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有可無

第23章 可有可無

亥時四刻,青蓮院主卧房。

李末伏燒得很嚴重,神志不清的在說胡話。

“我……我要回去……”

“走開,我要回去……”

“媽媽……我想回去……”

果子憂心的在旁邊洗手帕,擰的時候會留一些水在上面,接着就給李末伏擦臉擦手擦身子。

李公子的胡話已經說了很久,累了就不說,過一會又開始說。

他說得最多的就是回去。

可是他回不去了。

果子嘆氣,坐在昏暗的屋裏斂下眉眼。光想起白天的事情,他的臉就發白。

少爺因為這件事情發了很大的火,他不顧侯爺的反對請來了仵作,而紅豆姑娘的屍體被單獨放在一個房間。

接着少爺又讓人把侯府的大門角門全封了,蘇醫師也被留在青蓮院給李公子看病。

至于靜香院現在沒人敢住。

中午的時候少爺因為頭疼把剛剛吃的午膳都吐了,之後脾氣更差,他黑着臉去找侯爺說了一下午的話。

晚膳時間,少爺前腳剛剛從侯爺的書房裏出來,大夫人後腳就被叫去侯爺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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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侯爺和大夫人吵了起來,書房有不少東西被砸。

最後兩人晚膳也沒用,侯爺就叫人把大夫人關到養心院去靜養,沒有他的吩咐不允許大夫人踏出養心院半步。

而少爺一回到院子勉勉強強吃了點東西就因為頭疼躺下了,睡的是偏房。

一時間,青蓮院裏病了兩個人。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果子連忙站起來開門,門外是忙得團團轉的蘇醫師。

“藥好了,和白天一樣,能灌進去多少灌多少。”蘇醫師輕聲囑咐。

“曉得的。”果子小心翼翼的接過那碗藥說。

關上門,果子小步向李末伏走去。

先是給李末伏墊高頭枕,接着果子一勺一勺的喂進去。

李末伏喝得很少,大多都直接溢出來,果子都用手帕擦了去。

一小碗藥喂了十勺,李末伏大概只喝了三勺不到。

喂過藥之後就沒什麽事了,果子趴在床邊守着人,若是李末伏晚上驚叫、發熱出汗,他都得處理。

坐在床邊的小榻上,果子感覺莫名的冷。

尤其是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紅豆那張慘白發紫的臉,哪怕閉着眼睛都讓人覺得她死不瞑目。

想到這果子抖了抖。

他不知道紅豆經歷了什麽,但他很清楚紅豆絕對不是自缢而死的。

明明在大年初一的時候,紅豆都還好好的……

或許是兔死狐悲,果子眼眶一紅哭了。

“……我要……我要回去……”

“讓我回去……”

“回去……”

李末伏又開始說胡話了。

果子更難受,他也想家了。

李末伏一直在做夢,夢境很亂,有時候在學校,有時候在侯府,有時候又在冰湖裏。

他的頭好痛,痛到要裂開。

有時候他想翻個身,但是四肢無力。

李末伏喘着粗氣,他的軀幹像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口呼出去的氣都是熾熱的。

混亂的夢境一點也記不住,甚至因為不停的做夢而感到眩暈。

李末伏覺得很累,很累。

直到一切都墜入黑暗。

第二天一早,李末伏醒了,他想上廁所又不願意尿壺裏。

于是果子扶着他去又回,就這麽一點路,李末伏就累得一身汗。

一回到床上就又睡了,而果子說的喝藥吃早膳被丢到腦後。

李末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生病,雖說他是第一次見到橫死的人,但他并不覺得自己脆弱到見了屍體就昏倒。

但他又隐隐約約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受不了。

據說人之所以會對同類的屍體感到害怕是因為同類的屍體在釋放一個信號,那就是“附近危險快跑”。

同類死得越慘,這樣的信號越強。

李末伏接收到的也是這樣的信號,只是他的理解與別人稍稍不同。

在他眼裏,紅豆不過是個不到二十的女生,放到現代,頂多剛剛上大學。

可是她卻已經在這侯府掙紮了多年,還做了侯府少爺的通房,被困在後院裏每日孤獨着。

現代的女子恨不得一輩子不生子,而她卻希望有個孩子陪伴自己。

她困在那小小的後院裏,接觸到的東西、認識的人、所見的世界都是有限的。

因為對外面的未知與時代背景的約束,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風光。

李末伏可憐她,但又覺得在這樣的時代裏,有侯府的庇護活到老也是件好事。

然後她就死了。

李末伏很清楚她是被毒死的,是那種會讓人七竅流血的毒,她的死相一定很難看……

她在死後才穿上了新的紅衣,才戴上了新首飾。

然後被人挂在了門前。

就像挂的是根稻草那般随意。

或許,她和那根稻草一樣,對于侯府無足輕重,對于這個時代可有可無。

李末伏對紅豆的印象還停留在她說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她若是有個孩子也許能活得久一點吧。

那麽他呢?

紅豆的下場仿佛就是他的未來。

當他對侯府一點用都沒有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會被當成恐吓人的東西送到誰的院門前?

紅豆的屍體叫嚷着讓他跑,可是他該往哪跑?

他又跑得掉嗎?

跑出去後靠什麽活?

……他不明白,他也不想跑,他只想回家。

在這個世界,他逃不掉的。

他也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

所以李末伏害怕了。

他被紅豆無足輕重的死吓到了。

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是這般被人殺害的下場。

何況他還記着原著裏李末伏的結局。

……也許在被別人殺死前自己選擇一個沒那麽痛苦的死法是件好事?

這樣的念頭又浮現在李末伏的腦海裏。

好痛苦啊。

李末伏縮着身子貼着牆。

胡思亂想了一會,李末伏就累暈了。

等果子端着藥和早膳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李末伏可憐兮兮的挂着眼淚縮在床裏面。

“唉。”

果子嘆氣,把東西放下,去給李末伏蓋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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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爺,死者是因吃了鶴頂紅七竅流血而亡的。”仵作站在陸銘雲三米遠的地方彙報。

“死後被擦去血跡、精心打扮裝作自缢挂到了院門前。”

“在她居住的房間床墊上有找到血跡,不過床單枕套都有被清理的痕跡。”

“死者應該是先在自己的房間裏死亡,才被轉移到了別處,最後挂上門梁。”

陸銘雲按着太陽穴蹙眉聽着,“知道了,你下去吧。”

仵作表示還有什麽要說,但見陸銘雲不想聽的樣子也就作罷。

只是一個奴隸而已,這種大院人家怎麽可能在乎?

待仵作離去,莫弈沉聲問,“少爺,這件事……”

陸銘雲想起和父親的對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到此為止,林氏已經供出替罪羊,父親也關了她禁閉奪了她管家之權。”

“……就這樣吧。”

武安侯和他說了這麽多,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別把事情鬧大,侯府要臉。

“是,那屍體?”莫弈又問。

“好好埋了吧。”陸銘雲疲憊的說。

“是。”莫弈應聲,離開房間。

原本陸銘雲打算用白姨娘那件事逼林氏交出管家權,現在好了,新仇舊恨一起算了,真是便宜了她。

不過。

陸銘雲已經不敢再把李末伏留在侯府。

尤其是他馬上就要去上學。

林氏現在都已經瘋到了這種程度,等她被放出來不知道會瘋成什麽樣。

就李末伏那個見到屍體就發燒昏倒的體格,拿他的命太容易了。

……只是,吃啞巴虧不是他的性格。

既然林氏這麽喜歡吓唬人,那就讓她也好好感受一下。

若是瘋了,他就給父親再安排一個美人。

反正父親也愛風流不是嗎?

陸銘雲坐在椅子上想了很多,等把每件事情都一一做出決定,他才站起來。

聽果子說李末伏今天醒了,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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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末伏反反複複燒了三天三夜,時好時壞的,蘇醫師說他這是思慮過重,讓他少想。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果子拿着新買的游記念給他聽。

也不知道李末伏聽進去沒有,反正人一直恍恍惚惚的。

病好後,李末伏又住回靜香院,他自己要求的。

果子以為他會怕,李末伏聽了只覺得好笑。

害死她的人都不怕,他怕什麽。

況且他又能搬去哪?

離青蓮院太遠他怕自己死了陸銘雲都不知道,住在青蓮院他又怕陸銘雲對他不滿。

他現在只能靠陸銘雲在這侯府、在這個世界茍活,他可不想惹得人嫌。

靜香院的大門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只是那段記憶注定要伴随李末伏一段時間了。

三日後,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侯府的管家權又交給了陸銘雲的祖母掌管,每個院子依舊井井有條。

那怕是少了林氏對侯府都沒有任何改變,更何況死一個通房?

李末伏在知道紅豆的死和林氏有關後就想到了一句話。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她們看似很不一樣,甚至是雲泥之別,但又能不一樣到哪去?

在這個時代,除了絕對的權利,誰不是可有可無?

李末伏若是吓死了,就不會有下一個李末伏嗎?

就像原著裏的李末伏意外死亡,現代的李末伏到來一般。

林氏用這樣的法子,錯漏百出,還不如拿着刀子捅死他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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