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縱容 樓照林永遠愛連星夜
第26章 縱容 樓照林永遠愛連星夜。
夜裏, 連星夜又一次偷偷戴上?了耳機。
當他在樂隊傷感?的旋律裏聽到那句“有沒有那麽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擁抱過?的美麗都再也不破碎, 讓險峻歲月不能在臉上?撒野, 讓生離和死別都遙遠”時,整個人都像被活生生剖開了一樣?,咬着被子痛苦地哭泣。①
可誰都清楚,沒有一滴眼淚能洗掉後悔,沒有一個世界能永遠不天黑,沒有一朵玫瑰能永遠不凋謝, 沒有一個明?天能重頭活一遍。
星星萬物?不會聽他的指揮,月亮也總是忙着圓缺, 春天總是離他好遠。
樹梢緊緊擁抱着樹葉, 但沒有人能緊緊擁抱着他。他來自漆黑, 又終将?回歸漆黑。①
昏昏沉沉的時候, 有人開了門,悄悄地進了他的房間。
連星夜幾乎瞬間醒了。他知道?, 那是媽媽。
随後,臉上?落下了一只手。
媽媽的手做了一輩子的家務,少女白皙嬌嫩的手皮變得烏黑幹燥,掌心總是糙糙的。媽媽先?是用手在他的臉上?和眼睛摸了摸, 似乎在看他有沒有偷哭, 摸到他臉上?潮濕的眼淚,頓了頓, 立刻就知道?他沒睡着了。
但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靜悄悄地出去,又靜悄悄地進來, 帶來了一只熱毛巾,為連星夜擦了擦臉。她摸到了樓照林耳朵上?的耳機,嘆息地取了下來,放到了床頭櫃上?。
耳機被摘下來的那一刻,媽媽的嘆息聲就在靜默的深夜裏悄然?落進了連星夜的心裏,像一顆石頭砸起了漣漪,連星夜心髒微弱地一絞。
……
連星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但他是被清晨屋外的動靜吵醒的。
他的意識還不清醒,外婆和媽媽的說話聲像飄在另一個宇宙裏一樣?模糊不清,他敏感?的神經本能地繃緊,勞累的身體已經習慣了十數年來在早晨被人從?夢中驚醒的恐懼感?,即使閉着眼睛也絲毫不安穩。
沒一會兒,果然?有人進了他的房間,卻不是喊他起床,而?是外婆端進來了早餐。
“乖孫啊,把早餐吃了再繼續睡吧。”外婆把早餐放在床頭櫃上?,攙起連星夜的身子,想扶他起來。
連星夜像一條死魚一樣?翻了一個面,把臉埋在枕頭深處,眼睛腫得完全睜不開:“外婆,我就不吃了,讓我繼續睡吧。”
外婆繼續扒他的肩膀:“乖,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連星夜痛苦不堪:“外婆,求你了,讓我直接睡吧,我的睡眠質量本來就差,醒了之後再睡就睡不着了,會難受一整天的。”
外婆喋喋不休:“不行,怎麽能空着肚子睡覺呢?那多難受啊,乖,把早飯吃了再睡,你要是不想起來,我喂你好不好?”
外婆當真端起碗,夾了一個餃子,咬開一個小縫後,用嘴呼了呼氣,又用嘴唇碰了碰,然?後小心翼翼地遞到連星夜的嘴邊。
“來,星夜啊,張嘴,乖——”
連星夜的嘴唇碰到了餃子的湯汁,沾上?了一點鹹滋滋的濡濕:“外婆,你別——”
他不得不艱難地撐着手臂,疲憊不已地坐了起來:“我自己?吃就好。”
他總不至于讓外婆真的在床上?喂他,他又不是癱瘓了。
“這就對了,”外婆見他起來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碗,搬了一個床桌過?來,把碗架在連星夜的面前:“好好吃飯,等吃了飯,你想睡多久睡多久,胃裏也舒服,是不是?”
連星夜耷着腫脹的眼皮,頭痛欲裂地往嘴裏機械地塞着餃子,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話在這個家裏從?來都沒什麽份量,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等他吃完,外婆收了碗筷,連星夜重新鑽回被子裏,果然?再也睡不着了。
他靜靜聽着屋外的門不斷開啓又關上?,直到外面再沒有一絲動靜,他才拖着沉重的身體緩慢地爬起來。
外婆出去買菜了。明?明?是周末,爸爸媽媽卻都不在家。
連星夜并不在意他們去哪裏了,現在他只要跟家裏人同處一室就感?到尴尬,一個人反而?能透得過?氣。
以往他在家的時候總是在學習,但他現在不想學了。連星夜打開手機,看到媽媽在淩晨三點的時候給他發?了一些公衆號,全是類似于《堅強是最好的出路,內心強大比什麽都重要》或者《世界這麽大,總該去看看》的心靈雞湯,斷斷續續發?了十幾條,一直到早晨五點才結束,這意味着徐啓芳昨天也一晚沒睡。
連星夜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兒,他心疼又心酸,感?恩又愧疚,近乎感?到惶恐。
他沒想過?用死威脅家人,但死亡的威脅确實管用,家裏人突然就開始無限地縱容他了,放任他的任何脾氣和懶惰,碰也不敢碰他一下,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什麽易碎品一樣。
他忽然?就理解那些小學生為什麽都會用自殘來吓唬大人了,傷害自己?确實是一種最見效吸引別人的關注和關心的方法。
連星夜把這些雞湯一個個看完了,心裏卻并沒有感?到好受一些,反而?越來越堵,胸口也越來越煩躁,他突然?意識到,脫離一個人身處環境和心理狀态的鼓勵只是空泛無用的喊口號,不找尋困境的源頭,根本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徐啓芳還在問他看完了嗎,看完了之後有沒有什麽感?想,有沒有覺得人生有希望了一些?
完了,她也發表了一些自己的感想,顯然?對這些文章很滿意。
【星夜啊,你現在還小,沒經歷過?什麽大的挫折,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的,你想想看,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得多,有的人天生就缺胳膊少腿的,還有人天生就出生在戰亂國家,你看你,又沒有身體缺陷,還生活在一個這麽平安幸福的國家,有爹媽養着你,照顧你,你應該感?到幸福才對,還有什麽可抑郁的呢?你說是不是?】
連星夜焦慮地抓了抓頭發?,抓着手機在地上?走來走去,喘着氣咬着自己?的手指,額上?莫名又滲出了冷汗。
為什麽要比較苦難啊?心理痛苦難道?是什麽可以量化的存在嗎?每個人的苦都不一樣?,永遠都有人比另一個人過?得更慘,那個相比之下過?得沒有那麽慘的人就不值得憐憫了嗎?
連星夜随便敷衍了幾句,感?謝了媽媽,然?後忍着反胃感?退出了聊天框。
所以說,倘若無法感?同身受,把嘴巴閉上?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如果無法關心到點子上?,不如不關心,免得他還要假模假樣?地發?表一下感?謝。
這個世界上?,除了同類,根本沒有人理解他的痛苦。
想到這裏,連星夜點進了聊天群,群裏依然?在熱火朝天地抱怨着世界的不公。
看了沒一會兒,連星夜本就狀态不佳的情緒頓時被滿滿的負能量侵占了。
群文件裏上?傳了很多自殺的方法,他随便點開一個,是教?人怎麽用塑料袋把自己?捂死。
這個沒什麽操作?難度,只需要用紙巾塞滿口和鼻腔,然?後把塑料袋捂在頭上?,盡量擠出裏面的空氣,用繩子把封口系在脖子上?就行了。
東西都是家裏很常見的,連星夜去廚房找了一個塑料袋,又從?客廳拿了紙,回了房間,從?櫃子裏掏出了系着繩子的棉絮,依然?是上?次勒過?脖子的那根。
他把東西在桌上?依次擺開,先?把衛生紙塞在嘴巴和鼻子,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難,他趕緊趁機把塑料袋套在頭上?,用繩子勉強繞了幾圈。
連星夜也不是真的想死,至少不是此?時此?刻死在家裏,尤其是他的外婆和媽媽昨天還跟他談了那麽久的心之後。
他只是心裏不舒服,想給自己?找點痛快,但他家裏人現在知道?他會自殘,居然?把他房間裏所有尖銳的物?品全都收走了,連一個卷筆刀都沒有給他留下。如果他現在把自己?弄傷,肯定會被家裏人發?現的,他需要采取一些不留痕跡的方式。
空氣被塑料膜阻隔住了,鼻子和嘴裏的衛生紙讓他喘不過?氣,呼吸變得短促而?慌亂,熟悉的窒息感?很快彌散開來。
連星夜的臉憋得青紫,臉上?的皮膚因痛苦止不住地抽搐,冰冷的麻痹感?很快像水一樣?蔓延到他的四肢,雙手因求生的本能在臉上?的塑料袋上?不住抓撓,在耳朵裏發?出呲啦的響聲,如同黑白無常腰間搖晃的鈴聲。
絕望的瀕死感?讓連星夜骨頭都在戰栗,他的內心卻前所未有的暢快,身體因為激動甚至有了不正常的反應。
他抱着頭躺倒在地,緩緩蜷縮起來,大腿光滑的肌膚不斷摩擦着地面,細白的脖頸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不停蠕動的單薄纖細的身體像水栖動物?般柔軟冰涼,衣服像被水打濕了一般汗津津。
就在連星夜快要昏厥的那一刻,屋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連星夜身體吓得彈動了一下,當即手忙腳亂地把頭上?的袋子和繩子扯開,又把被口水打濕的衛生紙吐出來,和塑料袋一起團起來,扔進垃圾桶裏,繩子則塞回棉被裏。
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
連星夜快速用毛巾抹了一把臉,确認自己?的臉勉強能見人,這才走到門口去開門。
然?而?當他打開門一看,外面卻是一張他絕對不想見到的熟悉的臉。
連星夜臉色一變,反手就想關門,卻被樓照林用腿卡住了門縫。
“連星夜!你等一下!”樓照林吃痛地咬着牙,焦急而?懇切地望向連星夜,“我想跟你說說話,可以嗎?你把我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我只能到你家來找你了。”
“該說的話我已經都說過?了,我跟你沒什麽可說的,你快松開吧。”連星夜掃了一眼樓照林被門夾得死緊的腿,把着門的手下意識頓了頓,不禁洩了一點力。
樓照林趁機把門擠開,一溜煙兒鑽了進來。
連星夜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往房間跑,被樓照林追上?來,抱進了懷裏。
“樓照林!你放開我!”連星夜心頭的火騰地冒了出來,紅着脖子奮力掙紮起來,他很少發?脾氣,但樓照林總有辦法讓他輕易丢失平日的冷靜自持,“你滾出去,你這是私闖民宅!”
“對不起,我不是在耍流氓,我只是想讓你先?冷靜一下,”樓照林一邊道?歉,一邊把連星夜壓在床上?,他們在這兒鬧了這麽大動靜,屋裏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樓照林便問,“連星夜,你家裏人都不在嗎?”
連星夜脫口:“關你屁事!”
樓照林說:“那就是不在家的意思了。”
連星夜粗着脖子,瞪着他喘氣。
樓照林被他這樣?看着好難受,就好像他是連星夜的什麽仇人一樣?,他收緊雙臂,把臉藏進連星夜的肩窩裏,心髒酸澀地問:“連星夜,老師說你突然?不來上?學了,是不是家裏把你關起來,不讓你上?學了?”
身上?的少年跟他不是一個體重等級的,連星夜掙脫不開,只能梗着脖子吼道?:“是我自己?不想上?學的!樓照林,我在家裏好好的,你能不能別跑來礙事?”
樓照林拼命壓抑着自己?的呼吸,緊咬着眼中的淚,不讓自己?哭出來:“連星夜,你能不能不要推開我?能不能不要拒絕我?”
連星夜身心俱疲,他閉了閉眼睛,嗓音啞得好像摻了沙子:“我上?次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懂嗎?”
“我聽懂了!”樓照林喘着粗氣,着急忙慌地訴說,“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我,是因為覺得沒有什麽能還我的,雖然?我不需要你還我什麽,但如果你非要給我什麽,你就學着喜歡我一點就好了,別的我也不要什麽。”
“可我根本不喜歡你!我讨厭你!”
“我不信!”樓照林一邊吼叫,眼淚控制不住地噴湧而?出,“你要是讨厭我,你幹嘛還要跟我親嘴!”
他幾乎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騙子!你這輩子盡騙我去了,我才不會相信你!”
連星夜一時無言,半晌,他說:“對不起,我不該親你的,讓你誤會了。”
“你道?什麽歉?是我要親你的!是我非要追你的!我誤會個屁!”樓照林把連星夜都話全部?反駁了一遍。
“可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啊,樓照林,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麽,”連星夜蒼白的手背捂住眼睛,緩緩流出淚來,近乎懇求道?,“你喜歡我哪兒,我改行不行?要是我改了,你是不是就能換個人喜歡了?”
樓照林牙齒都快咬碎了,還想說什麽,目光落在連星夜脖子上?極其微弱的勒痕上?,臉色登時一變:“連星夜,我來之前,你正在做什麽?”
連星夜身體一僵,竟覺得理所當然?:“又被你發?現了。”
“所以你剛才到底在做什麽?你是不是又在偷偷傷害自己??如果我沒有及時過?來的話,你是不是就……”樓照林喉頭哽咽了一下,幾乎說不出來那個可怕的字眼,“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連星夜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麽嗎?好啊,我全都告訴你。”
他抓起樓照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聲音沒什麽起伏:“樓照林,你掐住我吧。”
“什麽?”樓照林震驚又疑惑,把手背到了背後,“我為什麽要掐你?我不要!”
“如果你想知道?我剛才在做什麽,還有那天你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做什麽,你就把手放上?來,否則你就直接滾吧,我也沒有什麽話能跟你說了。”連星夜臉上?的表情堪稱冷血,仿佛如果樓照林不照他說的那樣?做,他下一秒就會把這個人無情地踹出門外。
樓照林與連星夜決絕的目光僵持片刻,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終究還是輕輕把手放在了連星夜的脖子上?。
連星夜紅着眼睛把樓照林的手用力往下壓,按壓在自己?的喉結軟骨上?:“我讓你掐啊,聽不懂人話嗎?”
樓照林哭着吼道?:“我就這麽大力氣!再大沒有了!”
“你是不會嗎?也對,你又不是變态,沒有掐過?人,那我教?你啊。”連星夜冰涼的手指挪到樓照林的手背上?,張開五指覆上?樓照林的五指,然?後帶動樓照林的手指一起向內收緊。
少年的脖頸柔軟而?脆弱,溫熱的脈搏在掌心的皮膚下跳動。樓照林害怕得幾乎手抖,手指僵硬地抻着,強撐着自己?不要收縮,眼淚像珠子一樣?啪啪啪地往連星夜的臉上?掉:“不行的……連星夜,我真的不能這麽做,你會被我掐死的!”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讓你掐我啊?”連星夜嘴裏溢出一聲笑般的氣音,他悄悄湊到樓照林的耳邊,像是在跟他分享什麽有趣的小秘密一樣?,嘴裏吐出來溫熱的氣體,小聲說,“我就是想讓你掐死我啊。”
樓照林的脊背上?驀地爬上?一層涼意,他愣愣地望着眼前這個表情近乎癫狂的少年,眼中充滿了擔憂和震驚:“……連星夜?”
“怎麽樣??是不是很驚訝?”連星夜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子一樣?翹起嘴角,眼裏卻看不到一絲笑意,只有麻木和絕望,他終于把自己?最後一層皮肉也剖開了給樓照林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晚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幹什麽嗎?”
他頓了一下,目光空洞地望着虛空中一點,發?出的聲音好像是從?天際飄來的一樣?:“我當時正在自缢啊。”
連星夜用輕軟的語調冷漠地講述着自己?失敗的自殺過?程:“我把繩子吊在門把手上?,然?後勒住自己?的脖子,用自己?的身體重量帶動繩子收緊,但是很可惜,我還沒成功,你的電話就打來了,所以我在你打電話的時候,又重新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我就這樣?在你的歌聲中,一邊幻想着你用手掐着我的脖子,一邊緩緩收緊了我自己?的手。而?就在剛才,在你敲門之前,我正把衛生紙塞在鼻子和嘴巴裏,把塑料袋套在頭上?,現在垃圾桶裏還有我吐出來的衛生紙。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喜歡窒息嗎?因為只有窒息才能讓我興奮,我就是一個心理變态,怎麽樣??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樓照林腦袋空白了一瞬,花了一點時間理解連星夜的意思,恍惚地低喃:“所以你才在每次接吻的時候都要把我的手往你的脖子上?放……”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燙得厲害,不禁惶恐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之前每次跟你接吻的時候,你是不是都覺得很甜蜜啊?”連星夜泛着涼意的指尖撫摸着樓照林的臉,溫柔的觸感?好像在調情,卻無端讓樓照林打了一個寒顫。
樓照林直覺接下來的話會讓他受傷,可他卻像被偷走了靈魂一樣?,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年冷漠癫狂的眼,咬着牙,靜悄悄地流着淚。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你正在偷走我的氧氣,你的吻讓我感?到窒息,只有窒息才能讓我興奮起來,你該不會以為是自己?吻技的功勞吧?我只想讓你吻得更久更深一些,幹脆把我肺裏的所有氧氣都吸走,讓我窒息而?死,要是能死在你的吻下就好了。”
樓照林的眼淚流得更兇,他好像一下子被連星夜傳染成了一個淚人,眼淚比連星夜還多。
他望着少年空洞木然?的眼,恍惚覺得連星夜可能已經被他掐死了,死在了他的吻裏,此?時他抱着的是他上?輩子的幻覺,是大夢一場。
如果不是連星夜親口告訴他,他一輩子都不知道?,在他甜蜜得快要死掉的時候,少年卻渴望着在他的愛意裏死去。
本該屬于少年間甜美動人的吻,好像一下子摻了砒霜,每一次唇瓣的緊密相依,都成了連星夜赴死的罪證。
他們即使連接吻的時候,都行走在兩條不同的路上?。可他是那麽渴望抓住少年的手。
為什麽就是抓不住呢?
連星夜明?知道?這些話會傷害樓照林,卻無法自拔地當起了劊子手。
這個少年太天真,也太純粹了,他必須親手用刀子剖開血淋淋的真相,把血肉模糊的屍塊大咧咧地擺在他的面前,他才能懂。
而?這刀子是雙向的,一頭插進樓照林心裏的同時,另一頭卻也插進了他自己?的身體裏。
如果疼痛能讓一個人退縮,他希望樓照林不要再愛他,他不值得。
連星夜身體像脫了水般濕了一片,向樓照林剖開內裏耗盡了他的勇氣,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樓照林從?身上?推開,徹底精疲力竭了。
“如果你不願意掐死我,那你就滾蛋吧,你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不,我死也不走!”樓照林忽的把連星夜撲倒在床上?,不管不顧地吻了下去。
他沒打算把連星夜怎麽着,只是單純被刺激得想蓋個章,于是連星夜很輕松便掙脫開,期間不小心磕到了牙,兩個人的嘴皮都冒了點血。
“樓照林!我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聽不懂人話嗎?”連星夜煩躁得要瘋,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是趕不走這個人,打也打不走,踹也踹不走,用刀子捅都不走,可他真的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所有靠近他的人只會被他刺傷。
連星夜瘋了一樣?捶打樓照林的肩膀,用雙手去推樓照林的胸膛,在他身下魚一樣?撲騰,鹹濕的眼淚叫嚣着徒勞的悲痛。
“你滾啊,樓照林,我叫你滾啊……”
樓照林卻緊緊捧着連星夜的臉,吻掉他嘴角的血跡,吻掉他眼角的淚,更多吻不盡的淚擦到他的臉上?,他想,如果痛苦可以轉移到另一個人的眼淚裏就好了,他願意替連星夜流淚。
“連星夜,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在什麽時候,我永遠都不可能傷害你。”
樓照林心如刀割地吻着悲痛欲絕的少年,幾乎是把自己?的愛融化了,嚼爛了,一字一字地渡進連星夜的嘴裏:
“連星夜,你記住,樓照林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傷害連星夜,樓照林永遠愛連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