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霧中情人26

霧中情人26

劇組的場景布置準備完畢,人工降雨在凜冽的冬天,散着陰涼的氣溫,看得人心裏涼飕飕的。

四周都是穿着大棉衣的工作人員,只有闫諾和楊勸,一個穿着清新的白色連衣裙,一個穿着粗麻布的無袖,開拍之前,為了不呼出白氣,兩個人嘴裏還含着無情的冰塊。

“別擔心……諾姐……待會兒我們……盡……盡量一條過!”楊勸抖着聲音說。

闫諾點點頭,縮了縮脖子。

這場戲譚霍說要剪宣傳,來現場的媒體不少,當然不能出差錯。

其實這種反季節的戲,她演過不少,況且走紅毯時候,更冷的天氣裏穿幾塊布料的都有,不算什麽難事。

難的,是導演旁邊的男人。

承潮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熱咖啡,和譚霍有說有笑看着顯示屏。

闫諾餘光恍惚。

待會兒的情緒需要放得很大,承潮會怎麽看?

他故意的嗎?讓她接女二的戲,第一場就給她下馬威,滲透到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就為了報複七年前的事情。

雙重壓力下,闫諾肩膀收緊,肌肉緊繃起來。

導演喊準備開始。

闫諾走入雨中,走入導演和現場媒體人的鏡頭裏,細細密密的雨絲落下來,挂在她頭發上,形成一串串小水珠。

第一次見闫諾素顏,現場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窸窸窣窣議論:

“哇塞!別說,确實很漂亮。”

“好像一點粉都沒有塗啊,就算演技不好,也能混個顏值擔當。”

“難怪甘願給蔣晴倩作配角,這張臉到時候又可以随便發豔壓通稿了。”

……

工作人員提醒大家保持安靜,四周瞬間鴉雀無聲。

闫諾和楊勸面對面站着。

密如麻的雨絲聲音淡淡,闫諾清純的臉頰染上一片朦胧的水霧。

“對不起。”闫諾垂下眼皮,“不用勸我了。”

她轉身。

楊勸伸手拉住她。

雨加大,徹底打濕了兩個。

闫諾深呼吸,想要調動情緒,卻怎麽也無法忽視餘光裏那道身影。

他穿着黑色高領毛衣,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站在到了媒體的人群裏,鶴立雞群一般讓她無法忽略。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與其這樣折磨,不如讓她死個痛快。

闫諾出身,沒了動靜。

“咔!”譚霍的聲音傳來,“是不是天氣太冷了,進入不了情緒?來,工作人員,修整一下。”

現場媒體一片噓聲。

盡管動靜很小,闫諾還是聽到他們的對話:

“白期待了。”

“難怪七年接不到一塊好餅,演技實在太差了。”

“這才是第一場戲,一上場就不知道要演什麽了,之後還有那麽多場,工作人員有得受了。”

“演員最基本的哭戲好像都沒學會,光是那幾分鐘,已經看出來幹巴了。”

……

工作人員幫她擦掉頭發上的水漬。

苗苗帶着厚毯子過來,披在她身上,心疼說:“諾姐,是不是太冷了啊?要不多穿點,或者在身上挂幾個暖寶寶?”

闫諾搖頭,擠出笑容,“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轉身往休息室附近走。

闫諾站在公共洗手臺前,看着鏡子裏臉色慘白,頭發濕答答還在滴水的自己,深深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心理素質不行,她不是女二年年,承潮也不是男一,總是這樣對號入座,這部戲她得NG多少次。

正想着,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遞給她一杯熱咖啡。

“熱巧,補充體力。”承潮說。

闫諾沒接過,自顧自用暖水洗手,“我不吃巧克力,謝謝。”

“是嗎?七年前你明明很喜歡巧克力。”

闫諾擰眉。

錯覺嗎?承潮的語氣裏帶了寵溺。

她擡眼,從鏡子裏看他。

承潮側頭,看着她現實裏的側臉,滿眼溫和,“喝一口,冬天淋雨,體力消耗很大,你以前可受不了這個苦,為此還說,就算紅了也不當演員的。”

他話語輕柔,完全沒有以往帶刺的疏離。

闫諾心一顫,對抗的眼神柔和下去,她睫毛忽閃,伸手接過咖啡。

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背,剛淋過雨,她體溫冰涼,他身上的暖意襲來,她心底有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承潮沒有松手,而是緊緊攥着杯子,讓她多接觸了他一會兒。

他像是一塊暖寶寶,就這樣暖進闫諾的四肢。

闫諾看着他骨節分明的手發呆。

須臾,等兩個人的體溫慢慢接近,承潮收回手,插兜。

“其實你演技很好。當然,這一場,如果你硬要代入什麽,也可以不需要演技。”說到這兒,承潮笑笑。

笑聲裏有自嘲和無奈。

闫諾攥着咖啡杯子,手指用力到泛白。

對于他突然的示好,她的內疚居然再次湧上來,她确實還欠他一句道歉。

“抱……”

“畢竟我不是男一,崇簡也不是男二,因為年年最後會跟男二在一起,而你和崇簡,全看我的心情。”

承潮臉色陰下去,他垂眸,半眯眼睛,笑得駭人。

原來他不是來鼓勵她的,是來挑釁的。

闫諾好不容易起來的歉意,全數消散。

她點頭冷笑,将咖啡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擡頭和他對視,“承大經紀還真是有自信,你怎麽斷定,我将來不會跟他在一起。”

“噢?意思就是,闫小姐現在沒跟崇大經紀在一起嗎?”

“跟你有關系嗎?”

“怎麽沒有,這樣我好思考一下,要不要把你倆放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崇大經紀被困在國外,回都回不來。”

“你……”

闫諾啞口無言。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承潮扯出一張紙巾,幫她擦掉臉頰的水漬,“現在你分得清了嗎?我不是男一,男一都得是好人,而我,喜歡折磨人,這樣的人,只能當男二。”

他指尖碰得闫諾身子打顫。

她眨巴眼,像是他織的網裏,一條動彈不得的魚。

闫諾咬牙,啪一聲拍掉他的手,轉身去往拍攝場地。

工作人員正好準備完畢,即将開拍。

楊勸見她過來,立刻湊上去,關心問:“諾姐,怎麽樣?還行嗎?”

闫諾搖搖頭,她看着楊勸臉上化黑的皮膚,看着他身上粗糙的麻布,還有他剪得幹脆的寸頭,全是年輕桀骜的模樣。

跟崇簡的氣場截然相反。

她想着男一的樣子,那是個有韌勁兒的男人,他們分手,和她跟承潮的理由并不一樣,是年年嫌棄他窮罷了。

但她從未嫌棄過承潮。

所以這一場戲,其實跟她的故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嗯,我準備好了,我們争取這次一條過。”闫諾點點頭。

機器架起來,人工降雨加大,周圍的媒體越來越多。

闫諾再次走入雨中,開拍前,她最後看一眼人群裏的承潮。

他依舊笑吟吟,捧着不知道哪裏來的深褐色杯子,插兜看着她。

無所謂,她是專業演員,演過很多場戲,不應該被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影響。

導演喊着開機,重複的臺詞再次響起。

闫諾站在那,雨水順着發絲滑落,清冷的素顏上,堅韌的眼睛慢慢變紅,她轉身離開,又被楊勸拽回來。

轉頭,一顆恰到好處的眼淚搶過雨水帶節奏,從她漂亮的臉頰滑落,幽黑的瞳孔帶着內機和不甘,還有一絲對複合的渴望。

“當初是我有錯在先的,是我有眼無珠,沒有選擇他,跟他分手……”

一串長臺詞結束,闫諾的情緒崩潰,哭得梨花帶雨。

她掙紮着要離開,男二緊緊拽着她,将她擁入懷裏,大手撫在她後腦勺,聲音顫抖又卑微說:“別去,求你,不要作踐自己,當初你是高傲的,現在也是。”

鏡頭外,譚霍抓着耳機,眼神跟着兩個人的情緒一起一伏,表情跟着揪心,等發現他們的情緒落點是自己想要的之後,又露出欣喜的笑容。

媒體人似乎是陷進闫諾悲傷的情緒裏,紛紛屏住呼吸,替她捏一把汗。

片場安安靜靜,籠在一股愛而不得的陰影裏。

唯獨那個鶴立雞群的人,隽秀的臉上,嘴角淡淡笑着,一如他往常笑面虎的頭銜,只是眼睛裏,不可遏制地露出了欣賞,好像是看這一朵養了許久的花在盡情綻放那樣。

随着導演激情澎湃地“咔!”,闫諾和楊勸從戲的情緒抽離。

人工降雨停了,各自的工作人員忙碌過來幫他們取暖。

苗苗依舊拿着厚重的毯子,直接撲過來,将闫諾團團圍住,生怕晚了一秒,她着涼了。

“姐!你太棒了!剛剛你是沒看見,那些說你壞話的媒體人,一個個驚愕的下巴,我都恨不得拍下來!”苗苗揚眉吐氣說。

闫諾寵溺地啧了一聲,“怎麽還沒學會謹言慎行,讓別人聽見,我不是更被針對了。”

苗苗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當做是閉嘴了。

兩人并肩要往休息室走。

恰好,孫思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深褐色的杯子,“諾姐!熱姜湯!承大經紀請的,說是今天天氣冷,預防感冒。”

闫諾瞥了一眼,淡淡說:“扔了吧。”

黃鼠狼給雞拜年。

她可沒有忘記剛剛他說的那番話。

指不定裏面放了什麽吓人的東西。

孫思和苗苗對視一眼,不知道向來好脾氣的闫諾怎麽突然帶刺了,以往劇組有人請客,闫諾可是很熱心的,吃過喝過之後,還要當面去跟人說一聲謝謝,表示尊敬。

怎麽今天拿都不拿,直接扔了。

這個還是剛剛楊勸特意拿給她的,說是這個好喝一點,諾姐喝起來應該會喜歡。

“可是……”孫思遞過去。

“扔了吧,我不……”話沒說完,她鼻子突然發癢,一個輕而小的噴嚏打出來之際,闫諾迅速用手蓋住下半張臉。

她這樣靠臉吃飯的,當着大家的面打噴嚏,被拍出去可不好。

“哎呀諾姐,喝了吧,你都打噴嚏了。”苗苗勸說,“而且扔了多不好,現場這麽多人,大家都有,就咱們不領情,這麽多媒體人,到時候又該造謠咱們耍大牌了。”

闫諾轉頭看過去,确實,人手一個一次性杯子,上面飄着熱騰騰的白霧。

“好吧。”

她接過,一邊喝一邊返回休息室。

趙琳琳剛好從外面回來,打了三份,分給苗苗和孫思。

苗苗喝了一口,立刻皺巴巴,“哇!這也太辣了!”

辣?

闫諾擰眉,又喝了一口她的。

不辣,而且,剛剛太冷她沒嘗出來,現在味覺恢複她才發現,裏面似乎不是姜湯,是提前預防感冒的沖劑,加了糖,所以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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