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九夜鹽場采用的是堆丘曬鹽法, 加固海堤,海灘延長至內陸大片田地。
工人們挖坑築堤修築圍堰成鹽田,像種田一樣把海水引進來, 如梯田一般層層加碼晾曬。所以整個鹽場工作區層次分明,有隔離海岸,引水出水區域, 結晶蒸發區域,到最後的出鹽區。
除了鹽場工作區外, 還有工人生活區和漁鹽衛所的軍事區以及港口貿易管理區。徐遠洲和裴蘇止要去的是漁鹽衛所和港口貿易管理區。如果在貿易區沒有找到即将運送出去的海鹽,那麽他們就要再去一遍出鹽區找曬好的海鹽。
鹽場港口貿易區有個小型倉庫和幾個房間, 這是鹽船運送海鹽的中轉區和一些往來官員居住辦公巡視的地方。令守就是死在這裏了, 漁鹽衛所全軍覆沒。
以上信息來自徐遠洲的介紹和烏春雷姐弟倆的補充。烏春雷姐弟倆對鹽場感覺很熟悉, 他們說是他們的爹在鹽場工作,還有喪屍爆發時候家裏來的女人告訴他們的。
他們花了一天多時間來到了鹽場,但沒有靠近海岸, 而是漂浮在海洋中,在木筏漁舟上遠遠地看着。
昔日繁華的港口如今蕭條死氣沉沉, 腥躁的腐爛味混合着海水潮濕味沖擊着活人的鼻腔,海岸線邊上的海水散發着難聞的味道,還漂浮着血肉之軀,已經泡發了, 看着滲人。
目光掃視一圈, 果然在港口不遠處看到了一艘鹽船。停靠在港口的東右側,錨鏈已經被砍斷, 船邊飄散着許多木屑和麻袋, 還有殘肢。
只有一艘船, 至于另外一只, 沒有找到在哪,也許被人開走了?
徐遠洲也納悶,他派李三過來的時候,李三回禀過他,港口有兩條船。不過現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船只完好,能夠行駛就行。
裴蘇止遠遠地看着那個鹽船。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鹽船,這和以前看記錄片看到的那個鄭和下西洋的船隊的圖片差不多啊,只不過沒那個龐大和豪華。
但鹽船是大型貨船,承載量和速度都是頂尖,他們有了這條船就算一時間不能上岸,在海上水糧充足的話生活兩個月不成問題。深海區域也可以去,簡直完美。
徐遠洲對裴蘇止說:“上面有十幾個喪屍,你劃着木筏送我上去,在一旁等我。其他人停在這裏,勿動。”
“我也要去。我能打架。”烏春雪站出來。
一個女娃娃都出來了,裴風順也不會幹坐着,最後裴蘇止撐着木筏在載着三人靠近了船只。
靠近船只後才發現鹽船上不止十幾個喪屍。艙室底下還有一些喪屍在鬼哭狼嚎的,甲板上灑滿了海鹽,白色晶體融化混合着血跡和血肉,又有海水,整個船只味道說不出來的難聞作嘔。
甲板上的喪屍們大概聞到活人味道了,一下子瘋狂起來。其中一只靠在桅杆上的喪屍的右眼球凸起,一直眼珠沒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有海蠅在裏面飛進飛出。右眼喪屍發現了木筏上的活人,揮舞着手臂沖過來,喉嚨裏發出咕嚕的咀嚼聲。
裴蘇止拿着撐杆捅了他一下,那喪屍似乎被激怒了,沖過來卻忽略了這不是陸地,當然抓不住人,只撲通一聲掉進了海裏。
“都別上了,我們在這裏把他們引下來。”裴蘇止建議道。這樣做萬無一失,誰也不會受傷。
徐遠洲道,“太慢了,把撐杆給我。”他朝裴蘇止伸出手,裴蘇止聳聳肩,把撐杆給他。這位藝高人膽大,他只得佩服。
徐遠洲拿過撐杆,做了個起跳的姿勢,以撐杆的動力一躍而跳至甲板上,接着如浪花一般滾翻穿梭在甲板上,如一只獵豹抓捕獵物那樣行動迅猛而流暢,揮舞着小鏟子很快解決了圍堵他的三個喪屍。
船上的喪屍都激動起來,朝着徐遠洲沖過來。裴風順這個時候也攀住了漁船,從後面夾擊。
裴蘇止撐着撐杆又往前劃了兩下,烏春雪也順利上了漁船。等甲板上的喪屍被消滅後,裴蘇止用缰繩綁住了木筏,自己也跳上了鹽船。
四人開始收拾船艙裏的喪屍,一個時辰後,這艘鹽船上的喪屍都被清理幹淨,屍體全部都扔下了船。
他們在鹽船上看向港口,港口辦公區域依舊可以看到許多穿差役衣服的人在走來走去的,偶爾有喪屍發現他們,渾濁腐爛的張着嘴巴沖着他們吼叫,但是被高大的栅欄圍住,過不來。
從港口裏在往裏面看去,就什麽也看不清楚了,有高高的堤岸圍住了。
但用腦子一想,就知道喪屍爆發的時候,裏面工作的人肯定沒來得及逃走。只怕現在整個工作區域都成了喪屍的游樂場了。海鹽他們有了,這艘鹽船,貨艙下面有了約十三石鹽,還沒有裝滿。但徐遠洲說夠了,可以做買路錢了。
裴蘇止松了一口氣,不用闖出鹽區了,深入喪屍腹地,他真的很擔心自己小命不保。接下來只要去漁鹽衛所找武器裝備就行。雖然也是困難重重,至少輕松一點,拿到武器折返時候就可以大殺四方了。
徐遠洲透露漁鹽衛所備有火铳和弓/弩/箭羽及護膝铠甲。
“明天白日去漁鹽衛所。”徐遠洲瞥了一眼港口,轉身走進了船艙。
裴風順正在研究方向盤,他還沒開過貨船呢。
裴蘇止笑着問:“爹,你還研究上來了,直接開。”只要動力系統沒壞,風帆和桅杆及艙弦底部的旋轉橹完整,這船就能開。
裴風順瞥了一眼兒子,“哪有你說的這麽容易。”大海上方向不對,漂到哪都不知道。稍有不慎,也是要死人的。
裴蘇止給他爹擦汗,從腰間解下水壺,“爹,你喝點水,早點研究好,我們去接我娘和蓉蓉。”烏春雪在鹽船上走來走去的,這裏摸摸那裏看看,臉色一直變化着。
徐遠洲從另一個船艙裏出來,手裏拎着一團麻繩。
裴蘇止見他身上血跡滿滿,嘴唇蒼白幹澀起皮,把水壺遞過去,“徐少,喝水。”
徐遠洲接過水壺,他臉上有汗,抿了一口水,喉結滾動,“我們去漁鹽衛所,不從港口進,從鹽場西邊海岸山巒上繞過去。”
“還有,”他看了一眼烏春雪,又将視線轉到裴蘇止身上,“到了千岩城,你們不要喊我真名,叫我餘景。”
“好的,餘景。”裴蘇止從善如流。
自從徐遠洲被他們父子倆就回來又醒過來,大家都沒有叫過他名字,也只有裴蘇止叫了幾次。爹娘都是喊徐少,就連小舅舅也不知道徐遠洲真名叫什麽。
徐遠洲之前來鹽場前就說過到了千岩城他不會露面,現在又這樣要求,所以他身份會讓他陷入危險或者麻煩中。
裴蘇止聯想到他無緣無故落海為他們所救,護衛不在,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李晚也跑了,肯定是家裏出問題了。不然怎麽不來海島找他救他的。
徐遠洲聽到裴蘇止如此幹脆利落的回答,忽然莞爾。
“倒是靈巧。”
裴蘇止嘿嘿笑了,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好奇心害死貓,而我惜命。”
裴風順研究半天,把風帆豎起,桅杆擺好,錨鏈收回來,但船只是動了動,還是不能徹底駛離港口。
“怎麽了?”徐遠洲問。
裴風順道:“我要下水一趟,底部應該被泥沙困住了,動力槳可能出問題了,要調換一個。”
“爹,我也去。”他水性好,憋起沒問題。只不過剛才許多喪屍被扔下去了,水下情況不太妙,不知道有沒有污染。他不放心他爹一人入水底。
貨艙裏有新的動力木槳,父子倆各自拿了一個,深吸一口氣跳海了。
父子倆跳入腥鹹血腥的海水中,沉下去靠近船艙,憋着氣尋找着船底的動力槳。裴風順不如兒子憋起時間長,一會兒就要把頭露出海面吸一口空氣。裴蘇止動作很快,很快在底部找到了被泥沙困住的木漿,沖着他爹打手勢。
他爹身後漂浮着兩具屍體,裴蘇止看着感覺滲人,往後一退,腰部挨着一條斷腿,裴蘇止趕緊用木槳将他劃拉走。父子倆一會兒上來吸一口氣,一會兒下去挖出壞掉的木槳,用了大概兩刻鐘左右,才換好新的動力槳。
之後氣喘籲籲地被徐遠洲相繼拉上船。裴風順臉色慘白,不服老不行,水底長時間工作讓他不堪重負,上來休息好久都沒緩過勁來。
裴蘇止也好不到哪裏去,憋氣憋久了,他現在肺部疼得要命,緊繃發涼,耳鳴眼花。吸一口氣就劇烈咳嗽幾次,吸入了兩口海水,讓他直犯膩歪,一直惡心想吐。渾身濕漉漉的躺在甲板上,感覺全身都散發着臭味。
徐遠洲站在裴蘇止面前,見人四肢大開,毫無顧忌的癱在甲板上,頭發眼睛濕漉漉,劇烈咳嗽,面頰潮紅,便朝他伸出手,“風大,起來,去船艙。”
裴蘇止擺擺手,“咳咳,讓我在躺一會兒。”真的不想動彈了,累死了。
裴風順大口吸氣,稍微坐起來,“開船,徐少去試試。”
徐遠洲轉身進了操作室,烏春雪不知道從哪找來帆布,給他倆蓋住了,擋着風。
船動了,裴風順拄着壞掉的木匠起來了,裴蘇止也爬起來扶着他爹進了船艙,去開船,調整方向,把鹽船從港口駛離。
不一會兒接上了漁舟和木盆裏的裴大娘岳托阿敏等人。
衆人上船後用海水把鹽船甲板上的血跡都沖刷幹淨,裴大娘又帶着舅媽舅舅等人收拾貨艙。裴蘇止父子倆在船艙裏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頭發也擦幹淨了。
裏裏外外都清理幹淨後,已經是月亮初上了,大家都累得不輕,但是心情是輕松愉悅的。駛離港口二裏遠,在海洋中漂泊,一艘大船,船上有水有鹽有親人無喪屍。
裴大娘拉着裴蘇止偷偷進了一間貨艙,“兒子,把娘做的幹糧拿出來。”
衆人吃着幹糧,填飽肚子,喝着淡水,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這回才真正松弛下來。裴風順拽着裴蘇止,搓搓手,“兒子,把那煙草葉給爹幾根。”煙瘾犯了,這是多少天來最輕松的一個夜晚了,想松快松快。
裴蘇止嘴裏咬着肉幹,這是在徐遠洲在差役們住的船艙裏發現的。剛巧他在一邊,徐遠洲随手扔給他了,還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吃吧,晚上別老念叨着吃肉。”
裴蘇止一時間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後來琢磨出味來了,這人嫌他睡覺說夢話。
“爹,我愛說夢話嗎?”
裴風順點頭,“你小時候就是這樣,頭一天做了什麽,夜裏就念叨着。長大了就不長說了。”
那完了,守不住秘密啊。
他的種植空間不會暴露了吧?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他就觀察徐遠洲,徐遠洲很敏銳,問:“怎麽了?”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夢話?”
徐遠洲點頭,“你半夜想吃肉,還說着要種菜,要海島上長滿香菜,要拖拉雞挖掘雞。”他聲音含着一絲笑意,“等到了千岩城,你可以去買幾只雞吃。”
裴蘇止:……
徐遠洲一直睡在裴照意睡的裏屋裏,睡眠淺,稍有動靜就清醒。有兩次被裴蘇止說夢話吵醒,嚷着要吃肉,還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詞。
徐遠洲知道他瞞着家裏人一些事情,也知道這人身上有古怪。不過誰沒有秘密呢,他不會深究。将其一家人平安帶離海島,讓其成功在千岩城安家,是他的報答和承諾。
在到達千岩城後,他們就會分開,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