宣钊,“你,該死的。”

李晚說和,“別吵了,咱們這裏安全,舍館城牆高,屋頂又堅固。咱們手裏還有兵器和铠甲,食物也有一些,等援兵到就行。咱們幾個都在這,家裏得到消息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不想讓那群窮學子住進來,真是的,他們的舍館為什麽不住?舍監那邊也可以住啊,反正他們人多,那些怪物也能打得贏。住進來吵死了。”張婕氣惱道。

張婕這話沒人響應,齊宣钊在心裏嘀咕,這話你和徐遠洲說去啊。

徐遠洲做的決定。

昨晚,他們闖出書院,去了舍監,拼死拿到了校場的弓箭和一些鐵器,然後在山長和騎射師父的指揮下,維持秩序,等待着救援。

到了天亮,那些怪物消失了,千戶長來了。夫子統計了一下人數,發現昨晚死了四十多個人,其中後廚和書院的小童和下人們死的最多。還有三個學子被咬傷,這三個人被千戶長帶走了。

廚房有一個廚娘活下來了,她講述着了一下廚房發生的事情,徐遠洲當時聽了,臉色很不好。

之後大家複盤,結合千戶長那邊的消息。應該是瘋狗先引起的,而書院的第一個怪物應該是李學文。說道李學文,很多學子的目光移到了張婕身上。這讓張婕又生氣又驚恐,卻說不出話來。

李學文是被她的旋風咬到才變成怪物的,那她這個主人豈不是罪魁禍首?

那千戶長說舍監通道窗戶出口太多,不利于防守。讓大家找個安全又堅固的地方待着,他們先處理好這些怪物,再來幫助大家。而且還放了幾個差役過來,還說要是有想回家的,可以回去。

這些怪物白日行動會遲緩沒有活力。當即就有很多家住的近的學子結伴回去。還有父母找過來的,然而有很多住宿的家遠的學子們無法回去,便想找個安全的地方。

山長和崔夫子就和徐遠洲說了什麽,徐遠洲同意他們住進了高級舍館裏。這樣安全的同時,千戶長也能抽出不少兵力來去消滅那些怪物。

徐遠洲找到千戶長,千戶長知道眼前這人來頭大,不敢怠慢。

“徐少,您找我何事?”

“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些怪物?”徐遠洲直言不諱。

“我将他們關在了水牢裏,水牢外面全部用鐵鏈固定住了。他們跑不掉。”千戶長也發愁啊,他派人去令守府,這才知道令守去鹽場巡視去了。

鹽場那邊他一時間無法派人趕過去,西橘村港口沒幾條船了。昨天發生了這騷亂,有嗅覺靈敏的當即就跑了。

東籬村那邊傳來的消息也不太好,怪物比這邊還多,他的人手折了有二十多個了,都是一開始不注意被咬到然後變成那種怪物的。千戶長也不想再徒增損失。

其實一開始有兩例病例,大夫說可能是狗身上有那疫病,傳染的。他們也就沒在意,只是關押起來,還找大夫給他們看病。後來就不一發不可收拾了。

自從發現那些怪物白天遲緩遲鈍僵硬後,他就盡量讓差役們白日行動。那些怪物一到晚上能走能動能吃人,這是死是活他也說不準,所以一開始沒敢貿然把他們都弄死。現在他又對百姓說不是疫病,只是希望他們能把家裏這些怪物送過來,好統一處理。

雖然裴風順給他帶話說要燒死或者砍頭,他也不敢真正一下子将他們的頭都砍掉,燒死他們。萬一後面這疫病得到控制。這些人的家屬知道了他們的親人死無全屍,灰飛煙滅。

恐怕會鬧起來,而且上面還不知道這情況,他已經派人準備去送消息。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對這些怪物是個什麽态度。

他只是個小小的千戶長,可不敢随意下決定。他也擔不起這責任啊。令守啊,令守。千戶長現在迫切希望令守在這,一切交給他就行了。

徐遠洲道:“九夜鹽場那邊的地圖有嗎?”

千戶長搖頭,苦笑,“鹽場那是海島重地,我可沒有。徐少是想?”鹽場那邊有漁鹽衛所駐防,軍事和海鹽是他們這個小島上的重中之重,一般人插不進去。他只是個小小的千戶長,管理着東西兩村連帶西南寨子。就連鎮子上和這博德書院那也是管不着的,一般由令守親自負責。

“李三可以去鹽場求援。”但李三他們也是血肉之軀,如果鹽場情況也像他們這樣,那麽這路就不好走。徐遠洲想要圖紙是要規劃出一條最安全的進出路線和躲藏路線。

“這可使不得。李護衛是保護您的。”千戶長立刻拒絕。誰都可以出事,徐遠洲要是在這裏出事,整個海島都要給他陪葬了。

徐遠洲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他走出去,走上二樓廊外。李三跟在他身後,身上穿着铠甲,背後背着一把長弓,腰間有佩刀,手裏拿着長劍。

徐遠洲手裏拿着的是他常用的□□,只有手臂那樣長。他聽到外面鬼哭狼嚎的,無數黑影在撞門,撞牆,狂奔,嚎叫,覓食,撕咬。

那些怪物不知疲倦,一個接着一個的晃蕩着,一個地方有了人類的蹤跡,其他喪屍都湊過來,似乎知道這裏面藏了許多人。

徐遠洲蹙眉,他們是怎樣辨別活人的?為什麽只吃人類血肉?

徐遠洲聽千戶長那邊的大夫說了那些怪物不吃家禽不吃豬肉,白日裏昏昏沉沉。一到夜晚便狂暴焦躁,不知疲憊,渴求着人類的血肉。還有一個兩只眼珠都掉落的怪物,竟然也能準确的找到活人啃咬。

緣由如何?這一切太怪異了。

徐遠洲找不出答案。

舍館內的大廳內有許多人不敢入睡,聽着外面的恐怖聲,恐慌和焦灼席卷着所有人。他們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氣氛壓抑而沉重。

徐遠洲在二樓連廊外,沉默片刻問李三,“你說提前逃走的那一批人其中有沒有帶着這種怪物?”

李三回答不出來。

徐遠洲擡頭看了看夜空,按了按額頭,“我希望沒有。”然後目光一凝,看着舍館外晃蕩着的怪物,目之所及約有四五十個。

七八個差役在圍牆上拿着長矛往下捅,免得怪物将門擠塌。但活人的氣味引得更多怪物而來,拐角處一個高大的帶着佩刀的怪物也奔過來。這人或許曾經是一個差役,也許是執行任務中成了怪物。

徐遠洲往南看去,那是校場的位置,有幾道黑影在黑夜中游蕩着過來,顯然是聽到了同伴的互換,或者嗅到這裏有活人的氣息。

徐遠洲抿唇,他拿出自己的弓箭,拉滿弓弦,英挺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寒意凜然。他手一松,利箭朝着最外圍一個那差役怪物射去。箭羽射中了那怪物的腦袋,可那怪物只是被利箭力道擊的後退幾步倒在地上,又很快爬起來了。

“少爺,你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李三低頭勸道。少爺早起就發熱,喉嚨腫痛,一整天也沒有吃過東西,只喝了一些水。

徐遠洲皺眉,聲音喑啞,“不必,我撐得住。把落日弓給我。”李三把背上的長弓拿下來。

這把長弓重八十多斤,弓弦則是皇室特質的用生牛皮和虎筋加上獨特的魚線做成的。用玄鐵鍛制而成,射程有三百步。一般人是拉不開這把落日弓的。

徐遠洲拿過落日弓,搭箭、扣弦、開弓、瞄準——放箭!

利箭如流星一般直直朝着那差役怪物再次而去,這一次将那怪物的腦袋打穿,又将怪物死死的釘在了後面的牆壁之上。那怪物雙腿騰空,四肢抽搐着,很快腦漿流出,那怪物沒了聲息。

他将弓箭盡數射出去,門外的怪物少了一大半,然而後面一道角門又有十幾個怪物在那邊徘徊,如鼠失窟,到處亂鑽,又聞着人味兒,彙集到角門。

齊宣钊已經下去支援了。

高級舍館周圍圍了不下二三百只怪物,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怪物跑過來。無數的黑影襲來,空氣裏彌漫着血腥味和悲鳴,鮮血染紅了整個夜空。

“什麽時辰了?”

“子時三刻了。”

千戶長滿頭大汗的上來了,他剛才去了下只角,那邊有個受傷的差役變異了,好不容易制服他。到處是險情和危機,他忙的連口水都顧不得喝。

這夜才過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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