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各懷心思兵部、禮部和侍衛處……
第77章 各懷心思兵部、禮部和侍衛處……
兵部、禮部和侍衛處都派了人先行回京,原本留守在京城的三貝勒五貝勒也連着派了兩撥人往德州去。禦駕不可能一直停在德州,是繼續往江南走還是回京,萬歲爺現在不說也拖不了太久。
況且,就算之前大家都沒弄明白皇上為什麽突然間要南巡,現在也都反應過來了。太子這個病十有八九是假的,是萬歲爺要借着南巡的機會收拾太子了,捎帶腳把直郡王也算上了。
這個時候再回頭來看,就連當初胤俄被塞到兵部去,好似也成了萬歲爺的深謀遠慮。
皇家事,歷朝歷代看着層出不窮一個比一個新鮮,其實說到底也就來來回回那麽些事。不是外戚就是朋黨再不然就是世家把持朝政,如今這局勢就是全混在一起了。
索額圖算朋黨也算外戚,元後的家族嘛,這幾年比佟家還風光。明珠和索額圖兩黨在朝堂上相争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即便明珠早就倒臺,但直郡王還立在那裏,兩邊就依舊鬥得跟烏眼雞一樣。
這後頭還摻雜着京城和盛京的各大家族,還是那句話,別以為嘴上說着奴才奴才,就真的人人把自己都當奴才看了,往前倒幾輩兒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誰還不知道誰的底細了
如今身在高位的那些大臣好些都是跟着康熙一路過來的,擒鳌拜平三番這裏面要說沒情分那是瞎扯。
可人都要成家立業,那些年策馬揚鞭意氣風發的年輕兒郎,如今也蓄了須挺了肚腩。收起了眉宇間的銳氣,一個個老謀深算不悲不喜的樣子,很難再從他們臉上看出什麽真正的情緒。
沒法子啊,活到這個歲數都是拖家帶口的,外人瞧了都說是好福氣兒孫滿堂達官顯貴。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每一天都是在懸崖邊上挂着,誰都不知道哪天栽了全家就要跟着倒黴。
大家沒想着造反也不敢造反,也談不上對萬歲爺不忠心,可萬歲爺您到底活不了萬萬歲啊。
要是康熙真能長長久久坐在皇位上,這些臣子說不得就能長長久久的忠心耿耿,一個飚着一個往陪葬皇陵裏去。可您不是不能嗎,那就怪不得當臣子奴才的替子孫後代琢磨出路。
太子是皇帝自願立的這沒錯吧,直郡王雖不是太子但他是長子,這些年又有軍功,這也是萬歲爺您自己擡起來的直郡王,當臣子的提前選給自家選一條後路,其實按情理來說真的無可厚非。
但這道理不光是一邊的,站在天平另一邊的康熙呢?眼看着底下的臣子奴才們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押寶朋黨,朝廷裏每一件事都能被他們拿來做文章,争搶位置。
最主要的,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告訴康熙一個誰也遮掩不了的事實:萬歲爺,您老了,咱們不能把榮華富貴系在您一個人身上啦。
這要是往前倒十年,康熙說不定壓根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可明年就要辦萬歲爺的五十大壽了,五十而知天命,在民間過了五十就算老人了。
所以康熙趕在五十歲前來了這麽一招,不光禾嘉沒覺得多奇怪,京城和随駕的好些官員也沒太慌亂,甚至有些人私底下還松了口氣,看吧,萬歲爺這一刀果然是砍下來了。
知道了萬歲爺這是要收拾人,京城裏的局勢就變得非常詭異和極端。
幾個貝勒府全部大門緊閉把尾巴夾得緊緊的,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冒頭,萬一被老爺子遷怒了呢,不劃算的。好些近一點的宗室王爺也跟着關門謝客,就怕被裹挾進去講不清楚。
只有八貝勒府,明面上也大門緊閉誰也不見,但角門上卻是每天人來人往沒個停歇的時候。找過去的大多都是直郡王那邊的官員門客,指着胤禩給想法子拿主意呢。
也有好些不上不下的官員,非但不消停反而上下蹦跶。對于他們來說這是個機會,加官進爵四個字聽着簡簡單單,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唯一的法子就一個字:熬。
從踏入仕途那天起就一直在熬,熬到年紀差不多了就找關系跑路子,往上升個一品半品的。要是那幾年運道不好或是表現不好,就繼續待在自己那個坑裏老實當蘿蔔。
熬了好些年好不容易熬到這麽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原本頭頂上的什麽太子直郡王那都是夠不着的祖宗,別看平時嘴裏說着自己的主子是太子爺(千歲爺),其實絕大多數人連直郡王府的門都沒進去過。
但誰讓現在眼看着就要壞事了呢,既這樣,這次的風波就說不定還會牽扯多少人,太子黨直郡王黨肯定有不少官員要被撸下來。
管他是殺頭還是貶谪還是流放,反正自己又沒摻和那些要命的事,萬歲爺也不可能把全京城的官員都砍了。
到時候上面的位置空出來總要有人填補,也別說什麽這時候蹦跶會不會出事。機會就這麽一次,自己不上別人就得搶了,窩窩囊囊一輩子就賭這一回,怕個屁。
不少人都揣着這樣的心思,又想着法不責衆,反正不止自己一個人這麽鑽營,一時間這麽蹦跶的人就更多了。
禾嘉聽着周志詠和孟恩回來說外面的情況,沉吟了許久都沒出聲。
戴鵬已經住到兵部衙門裏去了,鈕祜祿家他都沒回去,只讓身邊的奴才回家收拾了一些衣裳被褥和日用品,便在衙門裏安家了。
禾嘉的歷史不好,她其實不大記得康熙四十一年到底有什麽要緊的事,但她清楚自己和胤俄都沒做什麽改變歷史的大事,太子還遠沒到被廢的時候。
再說了,康熙再生氣兒子也是親的。帶出去讓病了這麽久算什麽,不還沒讓太子真的死得不明不白嘛。
等康熙把他認為‘帶壞了’他家好兒子的奴才們都收拾幹淨了,到時候萬歲爺和太子爺還是親父子,倒黴的只能是下面的人。
“你們也小心些,周志詠最近別出去了,有帖子送到你哪裏想法子拖一拖,先把這陣風頭避過去再說。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得有結果了。”
“那爺那邊?”
“該送的平安信照例送出去,別多問別多說。”皇上既說了是因為太子病了才停在德州,甭管信不信吧,也得裝着樣子把這出戲往下唱。
禾嘉沒猜錯,京城這股邪風沒刮多久。
三天後步軍統領衙門和刑部一起動了,大晚上地抓走了不少官員,有些人家甚至是一家老小都被抓走了。聽說刑部的牢房不夠用,還有一部分人被關去大理寺。
這一招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萬歲爺人沒在京城手卻沒松。看着把親信都帶在身邊,感情京城裏還埋伏着大事。
這一手接一手的操作,讓整個京城都安靜下來,像是一瓢冰水從頭頂往下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偏偏這還不夠,又隔了兩天一道傳索額圖去德州給太子侍疾的口谕,徹底把留在京城裏的人都打懵了。這是要幹嘛?萬歲爺這到底是要幹嘛!
這次被抓的官員裏有太子黨的也有直郡王黨的,還有極個別騎牆的還說不清背後站着的是哪尊大佛,現在連索中堂都被弄去德州了,這明面上給太子侍疾是恩典,可誰都覺着索額圖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
索額圖出京沒多久,聖駕就從德州啓程回銮了。
從德州到京城硬是一點多餘的動靜都沒有,以往隔着老遠就會召兒子出京迎駕,這次一點消息都沒有。禾嘉直到前一天晚上,才由外頭的掌櫃遞信進來,說是聖駕明兒個應該是要進京城了。
內書房除了禾嘉還有巴雅爾、賽音、戴鵬和馬佳巴海。馬佳巴海就是當年南巡路上認識的那個參領,他的夫人富察氏就是那個大冬天往禾嘉這裏送幹菜臘肉的那個。
當年那些東西從參領府中運出來的時候,富察氏還被巴海同僚的夫人太太們很是笑話了一場。京城阿哥府裏什麽沒有,竟把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巴巴的送去,可別馬屁沒拍成反而得罪了貴人。
富察氏聽了這話只笑笑沒說話,馬佳巴海是庶出,在京城也是一大家子人,上頭有個在吏部當郎中的阿瑪,可府裏還有三個嫡出的兄弟在前面排着。
如今旗人尊貴是不假,但要是沒法子找個地方當差,天上也沒地兒掉銀子下來。府裏倒是有月例發,沒成家的少爺每月十兩,成家了沒分家的每月十二。
巴海是庶子,要是真傻待在京城等着分家,頂天也就能分幾千兩安家銀子,一處小宅院,田産鋪子又恐怕位置也偏僻得很,畢竟長子嫡子都在上面壓着,他算什麽東西。
所以當年跟富察氏成親之後,他就硬着頭皮去正院求了一次。不求能在京城安排個好差事,只要差事過得去能養活得了自己,外放也行的。
巴海的姨娘出身不低,這些年在府裏他們這一支在大太太眼裏跟肉中刺差不多。現在巴海主動提出要外放,大太太很快就托了她娘家的關系,把人一杆子支南邊去了。
從那以後巴海就從南到北什麽地方都待過,人家一問也是京城大戶人家出來的爺,可真要巴海和富察氏說,兩人都多少年沒回過京城。
連姨娘都早些年就被大太太以巴海這邊沒人帶孩子做借口,連同兩個丫鬟一個嬷嬷一起送到自己這邊來。
那會子都快入冬了,老姨娘帶着幾個老奴才哆裏哆嗦從船上下來,那凄慘的樣子至今巴海想起來都覺着心疼。
自那以後,姨娘就也再沒回京城,所有人都覺得巴海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在地方上當個不大不小的官,算不上窩囊也談不上多出息。
所以,當富察氏拿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往禾嘉跟前送的時候,誰都沒當回事,都覺得這夫妻倆就是想回京想瘋了,什麽歪招都想得出來。
誰知還不到一年,三年一度述職的時候,前鋒營正好空出來一個位置,胤俄想法子把他給塞進去了。從地方的參領到前鋒營裏的副參領,明面上還降了半級,但這裏面的意義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前鋒營是禁衛,除了跟侍衛營一起貼身護衛皇上,也負有宿衛宮禁的職責。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是能在萬歲爺跟前露臉的好差事。
巴海的履歷是極漂亮的,只需要胤俄擡擡手托他一把,他入前鋒營并不會招來多少非議。如今他算得上胤俄手下很得用的人,這次胤俄出京想法子把他留下,就是看家的。
“都到城外了還不叫咱們知道,不會路上出了什麽事吧。”問這話的是周志詠,話說出來就知道這話不該說,立馬縮了縮脖子坐在角落不出聲了。
“福晉,聽說八貝勒已經派人守在城外了,看樣子是想準備迎駕。”巴海沒往周志詠的方向看,周志詠辦事的能力有,但讀書人嘛書讀多了,人情世故方面就還有得練。
“跟着出去的人多嗎。”其實這個時候胤禩帶人出城迎駕不能說不對,畢竟就算是康熙也清楚,他不傳消息回來他的這些兒子們就真的不打聽了?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巴海算了一下,還真就一半一半。
一半人覺得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去說不定皇上更加怪罪。一半人覺得既然皇上一路都沒讓人傳消息回京,那就是不想要人去迎,現在非要去,那就是不聽話。
“除了八貝勒,三貝勒府上也派人去安排了,比八貝勒府的人稍晚些。”
得,這就是連皇阿哥之間也各有各的琢磨。禾嘉想了又想,突然想到胤俄那混蛋玩意兒一直就沒走私人渠道給自己送口信,但這就已經擺明了他的态度:一切看皇上的安排,別作別瞎琢磨。
“那我們府裏不去了,明兒個所有人都給我老實待着,府裏除了采買上的人,誰也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