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齊律到餐廳時杭少雲還沒到,他在預定的座位上坐立難安,心髒跳得砰砰響,要不是不願被明昊嘲笑,他真想打退堂鼓。
這做法太蠢了,齊律想,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怎麽可能僞裝成對方呢?
齊律手撐着桌子,在猶豫着是不是要站起來走掉時,杭少雲來了,并第一時間将目光鎖定到他身上。
這下,齊律想走也走不了了。
齊律坐回位置,手心汗涔涔的,他不着痕跡地在桌布上擦了下手,擺出練習了無數次的明昊式招牌微笑,用輕佻的語氣說:“少雲~你來啦~我等了好久啦~”
杭少雲狀态并不好,瘦了一大圈,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有幾分不修邊幅的頹廢。
“抱歉,讓你久等了。”杭少雲從服務生手中拿過菜單遞給齊律,“想吃什麽随便點。”
齊律點了幾樣明昊跟他說過的喜歡的料理,“少雲,你找到小律律了嗎?”說出“小律律”三個字他的聲音有一點抖。
“沒找到。”杭少雲盯着齊律,那眼神帶着的侵略性像一頭盯着獵物的狼,“你幫我監視駱彥家有進展嗎?”
“沒有呢~也不知小律律跑到哪裏去了,他也沒去找他那個好朋友丁明雨吧?好奇怪哦~”
“是啊,除了丁明雨和駱彥,他還能找誰呢?”杭少雲往前傾身,靠近齊律,“昊昊,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好嗎?”
“少雲要問什麽我當然都會跟你說的呀~”
“這些天裏,你見過齊律嗎?”
杭少雲會問這個問題,是齊律和明昊早就想到過的,兩人為此演練過多次。
“沒有呀~我要是見到小律律了肯定會跟你說的呀~”齊律捂着心口,“少雲你不相信我嗎?”
杭少雲笑了下,說:“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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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上桌後,兩人暫時就不說有關齊律的話題了,杭少雲在問“明昊”去英國之後的打算,齊律就按照明昊教給他的一一說了,并時不時加上幾句撒嬌以示自己對杭少雲的不舍。
用完餐,杭少雲去結賬,齊律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稍微落回肚子裏,他回憶了下自己從頭到尾的表現,應該沒有多大破綻,杭少雲也沒有表現出認出了他的樣子。
齊律竊喜地想,難道他真的蒙混過關了嗎?可竊喜之後他又升起了一股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郁悶,杭少雲竟真的分辨不出他和明昊,這個男人是蠢死的嗎?
杭少雲一過來,齊律又切換成明昊模式,臉上總是帶着笑,說話時尾音要拖上三拍。
杭少雲居高臨下地看着齊律,說:“我今天去你那邊住吧。”
齊律的笑僵在臉上,“你去我那裏住做什麽?”
“昊昊,你過幾天就要走了,這幾天我都陪着你吧,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做。”
“你不找小律律了嗎?”
“送你走了之後,我會繼續找他。”
杭少雲不由分說地牽起齊律的手,拉着人就往餐廳外走。
坐在杭少雲車上時齊律僵硬成了一塊石頭,他故作輕松地用明昊的語調與杭少雲東拉西扯,身子卻緊緊貼在車門上。
等待紅綠燈時,杭少雲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後遞給明昊,“昊昊,抽煙嗎?”
齊律是不抽煙的,但明昊抽,他在學習明昊時學了明昊的夾煙方式,可抽煙這種需要長年累月才能養出的吞吐習慣,就不是他能學得來的了。
齊律接過煙,掐滅,說:“不太想抽呢~”
“哦,是嗎?”杭少雲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不易察覺的笑,“那就不抽了吧,煙抽多了對身體也不好。”
車一路開進了別墅區,在車庫停下。
齊律迫不及待地就要下車,可當他去開車門時,發現車門被反鎖了。
“昊昊,我們聊聊天吧。”
“聊什麽?”
“比如小律為什麽會在你那裏?為什麽明明小律在你那裏你卻不通知我。”
“……你什麽意思?”
杭少雲雙手交叉,幾乎是閑适地往後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昊昊是個古靈精怪的人,總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他的節奏跳脫得我總是跟不上。我想了想,昊昊撿到失憶後的你,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他會玩一個游戲,跟你玩,也跟我玩。”
齊律幹笑道:“少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
“這個游戲叫做角色互換是嗎?你裝成昊昊,昊昊裝成你。”杭少雲偏過頭,在車庫昏暗的燈光中與齊律四目相對,“小律,你打從心眼裏覺得這個游戲幼稚且不靠譜,但你也想試試對嗎?你想試試看,我是否真的如我說過的那樣,從來沒有認錯過你們兩個。”
齊律依舊在笑,這次的笑卻柔和了下來。
杭少雲捧着齊律的臉,輕聲問,“那麽,小律,我過關了嗎?”
“你怎麽認出我的?”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杭少雲的指腹劃過齊律的面頰,“且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記憶恢複了。”
齊律的笑容擴大,他在杭少雲的唇上親了親,“恭喜你,過關了。”
杭少雲按住齊律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在車裏做了一次,車內空間狹小,兩人都施展不開,做得很累,但也很爽。
做完後杭少雲抽出濕紙巾,擦掉兩人身上的髒污,穿好衣服,放下車窗透氣。
“昊昊今天晚上八點的航班回英國,我們和他一起吃個晚飯,送他去機場吧。”
齊律愣了愣,“他不是還要過幾天才會回英國嗎?”
“是今天,所以我約他吃飯,沒想到約到的人是你。”
“哦,約到我你很失望嗎?”
“沒有,我很高興。”杭少雲親吻齊律的手背,“我終于找到你了。”
齊律嘆息道:“是啊,你終于找到我了。”
杭少雲用備用鑰匙開別墅的門,明昊已經不在了。
屋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除了鞋櫃上放着的杭少雲交給明昊的那把鑰匙,竟是沒留下半點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了。
鑰匙下壓着一張紙,上面是明昊的字跡。
【少雲,我先走啦~你要好好照顧小律律喲~嘻嘻,咱們以後就不聯系了吧麽麽啾~】
杭少雲把紙條對折,打算揣進兜裏,想了想,他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既然明昊不想要再聯系了,他會尊重明昊的意願。
“我一直以為明昊很自信,他自信他才是你心裏真正想要擁有的那個人,所以他有恃無恐,招惹我戲弄我,他想讓我知難而退。他會想出這個計劃,不止是一個游戲,他是在幫你找一個理由,找一個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他在賭,賭在你的心裏是我重要還是他重要。”齊律伸了個懶腰,為他這段話作出一個總結,“少雲,明昊喜歡你。”
明昊的行為時常令人摸不着頭腦,但齊律的目光始終跟随者杭少雲,所以杭少雲身邊發生的事他都清楚地看在眼裏,他能夠讀懂明昊行為背後的意義,明昊在用他的方式宣告對于杭少雲的主權。
杭少雲喜歡的,我可以動;杭少雲不喜歡的,我可以動;只要是杭少雲的,都是我的。
這是明昊的想法。
這個互換身份的計劃,不僅是齊律的賭局,也是明昊的賭局。
齊律賭的是杭少雲能不能分辨出他和明昊,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過明昊的替身;明昊賭的是杭少雲會不會将錯就錯順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
齊律贏了,明昊輸了。
明昊看似什麽都不在乎,實際上也是個要面子的人,他不想以輸家的身份再出現在杭少雲和齊律的生命中,因此他連兩人最後一面也不見,幹脆地走了。
“明昊喜歡我有什麽用呢?”杭少雲笑了笑,“誰喜歡我都不會有用的不是嗎?小律,只要我們其中一個人還沒斷氣,都會拼命把對方綁在自己身邊,寧願相互折磨,也不會把對方拱手相讓。”
“偏執或許會傳染吧,抱歉啊少雲,把你也變成偏執狂了。”齊律不太有誠意地道歉。
“我喜歡你為了我偏執的樣子。”
“我也喜歡你為了我偏執的樣子。”
兩個人相視一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抹瘋狂。
瘋狂的人終究只能和瘋狂的人在一起,天生一對罷了。
明昊走了之後兩人的生活恢複了以前的平靜,但又不太一樣了,齊律變得愛笑了,杭少雲變得溫柔了,他們從老夫老夫的模式變成了熱戀中的情侶,恨不得每天都黏着,片刻不分離。
丁明雨特受不了地說齊律太沒出息,齊律也不辯駁,就是傻笑。
齊律還請駱彥吃了飯,為自己之前給他添的麻煩道歉,駱彥倒是頗為可惜的樣子,但見齊律過得還不錯,也以朋友的身份給予了祝福。當然,杭少雲在得知齊律和駱彥單獨吃了飯之後大發雷霆,按着齊律折騰了一晚上,折騰得齊律一整天沒能下床。
一切都好起來了,可齊律的間歇性失憶并沒有徹底好轉,他偶爾還是會失憶,有幾次在跟杭少雲做時失了憶直接把人給踹到床下去,氣得杭少雲幾乎吐血。不過失憶後的齊律也不跑了,冥冥中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索性就哪裏也不去,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某一天,兩個人并排在窗臺看星星時,齊律忽然說:“其實我也很有自信。”
杭少雲看着他,說:“我知道。”
我很自信,我不會是任何人的替身。
我在你心裏,是獨一無二。
齊律笑着想,無論用什麽手段,他都會得到杭少雲。
杭少雲,天生就合該屬于齊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