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裴蘇止把裴梅生帶進自己房間裏,裴梅生就一直抱着漁箱在那發呆,有三個多時辰了,也不吃東西也不喝水。
本來裴蘇止打算今天和他爹一起去徳博書院瞧瞧,打探一下消息的。但是裴梅生來了,裴蘇止不放心他,便留在家裏,想方設法的安慰他。兩人上了學堂之後就是朋友,家裏長輩也都認識。
他道:“梅生,你先吃飯,你吃點東西。”
“我娘在這裏面。我現在只有我娘了。”裴梅生有動靜了,他擡頭沖裴蘇止笑了一下,“蘇蘇,我會和我娘一直在一起。”
接着開始喃喃自語,說了什麽他爹就被劃傷了一下,都沒出血為什麽會變成那種怪物啊。他娘讓他跑,他為什麽會怕死跑了,他應該和家裏人一起死的。他應該讓他爹單獨待在屋裏的他不應該讓他爹去隔壁偷東西的……
裴蘇止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從他的只言片語裏拼湊出了事情的大致輪廓。裴梅生沒有詳細說那晚的經歷。可是裴蘇止能想到有多慘烈。
裴蘇止眼神落在了他懷裏的魚箱,“我們要給你娘找個好地方入土為安。”
裴梅生聞言,“不,我不要我娘離開我。”他怒視裴蘇止。
裴蘇止知道他現在情緒不穩,“你睡一會兒。”他放下一碗粥,出了屋子。他娘和裴蓉蓉在院子裏收集香菜種子,給種子脫粒曬幹。大姑在收拾院子裏的菜地。
裴大姑小聲道:“問清楚怎麽回事了嗎?梅生沒受傷吧?”裴蘇止簡單的說了一下。
裴大娘和裴大姑道:“作孽啊。”好好的一家人這就沒了。
“你拿着魚叉出去看看,迎迎你爹。”
裴蘇止點頭,又爬上了屋頂,眺望着。這已經是喪屍爆發的第八天了。為什麽救援還沒到。難道消息沒送到嗎?漁鹽衛所那裏為何一點消息也沒有。那些士兵也被感染了嗎?
還有,裴蘇止想到裴梅生懷裏的那個漁箱,按照裴梅生的說法來看,裴梅生的娘拖延擋住他爹,給兒子留下了逃生時間。
可是裴梅生的娘被咬後沒有變成那種怪物,她被那群怪物活生生的吃掉了……難道是因為和裴柱一樣變異時間長,導致她在沒變異完成的時候被喪屍撕碎吃掉了?
如果是這樣,那可以确認一些事情。
現在能确定的是活人被咬後變異時間有長有短,有的立刻就會變異,有的需要一盞茶一炷香半個時辰左右。而有的會長達一天。
而最開始被狗咬的那批人變異則達到了兩三天。這個時候還不具備大規模傳染性,他們是第一批感染者。然後他們再咬人造成第二批感染者,開始飛速擴散傳染。第三批第四批感染者傳染性變強了,唾液和血液都造成了傳播。
比如在徳博書院只是擦傷劃傷的那個學子,說不定就是傷口沾染到喪屍血液傳播上的。後來王大夫砍掉了他的手臂,仍舊沒有阻止他變成喪屍怪物。那這個變異時間是由什麽導致的呢?是個人體質,還是某些契機?
裴蘇止想不明白。他又進入自己的空間。空間的積分餘額已經到了-3分。
裴蘇止的香菜掙回了4分。香菜按照10:1 的比例回收。
他之前種下的五十顆種子收獲了4斤香菜。空間裏是按照兩的重量算的。要想擴大規模,就要有大規模的種子和菜地。香菜種子可以用長成的香菜成熟爆裂後收集,可是這土地怎麽辦?
院子裏的地就這麽大。而且這海島上的土質似乎也變異了,出問題了,他娘和他大姑種的種子全部都腐朽了,只有香菜能夠生長。裴蘇止就想到喪屍爆發前的那場臭雨。
按照科幻末日小說定律,黑雨裏肯定有病毒,損害了土地裏某種物質。農田那邊的糧食作物也沒去看過,不知道是不是全部死光了。裴蘇止準備找機會去檢查一下,也許只是某類種子不能生長了。
還是先種香菜吧賺積分,再買種子。
裴蘇止想到外面,他想把香菜種子把他這方圓一裏的地方都種上,三天,三天香菜就能成熟收獲。他準備等種子收集好,先送去給小姑小舅他們,然後再送去書院。
但要送什麽理由呢。他們可不是自家爹娘,都疼他,相信他,就算被糊弄也不會計較,更不會害他了。
裴蘇止擔心懷璧其罪。
真是難辦。
下午裴風順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令人驚恐的消息:鹽場裏現在沒活人了,全都變成了那種怪物。現在鹽場已經是個喪屍牢籠了,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漁鹽衛所的士兵呢?”
“千戶長說探查的消息人在喪屍怪物中看到了士兵,還,還有令守。”裴風順說的艱難,顯然也不敢相信。
裴蘇止驚呆了。
那他們怎麽辦?
裴風順抹了一把臉,看了看面前幾張驚恐的臉,“只能先自救,等待寧州衛和千岩城的救援。”離他們最近的有救援能力的是寧州都護府和千岩城首府的兵力。逃亡是下下策,至少對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不是上選。
有能力逃走的在開始之前已經開船奔逃。小島三面環水,漁船多。但是上一場大黑雨一下,漁船大部分都停靠在東籬村港口了。
千戶長說鹽場那邊倒是停了十幾艘漁船還有兩艘鹽船。可是上面都住滿了那種怪物。
整個鹽場平日大約有三四千人在那裏勞作。如今全成了怪物,可想那裏有多危險。
裴風順又說了一個好消息,“咱家漁船還在,沒有被人開走。”壞消息是上面有怪物。
裴蘇止道:“爹,我們要上漁船逃走嗎?”
“往哪逃?”裴風順嘆口氣,“逃往荒島不現實,咱們吃什麽。去城裏咱們沒路引沒文書,港口肯定不讓咱停,也沒法上岸。偷偷停靠上岸了,被舉報要坐牢。”
“再說,從這往東籬村去,咱拖家帶口的麻煩不說。那怪物還在船上呢。”要走,肯定不止他們一家人走,親戚們也要跟着一起走,不然大家夥兒一起兌錢買的船,你一人開走算什麽。
上面到底是什麽想法,不會真的像之前他們猜測讨論過的那樣。想要放棄這個海島吧?怎麽還不派人來,或者像那位王大夫說的那樣,外面也有了這種疫病,所以他們自顧不暇了?
不,不會的!裴風順把這個猜測從腦子裏趕出去。
“千戶長說明天家裏有男丁的都要出來幹活。他們要去砍伐樹木,做武器和加固防禦基地。”
這是自然。
“還有家裏有田的,田裏有莊稼的最好成群結隊趁着白天把糧食收回來。還有,現在大家不得把怪物藏在家裏,也不要私自埋了,要統一送到漁山塘,交給他們處理。如果有隐匿,可以舉報。”
“據千戶長那裏的消息,咱村還活的人有一百三左右。書院裏現在有三百個人了。鎮子上活人多一點,有二百多個。東籬村那邊不知道。矮山南面兩個寨子大概有四百人還活着。令守府東邊那個鄉裏沒人出來,情況不妙。”整個海島近兩萬人口,就剩下這麽一點人,想想真可怕。
裴蘇止看了看父親的臉色,等姑姑和娘都出去了,小聲問:“爹,千戶長同意燒了沒有?”
裴風順很疲憊,“大概率會同意。有個學子好像很有,千戶長聽他的。他說要将水牢的怪物全部燒死。”千戶長那裏太忙太亂了,所有人都跟火燒屁股一樣。但那個學子一來,事情好像有條不紊起來。
而且那個學子身後還跟了五個高大威猛的全副铠甲的帶刀侍衛。看着不像他們這裏人。可是他打聽不出來他們的來歷。他猜測到是不是上面官府派人來了。可是周圍人的表情都諱莫如深的。
這學子來了後,千戶長好像松了一口氣,把他們叫道一個房間裏,安排他和幾個村長一些事情。
千戶長要他們幾個村的村長找些身強力壯膽子大的人配合差役們幹活。說現在能動的人都要動起來,趁着白天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裴風順還是不能接受把那些怪物們燒死,可是這不是他能決定的。這只是他偷聽到的,也不敢大肆宣揚。不然村民們第一個不同意,也不會再有人把親人送過去,而且肯定會鬧出亂子的。
裴蘇止這才放心下來,看來齊宣钊還是有能量的。裴蘇止小聲說了一下裴梅生住他家。
裴風順點頭,“你安排就好。這孩子,唉,命苦。”但他也算幸運的,還活着。
第二天白天,裴風順就風風火火的翻牆頭出去了,找人和他一起砍伐木材,沒讓兒子跟着來。在他看來兒子還年輕,白天雖然不會有大規模怪物出現,但也不排除林子裏有幾個零散的,不安全。
兒子願意搗鼓什麽香菜,就讓他在家門口種。那香菜味道難聞,可是聞得多了,也漸漸習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香菜種上了後,晚上來撞門的怪物都少了很多。
裴蘇止捏了一瓷碗香菜籽,大手一揮,“今天我們把王叔門前,小虎門前,還有咱們屋後都種上。
家門口被再三檢查過,是安全的。
可是裴大娘依舊不允許裴蓉蓉等三個小孩子出來玩,最多允許他們在院子裏玩。她說道:“以前最想在院子裏曬太陽,門關的緊緊的,還想躺在屋裏睡大覺。現在倒是可以躺着了,也不能到處串門了,可讓我好不習慣。”
裴梅生終于走出了家門,但還是抱着他的魚箱。裴蘇止小聲勸了,“入土為安吧。”雖然很難,但是這樣一直放在魚箱裏,睹物思人,更是難受。
“我陪你去墓地。”
裴大娘聽了趕緊扯了扯兒子,“墓地太遠了,危險。”他們西橘村墓地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離家遠着呢。
裴梅生看了看地方,他們從梯子翻牆下來的,他順着梯子爬上了王叔家的屋頂,然後指了指不遠處河邊一顆樹下,“我想把我娘埋在那裏。”
裴蘇止也爬上來,看到那是在長河水邊的一棵柳樹下,距離道場有三百多米的直線距離。他眯起眼睛仔細瞧了又瞧,沒有看到有喪屍,有兩個婦人還端了木盆在河邊洗衣服,看上去安全無虞。
姜晴山正從河邊扛着什麽東西往這邊來。裴蘇止也想和姜晴山說說話,道:“我陪你一起去。”
姜晴山是出來砍柴火的,見到小夥伴,得知裴梅生情況,沉默片刻,說道:“節哀。”現在他不讓他娘出門。當然他娘也不願意出門,一直縮在黑漆漆的屋子裏,連院子都不進,神神叨叨的說是老天爺懲罰他們,他們要下阿鼻地獄的。
姜晴山不願意下地獄,他想在人間活着。于是在家裏柴火還剩一點的時候出來砍柴,順便把他娘屋裏的窗戶和門也給封上,讓他娘夜裏也能睡得更安穩一點。他爹去賣魚,也許外面也有了那種怪物,姜晴山一向是做最壞的打算。
裴蘇止和他說了從裴風順那裏得到了的消息,說九夜鹽場成了怪物基地。令守也變成那種怪物了,漁鹽衛所不會來救援了。
裴蘇止說完,三人又是一陣沉默。天邊雲彩黯淡,一切靜谧無聲,仿佛和之前恬淡的日子沒什麽區別。
裴梅生挖好了小坑,将魚箱埋進去,把土填上。裴蘇止在上面撒了些香菜種子,希望怪物不要打攪這片地方。
裴梅生填好最後一抷土,擡起了頭,眼底水光一片。裴蘇止想說什麽,目光一動,他看着長河對面的東籬村,指着一處冒煙的房子,“你看,那邊失火了。”火光沖天,接連燒了三四間屋子,但是沒有一個人從那房子裏跑出來。
姜晴山看着對面着火,看着那黑煙,又仔細問了問千戶長說自救的措辭,神色不愉,最後緩緩道:“也許我們被抛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