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別激動。”裴蘇止趕緊道:“我爹是怕你娘傷人,捆起來,我們要等千戶長安排。”其實他是想建議把喪屍燒掉。
因為很明顯,裴柱他娘已經死了,不是人類了,沒有人類的神智。她瞳孔發散,鮮紅的眼球凸出,那眼神看人的時候綠油油的,嘴巴發出野獸的嘶吼,逮誰咬誰的模樣。這和那天的王叔狀況一模一樣。
裴柱也發現了,他痛哭流涕,“啊啊,為什麽啊,我綁我娘的時候她還認識我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不明白,為什麽?!
裴蘇止不顧裴柱哭喊,要求他爹把裴柱娘擡出去,他要驗證一件事情。
果然,裴柱他娘被擡出去的時候對外面的光亮和陽光表現出了明顯的畏懼感。也不是說畏懼,而是一種沉滞的凝澀和笨重呆滞,不那麽活躍了。就連嘴巴裏發出的嘶吼聲也有氣無力了。
這說明什麽?
裴蘇止有了想法,喪屍怕太陽還是怕光,在黑夜裏活躍?還有,他看了看裴柱,這前前後後有一個多時辰了,裴柱還是神智清醒。但是裴柱哥也沒有表現出對陽光的反感。難道只有變異了才會怕光嗎?
裴風順道:“我們速度快點,快去你大姑家,等下帶你柱子哥去千戶長那裏,他那裏有大夫。”
裴蘇止知道醫館在東籬村。西橘村只有一個赤腳大夫,只會看一些小毛病,藥也只有草藥。徳博書院裏倒是有個專業大夫,還是專門為南園少爺們配的。
裴蘇止趕緊攔住他爹,“爹,我們快帶着柱子哥去找千戶長。”柱子哥不要砍手臂,他爹也下不去手,不然萬一他爹把柱子哥手臂砍了,沒人止血,失血過多也是死路一條啊。
裴風順又把裴柱娘關在了儲物間裏,然後和裴蘇止帶着被綁住雙手的裴柱快速走到了裴蘇止大姑和小姑家,這兩家門都關的緊緊的。
裴風順好不容易叫開了門,問了一下情況。發現她們都完好,昨晚雖然也聽見外面聲音了,但是因為中午得到了裴風順的囑咐,都躲在家裏沒露頭,也沒被咬傷。大姑父在一開始發病就被綁起來了,也送到了千戶長那裏。家裏現在沒什麽危險。
裴風順又囑咐了幾句,說了要砍頭別被咬到,怪物怕光等等。裴蘇止在一旁說可以多儲備一點糧食,把門窗都關緊,當心一下家裏的家禽。
畢竟按照他看的末世小說的設定,動物和植物都會感染變異。這回不就是狗先變異引起的——至少他觀察到的是這樣。
因為都是隔着門縫說話,大姑他們沒有看到被綁起來了裴柱。裴風順也就省了解釋,說好了就趕緊帶着裴柱快走了。
可是剛離開小姑家,才走了十幾步路。柱子哥頭上開始出汗了,步履也慢了。裴蘇止問話他反應有些遲鈍。
裴風順也察覺到了,不能等了。他立刻握住了菜刀,讓裴蘇止躲在自己身後,然後大聲說了幾句:“柱子,砍掉你的手也許你就不會變成怪物了。三叔也是沒辦法,司馬當活馬醫。”然
裴柱眼神呆滞起來,似乎沒聽到裴風順的話,他舔了舔嘴唇,神色萎靡。裴風順後大聲喊了一聲柱子,“柱子,對不住了!”接着就劈刀砍在了裴柱的手肘處。
裴柱反應過來,大聲喊叫掙紮着。裴蘇止攔腰抱住裴柱,“爹,快點!”可是裴風順技術不太行,裴柱疼得要命,那手臂依舊挂在身體上。
更要命的是裴蘇止感覺制不住裴柱了,而且裴柱身體溫度升高了,呼吸粗重,肢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完了,他要變異了!
不好,裴蘇止往右一跳,右腿一踹,将裴柱踹到一邊,躲過了柱子哥的猛撲撕咬。
裴柱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他變異了,力氣變大,直接掙脫了繩子,直接朝着裴蘇止撲過去撕咬他。
裴風順眼眶發紅,拿着菜刀砍到了裴柱的頭。大概是白天,裴柱沒有昨晚那些怪物的速度和力道,很快就倒在地上,然後掙紮着爬着想找地方躲起來。他害怕陽光!
裴風順停手了,裴蘇止爬起來,兩人合力将裴柱又捆了起來,往他嘴巴裏塞了個大石頭。裴風順後悔了,老眼發昏,早知道不顧裴柱阻攔早點砍掉他的手,說不定裴柱還能活!
兩人氣喘籲籲的,制服了裴柱。剛才這一吼一叫鬧哄哄的,裴柱的吼聲格外大,也有幾個人露頭出來,在牆頭觀察着。
有兩個膽大的也拿出鋤頭魚叉出來了,裴風順都認識,便和他們交流了一下情況。這一處房子蓋得密集,他擦了汗水又擦了眼眶,拿出了村長的架勢重複了剛才在妹子家說過的話,要他們注意別被咬傷。
那幾個人情緒很激動,一直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他們到底該怎麽辦?官府來人了沒有?他們要不要趕快逃走?那些怪物還不會來?這些問題裴風順也不知道,無法回答,只能撿自己知道的猜測的回答。
正說着有差役來了。五六個差役小隊,全副武裝,身後還有一輛驢車,上面堆着兩具屍體,捆得緊緊的,白布蓋住了。
裴蘇止看到他們的護甲和武器等裝備,心中松了一口氣。裴風順上前和他們交談了一會兒,便把裴柱交給了他們。裴柱現在已經安靜了,只是眼球凸着,像瀕死的人那樣彌留無力。而且他極力躲避着陽光。
差役說千戶已經阻止民兵找這些怪物了,找到的一些怪物都被關在了漁山塘。而且千戶長已經派人去通知令守了。
海島令守肯定會上向禀告,上面很快會派人來處理這些情況的,醫藥和大夫也會盡量滿足大家。說千戶長那裏有大夫,會讓大夫醫治這些發病瘋狂的人,讓他們把家中有這樣的病人也給送到漁山塘去。
還說随軍大夫說了,這不是疫病,不會傳染,是吃狗肉引起的,建議捕殺狗。還說大家不要恐慌,在家裏安靜,盡量不要外出,民兵會保護大家的。
裴蘇止知道這是說瞎話,他想說什麽。裴風順攔住了他,又和幾個差役說了裴柱娘還在家裏,讓他們把人帶回漁山塘。接着他帶着裴風順回了家。那些村民似乎相信了差役們的解釋。
“爹,他們想做什麽?”那差役一走,裴蘇止就發問。
這明明會傳染,明明不是狂犬病,那些喪屍被關在漁山塘,一個不慎會連累整個鎮子的。千戶長不會不知道,他是不會給那些人醫治的,也沒有人能治好。
裴風順看了一眼兒子,“你說的一切咬到變異,怕光,是你見到的。而不是那些鄉親們見到的。那些怪物是他們的親人,他們本能的相信會治好的。”
他今天以為看斷手能救裴柱,可是真當下手的時候他遲疑了。當裴柱變成怪物的時候,他竟然也下不了手真的去砍掉他的頭。那是他往日看着長大的侄子,還帶着出海過幾次的親人。裴風順下不去手,可想而知,鄉親們也是如此。
還有一條,裴風順沒說千戶長肯定是害怕人們恐慌,會不顧一切的出逃。要是這樣,整個海島都會亂,而且會波及到別的城鎮。一旦波及到別的城鎮,那後果才真是不堪設想。
裴風順想着官府應該會即刻出面的,不會讓他們在這裏等死的。
首先要穩住情況。他不知道那些怪物都藏在哪裏了,但是想到兒子的猜測,到了夜晚肯定會猖狂起來。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他已經和那些差役說了情況,千戶長應該會有所準備的。
回到家,裴蘇止第一時間去看裴蓉蓉。
裴蓉蓉在吃飯,“小舅舅,吃。”裴蘇止松了一口氣,還好,裴蓉蓉還是正常的。這說明只是受到驚吓發熱,裴大娘見他兩手空空,“沒拿草藥?”
“忘了。”裴蘇止哎呦一聲,太着急了,一路上提着心沒顧得上。他看了看太陽,“要不,我再去一趟?”
裴大娘可不想兒子再出去冒險。她把飯端上來,讓父子倆吃飯。然後道:“家裏還有半石栗米、十斤栗子、二十斤白米,一小包黃豆,三斤大麥,一缸子雜糧小麥面粉。儲物間裏有六斤小幹魚和二兩魚膠,還有一些幹海帶和木耳,一盆海藻還沒有曬,出海剩下的死魚和死蝦也沒有曬幹,這些死魚死蝦蟹有三十斤。這天氣要很快處理了。”
裴大娘有條不紊的說着家裏的糧食儲備,“鹽多,家裏還有兩壇子,豬肉麻油不多了,魚油還夠吃一個月的。雞還有兩只,雞蛋十個。蘿蔔有三根。魚峰草一筐。紫蘇葉一籃。另外,煤油只夠用三晚的了,蠟燭還有兩根。”
裴蘇止知道家裏煤油燈是給自己上學準備的,平常根本不點的。他道:“柴火還有嗎?”趁着太陽還沒下山,去道場一趟,弄些稻草和幹草幹葉回來。
他們這裏山林不多,木材貴,柴火也貴。一般夏日吃冷食,冬日才吃熱食。
裴風順扒完了碗裏的飯,“我去拉一車回來。”話一出口想起來家裏板車被推着賣魚去了。“爹,我和你一起,我們多搬兩趟。”道場三百多步,他們倆速度快點,太陽落山之前能弄回來一點。家裏的稻谷堆就一小個,本來是留着冬天取暖用的,現在搬回家好了。
在道場上見到了姜晴山,姜晴山顯然也和他一樣的打算,說家裏都安全,就是隔壁有一家出事了,差役已經去了把人帶走了。
姜晴山也觀察到白日裏那些怪物不出現了,躲起來來了。他膽子大看到一個怪物躲在床板下,身體都僵硬了,被差役帶走了。
“王佟文沒回來,他父母去書院找他了,也不知道書院情況怎麽樣。”姜晴山和他交換了一下消息。說他發現那怪物對血腥味敏感,對聲音和光線也很在意。
裴蘇止把自己的猜測都告訴了他。然後說到差役說不傳染的時候,姜晴山若有所思,露出了明顯的複雜之色。
“我不信。”姜晴山直言,“如果今晚我躲過去了,必須要去書院一趟。”
裴蘇止疑惑。
“去看書院裏那群少爺們在做什麽,會被令守千戶長怎麽安排,我們才知道官府對我們的态度。”要是只是一個村出現怪物,說不定他們就會被放棄,就地隔離。因為那群官老爺都怕死,而他們這群沒有染上疫病的普通人也會成為棄子。
裴蘇止聽到他這樣說,第一時間就想明白了。可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爹,從他爹那裏聽來的消息是千戶長不會放棄每一個人,還有他們這裏的令守,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不會這樣做吧?
姜晴山很快搬了柴火回去,裴風順也叫回了兒子。父子倆速度很快,但是這天黑的更快,最後晚霞出現的時候,兩人就看到遠遠的有人影閃過了。那人影一看就是喪屍,還搖搖晃晃的,似乎在找新鮮的人體。
兩人不敢耽擱,立刻回到家裏,把門堵住,接着把高大的堅固的架子板子等東西搬出來,然後把門板加固,用錘子敲打釘牢。天徹底黑下來,他們就躲在屋子裏,不再發出聲音。
外面照樣鬼哭狼嚎,大門撞得砰砰響。風聲鶴唳,到處是血腥味和嘶吼聲。
裴大娘捂住裴蓉蓉的眼睛,蜷縮在被窩裏,在心裏默默求着南海觀音菩薩保佑。裴蘇止和裴風順緊緊握着糞叉和鋤頭,精神緊繃,瞪大眼睛用力戒備着。
夜色血腥,這夜真是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