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霧中情人05

霧中情人05

崇簡一直記得,承潮第一次和他說,闫諾是他女朋友時,他問承潮的那句話。

崇簡是娛視娛樂公司創始人的兒子,從小習慣娛樂圈的運作模式,也早就熟悉各種捧人手段。

畢業之後,崇簡跟父母說,會找到一張王牌,長紅娛樂圈。

後來他找到兩張。

第一張是23歲的承潮。

作詞作曲能力一流,長相放在娛樂圈帥氣有餘,加上是身材優越的男性,這幾個條件想要當頂流,就缺個資本運作罷了。

崇簡跟了承潮一年,兩人混成了朋友。

他開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條件,全都利于承潮,保證承潮能紅,還能源源不斷地賺錢,但承潮都拒絕了。

承潮說他不想走流量路線,而且不想過多曝光在大衆視野,以及,他有他自己的王牌要保護。

崇簡沒辦法,開始入侵承潮的生活,打算細水流長去磨他。

無意之中,崇簡跟着承潮去了一個酒吧,看到了臺上21歲的闫諾。

白開水的淡妝,一個人坐在高腳椅上,抱着一把木吉他,對着音質嘈雜的話筒,唱出高山流水般的嗓音。

她的臉蛋很漂亮,自帶冷豔氣場,對比承潮更是過之而無不及。

年齡比承潮小,技術比承潮娴熟,她可以用三種唱腔,穩穩駕馭三首親情、友情、愛情的歌,首首入人心。

嗓音比承潮優秀,像是天籁,能把酒杯碰撞的場所,唱成講故事的大森林。

她更有臺風,站在舞臺上,一道簡單的追光,勝過萬千舞美。

于是,崇簡打算換牌。

他去到後臺,堵住結束演唱下來的女生。

她看上去很美豔,表情很冷,開口卻是十足的甜美。

“您好,找我有什麽事嗎?”

一雙鳳眼裏全是未谙世事的天真。

崇簡欣喜不已,他遞過去一張名片,“我是娛視娛樂經紀人,感興趣的話,可以聯系我。”

女生和他道了謝,并婉拒了他。

崇簡并不覺得奇怪,條件優秀的人,肯定被很多公司找過。

他跟酒吧老板要了她演出的時間。

某一天晚上,還是她,他包場了。

盡管臺下只有他一個人,臺上的女生依舊保持着最高水平,她似乎只會跟着音樂走,從不介意有多少人為她鼓掌。

崇簡坐在關了燈的臺下,眸光從欣賞到愛慕,心跳從平穩到呼之欲出,只需要一首歌的時間,之後,他一杯杯酒喝下去,等她下臺,走到他身邊。

“我說了,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簽約的。”她依舊在笑,冷淡的五官帶上不膩人溫柔。

崇簡并不失望,他起身整理西裝,指着一旁的座位邀請着,“好吧,但我叫崇簡,不需要用'您'這個稱呼。”

闫諾坐到他身旁,大大方方給他倒酒,“我叫闫諾,謝謝你欣賞我,但很抱歉,以後還是不要這樣了。”

又大大方方喝下去。

女生幹淨的臉頰在紛亂晦澀的燈光裏熠熠生輝。

崇簡以交朋友的理由,和闫諾聊了幾分鐘,闫諾看了一眼手機,說她要走了,要去參加朋友的生日。

她拿起不太貴重的帆布包,緊了緊揚起的馬尾,走向門口。

“稍等。”崇簡起身,抽了一張紙跟過去,“這裏髒了。”

他象征性地擦了擦帆布包拉鏈,其實是把名片塞進闫諾側邊的袋子。

“謝謝。”闫諾并沒有發現。

她揮着手,臉上燦爛得仿佛森林裏沒有煩惱的小精靈。

腳步輕快倒退着往門口走。

逗得崇簡忍不住輕哼。

那一刻真美啊。

在崇簡的記憶裏,沒有哪一個記憶片段,能比那時候幹淨純粹。

盡管後來崇簡才知道,闫諾臉上的燦爛,是因為當晚,是承潮24歲的生日,她要送給他一樣她準備了很久的禮物。

幾天後,承潮找到崇簡,将名片還回來,說闫諾是他女朋友,不要惦記了。

崇簡才知道,承潮嘴裏的王牌,是闫諾。

崇簡覺得有意思,也挺有緣分,不過他并不打算放棄。

有先來後到,就有後來者居上,他向來不害怕競争。

崇簡問了承潮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嘴裏這張王牌被我拐跑了呢?”

承潮并不當真,而是拍了拍他肩膀笑說:“那我就用你十倍的手段,再把她搶回來。”

然後,崇簡就真的拐走了闫諾。

崇簡知道,承潮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只是當初缺了點運氣,也缺了點背景。

以至于那幾年的午夜夢回,崇簡的夢裏都是承潮質問的臉。

在林蔭的樹下,臉上是陰沉的,像長出了吃人的獠牙。

承潮消失了七年,一直活在圈裏的傳說中,崇簡總是提心吊膽,害怕哪一天真的碰上他,害怕闫諾會離開。

好在承潮從未出現,也沒跟闫諾聯系,像兩條沒有交集的線,各自忙碌在各自的人生軌跡裏。

就在崇簡以為承潮真的忘記了,準備松口氣的時候,啪地一下,承潮出現了。

啪-

多年後的京北餐廳內,公共洗手池昏暗的燈光,因為有人按了開關,變得刺眼的明亮。

刺得闫諾眯起眼睛,利落上挑的眼線起了波瀾。

“紅毯,走得很漂亮。”

身後傳來男人蘊了笑意的聲音。

闫諾睜眼,瞳孔驟然緊縮。

鏡子裏,承潮單手插兜,高大的陰影籠着她。

他手機貼在耳朵旁邊,鋒利的眼神浮起笑意,優雅的唇角輕輕勾着。

發現她在看他之後,他只是将笑容放大當做打招呼,又回到原來淡淡的笑意。

他走到她旁邊,意味不明說:“你漂亮得我都不敢認了。”

闫諾呼吸滞了一秒,有一瞬間,她以為他在和她對話。

冷水從纖細白皙的手腕流向鮮紅的指甲,再落入洗手盆裏,慢慢克制她心底的慌亂和悲涼。

不去思考他話裏藏着什麽東西,只當他真的是在打電話。

承潮今晚的行為,似乎在告知她,他們不但是陌路人,還是對手,是有舊仇的敵人。

盡管闫諾并不覺得承潮過分,如果這種方式能讓他心裏好過一點,她無所謂。

只是她一時無法接受罷了,曾經最親密的枕邊人,變成了酒桌上冰刀相見的對家,挺唏噓。

承潮挂斷手機,打開水龍頭。

流水聲交織,那雙附滿青筋的手橫穿冰柱一般的冷水,水漬點點滴滴落到這邊,闫諾顫了一下回神,又帶起了商業的笑容。

她沖掉洗手液的泡沫,甩甩手。

眼底遞過來兩張紙巾。

“闫大明星,還真是心疼自己的經紀人啊。”承潮哼笑說。

闫諾擡眼,依舊是隔着鏡子對峙。

那張英隽的臉笑得很假,沒有任何善意,手背上沒擦去的水漬,順着手腕的青筋往袖子裏滑去。

“謝謝。”

闫諾沒有接過紙巾。

這句謝謝,是感謝他念舊情,給她留了一線生機。

闫諾知道,那份冷掉的佛跳牆,是承潮給她的氣口,讓她在聽夠辱罵,受不了的時候,能有個逃離的理由。

他永遠這樣心思缜密,為別人着想。

闫諾無奈笑笑。

“不着急感謝。”

承潮晃了晃紙巾,闫諾這才接過,又道了一聲謝。

“我欠你的,你随時可以拿回去,做什麽都行。”她說。

闫諾擦幹淨手,将紙巾扔到垃圾桶,“沒有罵夠的話,現在罵也可以。”

她說的是真心的,就算有一千個理由,當初也是她有錯在先。

但這句話似乎并沒有讓承潮好受些。

“所以剛剛為什麽不繼續聽下去?因為罵到你的經紀人了?”

承潮抽出煙盒,撚了一支夾在指腹,眯着眼睛,笑吟吟問:“你這麽心疼他啊?”

闫諾擰眉看着承潮,嘴巴張了又閉,說不出話。

承潮個子高,站在她跟前,要和她四目相對,得微微低頭,臉上蓋下一片陰影。

就算是死亡頂光下,承潮的臉依舊流暢好看,皮膚細膩白皙。

闫諾的眼神又不自覺看向他左臉頰。

當初他也是離她那麽近,那裏流着鮮紅的血,眼睛發狠,質問她為什麽要背叛他。

心髒抽了一下,鼻梁發酸,闫諾咬緊後槽牙。

卻聽到了一句沒有感情的話。

“在找我的傷疤嗎?”

闫諾心一驚,錯愕回神挪開眼,“抱歉。”

“聽說崇簡拼了命要幫你争這個女一啊?”承潮追着她的眼神。

“你也在幫蔣晴倩,都是公平競争,這沒什麽。”闫諾還在閃躲。

“我倒是不會拼命。”承潮停了一會兒,補充道,“是你答應了他什麽條件嗎?”

闫諾擰眉擡眼,卻看見了承潮看透的笑容。

“果然啊,我說崇簡今晚怎麽敢出現,為美人折腰,崇大經紀還真是深情。”承潮笑意深深,轉向鏡子,微微側過臉,看着之前傷疤的位置。

闫諾咬咬牙一并看過去,鏡子裏,承潮的臉很松弛,眉眼間什麽都不在意,皮膚白得吓人。

“跟他沒有關系,是我喜歡的角色罷了。”闫諾語氣加快。

她确實和崇簡有過約定,所以此刻,她和崇簡才是同一條線上的螞蚱,當然得抱住這個角色才行。

“你們感情真好。”承潮嘲諷哼笑。

他眼神鋒利起來,湊近鏡子盯着她,不屑說:“你不會還以為,用自己當借口,我會心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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