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霧中情人04

霧中情人04

第一次見承潮的時候，闫諾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當普通朋友。

承潮長得很好看，笑起來像是清晨金色柔軟的陽光，讓她覺得很安心，尤其是，他在她最傷心的時候出現了。

她覺得人的每個節點都有一個拯救自己的天使。

第一個是奶奶。

奶奶走了之後，承潮就來了。

所以闫諾覺得，第二個會是承潮。

更巧的是，承潮是她學長，大四在讀。

他出去找了小工作室，在學校的時間很少，所以闫諾壓根沒見過他。

這天，為了決定要不要跟承潮再見面，闫諾打算在微信上，跟承潮來一次破冰的“你問我答”。

承潮問她為什麽要玩這個游戲。

闫諾說，為了确保他不是壞人，也确保她不當壞人。

言外之意：确保他沒有女朋友，确保她不會付出真心之後，發現他有女朋友，自己被小三。

承潮說，那就開始吧。

闫諾：“你跟誰住？”

承潮：“自己住。”

闫諾：“家裏有空氣清新劑嗎？”

承潮：“沒有。”

闫諾：“你經常去看電影嗎？”

承潮：“不，我一般去音樂會。”

闫諾：“你吃飯會找下飯劇嗎？”

承潮：“不，我一般邊吃邊編曲。”

一連串的旁敲側擊之後，闫諾開始切入正題：

闫諾：“你大學談過戀愛嗎？”

承潮：“從沒談過戀愛。”

闫諾：“為什麽？”

承潮：“沒時間。”

闫諾：“你現在在學校嗎？”

承潮：“不在，在工作室。”

闫諾：“請你吃佛跳牆，去不去？”

承潮：“這也算快問快答嗎？”

闫諾：“好吧你猶豫了，那就是不想去。”

當時闫諾是有些傷心的，畢竟她還是第一次請一個男生吃飯，沒想到對方不果斷。

只是沒一會兒，她又收到了消息：

“走，我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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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承潮只談過一次戀愛，那個人就是她。

而全場只有闫諾和崇簡知道這個消息。

大家都對承潮的故事感興趣，闫諾卻提起心髒，擔心承潮會把她說出來。

她的食指又開始在桌子上一下下敲着，前面有餐具擋住，闫諾覺得并沒有人會發現她的小動作。

她演着平靜，和大家一并看向承潮，等着承潮的“故事”。

時間一分一秒，每一下跳動的秒針，似乎都旋轉在闫諾心髒上，不知道要迎接的，是他的新故事，還是她出演女一這件事的滅亡。

正巧，服務員端上來一大盅佛跳牆，放在餐桌中央。

金色的瓷盅，揭開蓋還冒着濃厚的白霧，旁邊擺了小的瓷盅，用來分裝喝的。

“小心燙，請慢慢享用。”服務員這樣提示，便離開了。

承潮只是笑笑，起身，拿起湯勺。

“我那個前女友啊，漂亮。”

漂亮兩個字故意放了重音，似乎很是惋惜。

他舀了一盅放到旁邊，又拿起第二盅。

“人氣很高，大家都喜歡她。”

他舀好第二盅佛跳牆，放到旋轉臺上，轉到譚霍眼前。

大家對這個信息并不感興趣，畢竟承潮本身就優秀，女朋友肯定會很漂亮，人氣很高。

眼神都在看着他，等下一句。

唯獨闫諾和崇簡不看。

崇簡看着闫諾，眼神關切。

闫諾垂頭。

她不知道承潮是什麽意思，已經裝了這麽久的陌生人，臨走的時候，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

她只聽到叮叮當當的餐具聲，轉盤轉動的聲音，還有承潮的聲音。

“她很愛撒嬌，可粘人了，其實她很會演戲，只有我切身知道，她演技有多好。”

闫諾指尖速度加快，眼神慌亂起來。

當初不公布這件事，是她提出來的，在學校裏承潮人氣高，她名氣也不小。卻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情侶關系。

因為就算兩人路上碰見了，闫諾也沒有給過他眼神，回了宿舍，她又在微信上和他撒嬌，佯裝生氣問他剛剛為什麽不看她。

承潮只是哄着，說明明是你沒有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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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啊，我們可恩愛了。”承潮語氣自嘲。

他每舀一盅，就按照身份地位，通過旋轉臺送給對應的人。

這會兒，就只剩闫諾跟前空空如也。

譚霍問：“這麽恩愛，怎麽走不到最後？”

承潮眉尾輕挑，将第一碗舀出來的佛跳牆放到旋轉臺上，手指轉動。

他哼笑一聲，略微遺憾說：“因為她太受歡迎，被人搶走了。”

與最後一個音節同時落到闫諾這邊的，是一碗沒有海參的佛跳牆，像是同時響起來的兩顆炸彈。

她驚愕擡眼。

承潮手撐在旋轉臺上，往前俯着身子控制它，他垂睫，眸光饒有深意看向這邊。

闫諾順着他的眼神落點才發現，承潮是站起來的，他的視線，一直都能看見她跳動的指尖。

被人窺探內心的焦慮，闫諾迅速握拳，心虛地挪開眼。

又聽到承潮聲音很輕地笑說：“闫小姐，請慢用。”

像是一種勝利宣言。

之後就是承潮穩穩入座的聲音。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承潮身上，無人數着誰的碗裏少了哪些海鮮，更不會覺得承潮是故意的。

也沒有人注意到闫諾對着這碗佛跳牆，咬緊牙關，握拳到指節泛白。

制片人好奇問：“你被她抛棄了嗎？”

承潮颔首，輕飄飄說：“是。”

譚霍寬慰道：“沒關系，現在年輕人都浮躁，她離開你，那是年輕沒眼光。”

闫諾指甲陷進掌心，因為拼命保持笑容，嘴角輕顫着，比哭還難看。

許惜說的沒錯，承潮就是來搞她心态的，他并不罵她，也不指責她。

難怪他不拆穿她沒談過戀愛這個謊言，他就是要她忍着，聽一聽她求着來見的導演和制片人指責她，還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一反駁，啪，心心念念要啃下來的餅，碎了。

而他，笑吟吟坐在那裏，像是尊貴的飯桌主人那樣，不沾染一點髒話，卻達到把她貶低的效果，還要她自己聽。

闫諾眼神哀默地虛眨幾下，無力看向承潮。

他早就看着她了，還在用眼神問她：聽見了嗎？這不是我說的，是譚霍說的。

闫諾擠出笑容，若不是大紅色的口紅，她現在已經面色蒼白了。

崇簡發現她不對勁，小聲湊到她耳邊，關心問：“怎麽樣？沒事吧？”

闫諾咬牙，搖了搖頭。

兩個人靠近的姿勢，被承潮看見了，他的眼神也就落到了崇簡身上，就像捕食者切換了獵殺目标那樣，瞄準着。

“也不能這麽說，能被搶走就是沒有緣分，各自安好吧。”他說。

制片人贊揚：“難怪圈內人好評如潮，承大經紀确實大格局。”

承潮笑意更深了，無奈說：“那能怎麽辦呢，大家都是朋友。”

這一句話，大家的八卦和正義心突然爆炸了。

闫諾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什麽？還是你朋友？”

蔣晴倩愣住了，原先聽到承潮談戀愛被抛棄，就已經大跌眼鏡，這會兒更是咬牙切齒，“什麽人啊，朋友的女朋友都惦記，人品真差。”

制片人：“是，不過現在追求刺激的人也多，越不正經越吸引人。”

蔣晴倩：“就是，希望這倆都沒有好果子吃，尤其你那個朋友，太缺德了！”

……

大家都在替承潮打抱不平，譚霍發現闫諾和崇簡這邊異常安靜，便樂呵呵問：“你倆怎麽不說話？評價一下，給我們承大經紀出出氣。”

崇簡愣了一下，這不就是讓自己罵自己嗎？

他看向闫諾，發現闫諾一直盯着佛跳牆，嘴角已經快放平了，根本沒有說話的可能。

于是，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确實，他們……”

哐當一聲，闫諾眼前的瓷盅倒了，油滋滋的佛跳牆潑在她手上，濃稠得像是糊上一層金光。

大家着急起來，一臉關切給她遞紙，喊服務員。

這可是剛端上來的，承潮給他們的時候，都燙得不能入口。

唯獨承潮，他不快挑眉看着她的手，眼神蓄了一絲冷意。

“抱歉，你們繼續，我去洗手間清理一下。”闫諾起身，笑着離場。

崇簡心疼，想跟闫諾一起去。

他剛拿到手的時候，佛跳牆還燙得不能入口，這潑下去，怎麽也得燙紅了。

闫諾拍拍他，說自己去去就回來，便一個人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崇簡看見她臉色泛白，狀态很差。

裝了一晚上沒事人，這一下，崇簡脾氣起來了，他回頭，佯裝穩重的眼神有了裂痕看向承潮。

“承大經紀，過去的事情過去就好，這樣說前女友，我覺得不太體面，況且，事情可能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呢。”語氣有半絲怒氣。

承潮勾了勾嘴角，欲開口，蔣晴倩卻搶先說話了。

“崇大經紀，不對吧，這種渣女怎麽不讓說了？狗男女就該被人唾罵，沒有道……”

“晴倩。”承潮擰眉，放平嘴角制止，“注意分寸。”

蔣晴倩覺得自己分明是幫承潮說話，卻莫名被他塞了一嘴，只好耷下去。

譚霍指着承潮跟制片人打趣，“要不說承潮能成事兒，還不讓罵人家你說哈哈哈。”

兩個人哈哈笑着。

正巧，承潮的手機響起。

“失陪一下。”

他起身離開。

崇簡坐在椅子上，看着承潮的背影，大概也猜得到他要去哪裏。

他低眼，細細查看那碗潑出去的佛跳牆。

果然，沒有海參，也沒有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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