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如果說昨天晚上是因為失控,那麽今天就算是狼狽為奸了。
信任争執都擱置不提,他們肉貼着肉,骨頭磕着骨頭,追尋那點原始的,下流的快樂。
小段不敢出聲,怕換女聽見,身體也格外緊張,束手束腳,弄得裴再很不痛快。
裴再下手越發沒有輕重,小段手擰着身下的褥子,悶悶的哼,悶悶的哆嗦。
咣當一聲,小段終于忍不住踹開裴再,他滾到床側,整張臉濕漉漉的。
“你在掐我我就翻臉了!”
裴再跪在床上,直起身。他後背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都是小段撓出來的,汗水一浸,更難受。
“怎麽不出聲?”裴再問。
“我姐會聽到的。”小段哆嗦着平複自己的呼吸。
“好,我輕點。”裴再聲音低低的,他的身體是成年男人的身體,肌肉流暢而不誇張,相比之下,小段就顯得幹癟清瘦。
“你也別撓我,後背流血了。”裴再說。
小段點頭,裴再握住小段的腳踝将他整個人拽過來,身體覆上去的時候小段又忍不住伸爪子。
小段還是撓他,所以裴再依然掐他。
他揉掐着小段,像揉掐一團白肉,小段喉嚨裏壓抑一點罵聲,指甲擦過皮肉,小段聽見裴再“啧”了一聲。
他費勁從枕頭裏睜開眼,看見裴再下巴上被他抓出一條血印子。
裴再擦了那點血珠,手指捅進小段嘴裏。小段推拒着突如其來的血腥味,卻忽然想起死掉的真皇子。
他打了個寒顫,一瞬間竟沒再反抗。
夜深人靜,小段被裴再擺弄的完全沒有了力氣。
裴再拿布巾給他擦身,将他放進幹淨的,溫暖的被子裏。
小段陷在高床軟枕之中,半夢半醒間,裴再的手指蹭了蹭他汗濕的鼻尖。
“我說什麽你都不聽,倒是會自己吓自己。”
天氣一日暖過一日,迎春花率先迎着寒冷開放,一簇簇鮮豔明亮的小花,格外生機勃勃。
小段不咎和不鑒去給換女搬家,裴府重新翻修過的那些庭院,頭一個就挪出來給換女了。
這是裴再的意思,他說換女畢竟是姑娘家,總跟幾個男人混在一起不像樣。
換女還該有一些女伴,這是小段這個弟弟都不能替代的。
陽光好的出奇,小段跟着跑了幾趟就累得走不動了,一張羅漢床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家具擺在庭院裏,小段給自己挑了個舒服的地兒,懶洋洋地窩在上面。
綠豆跟着人飛來飛去的,雖不幹什麽活兒,但是很忙碌,一刻不得閑。
他的羽毛在陽光下顯出一種璀璨的綠,小段眯着眼睛追着綠豆,看見綠豆在一柄劍上停下。
那是不聞的劍。
小段翻了個身,側着身撐着頭看向不聞。
不聞總是神出鬼沒,這段時間,他一直跟在小段身邊——盡管小段不常看到他。
不聞沒有趕走綠豆,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綠豆的羽毛。
“綠豆,過來。”小段叫綠豆,綠豆從不聞手下飛起來,飛向小段,
不聞看着綠豆飛走,目光有點不舍。
小段道:“你過來,我把綠豆給你玩。”
不聞看了看小段,慢慢擡步走過去。
小段把荷包裏的松子剝了幾個,遞給不聞,“綠豆愛吃這個,你喂它吧。”
不聞接過來,松子仁在綠豆腦袋下晃了晃,綠豆果然跳進不聞手裏。
小段看着不聞和綠豆玩,忽然問:“你經常替你主子殺人嗎?”
不聞看向小段,“你想問什麽?”
小段雙手撐着頭,笑眯眯道:“聊聊天嘛。”
不聞是個好孩子,他是小段遇到的這麽多人裏面,唯一不撒謊的一個。他心裏眼裏的世界很簡單,也只有這樣的人,才不會把殺人當負擔。
小段從不聞身上拼湊出了關于真皇子的事情。
那位真正的,流着尊貴血脈的皇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立刻奸淫了一位無辜的過路女子。
一個是真皇子的爛人,裴再會失望嗎?小段想,至少他把失望掩蓋的很好,他沒有告訴不鑒與不咎,因為沒有必要讓他們也感受一次失望。
“後來公子讓那個姑娘親自動手殺了他。”不聞小心地撫摸着綠豆的腦袋。
小段翻了個身,枕着并不舒服的瓷枕。
殘忍與悲憫于一身,小段迎着刺眼的日光,或許我永遠也看不懂裴再。
鄭防心很快又遞了拜帖邀請小段出去玩。
小段如約而至,這次鄭防心換了地方,從逍遙館換到了醉歡樓。
醉歡樓是京城最大的銷金窟,男人總願意用女人表彰或誇耀自己。
小段顯得興致缺缺,他大部分的心力放在了裴再身上,像一只貓面對一團麻球,千頭萬緒,找不到出口。
鄭防心因此顯得有點驚訝,他不知道是醉歡樓的女人不入小段的眼,還是小段太年輕,在這上頭不開竅。
“公子,”鄭防心道:“這些姑娘沒一個喜歡的嗎?”
小段拎着酒杯,懶懶道:“沒什麽意思。”
鄭防心問:“那公子喜歡什麽樣的?我讓她們去找,總不好讓公子敗興而歸。”
一口酒灌進嘴裏,小段轉了轉酒杯,“我喜歡聰明的。”
鄭防心看了看身後的幾個狐朋狗友,對小段道:“我還真認識這麽個人,只是咱們得換個地方。”
小段看了眼鄭防心,“走着。”
鄭防心于是帶着人離開醉歡樓,一路七拐八拐拐到一處胡同。
胡同裏外安靜地很,大白天的也沒有什麽人聲,地面上青石板路十分光滑,路邊靠近牆角的地方生長着青苔。
“這地方叫喜鵲胡同,”鄭防心扶着小段,到一處黑漆木門前,“這宅子裏住着的是羅三娘子。”
“這位羅三娘子的夫家是工部一個小官,年紀輕輕就去世了,婆家不容她,把她趕了出來。後來她做了楚國公世子的外室,這宅邸一應都是楚國公世子給置辦的。”
鄭防心道:“後來世子成婚,跟這邊就斷了。不過羅三娘子真真是個妙人,就是沒有楚國公世子這層關系,大家也樂得來她這裏。”
小段看了看,“大白天的,我們這麽些人上門,合适嗎?”
“有什麽不合适?”一個公子笑道:“鄭兄說的好聽,其實羅三娘子也不過是個比醉歡樓的姑娘貴一點的妓女罷了。”
小段看了他一眼,“她是妓女,那我們就是嫖客了?”
那位公子臉上有點讪讪。
小段笑着說,“這麽說也不對,咱們畢竟是貴人,就是出來嫖,也要做的更上流,是不是?”
其他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一個公子哥很不給面子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進了院,一溜兒三間房屋,左右兩間廂房。
小院不大,倒是幹淨,花草繁多,桃杏發了嫩芽,嫩粉色的花骨朵,輕盈盈。
丫鬟打着簾子,小段等人走進去。
一進去只覺一股幽香撲面,這小小的閨房布置的格外精致細巧,鴛鴦金帳,孔雀畫屏,玉香爐點着鵝梨香,芙蓉縧垂着同心結。
羅三娘子轉過屏風,烏雲般的鬓發上只簪了一支流蘇金簪,她曲了曲身子,向小段幾人行了個娉娉袅袅的禮。
“諸位公子好。”
這個姑娘小段見過,或者說,小段聽過這個聲音。
上元節小段落水,他從橋上掉下去,将一個姑娘一同撞下了船。
那姑娘力氣大得很,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将小段拖上了岸。
小段細瞧着羅三娘子,羅三娘子形如弱柳扶風,坐如荷花亭亭,一點也沒有大聲罵小段晦氣的樣子。
可見京城裏的人,人人都有兩幅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